书城小说催眠师:楚辞密码
21216000000049

第49章 打开涅槃之门(5)

和刘家父子一起站在铁笼前,我们看到秦澈像一头疲倦的野狼,团在角落里睡得很沉,清晨的浓露让他瑟瑟发抖。

“去把秦警官抱出来吧。”刘风庭说。

小刘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打开笼子,背起熟睡的秦澈向山下走去,我们跟在他身后。

“这一个月来秦警官每天晚上都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只得照他的要求,入夜就把他锁进笼子里,免得他害人。”刘风庭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诉说。我摸摸缠着纱布的脖子,疼得直咧嘴。

“你知道自己是谁了吗?”老人在山道上停下脚步,火焰一般的目光投向我。

“我,我是周庄。”我低声道,“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了。”

老人笑着快步离开,“老朋友,你回来了就好。”

“我和秦澈,都还有救吗?”我朝他的背影大声问。

刘风庭没有说话,山间晨雾将他淹没。

我推开门走进屈子堂时小刘正守在铁炉旁,火上熬着一锅浓稠的药汤,苦涩的味道盈满整个纪念馆,把为数不多的几个游客熏得落荒而逃。

见我进来,小刘指着里屋对我道:“秦警官在里头,父亲在喂他吃药。”

“药能治好他?”

“只能帮他安定下来,”小刘打断我略带希望的询问,“他,还有你的问题不可能用药来治愈。”

他盛满一碗药汤送到里屋去了,我失落地倚在门边,把双手举在眼前。

一整晚的彻夜未眠没有使我感到困乏,可是关于《天问》和凶手的真相带给我的惶恐不安已经把我逼近了死亡的悬崖,只要再多一步,我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盯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上沾满了六个朋友的血,下一刻,身体中的另一个我会用它们来结束谁的生命?

趁聂尚还清醒,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可是我不甘心,如果可以,我想亲手杀死我的另一个人格,杀死名叫“周庄”的那个人。

多么可笑的想法,自己杀死自己,这跟自杀又有什么区别?我长叹一口气,里屋的门帘在这时被掀开了,刘风庭当先走出来,小刘跟在他身后。秦澈微睁着眼,撑着小刘的肩膀缓步走到我面前。

他眼里的血丝还未消去,蓬乱的头发和满脸的伤口让人怀疑他还没有从夜里的疯狂中恢复过来。他费劲地睁大眼睛,瞪着我。

“我们,怎么办?”我问,想到眼前此人的另一副面孔,不禁又是一阵心悸。

秦澈的嗓音干涩,却反问我道:“我们的恶意人格,藏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试探地回了一句:“潜意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秦澈说,“我们只能进入自己的潜意识,找到那个人格,然后消灭他。”

“要怎么做?”我问道,秦澈的话让我的眼前出现一道光,我恍然想起了什么。

秦澈回道:“催眠,像屈原一样借用深度催眠进入潜意识世界。”

“你是说,我们用《天问》进行自我催眠吗?”我不敢相信这是秦澈所谓的唯一办法。

他虚弱无力地摇头,说:“不,这样做太危险,我们内心‘涅槃’的力量过于强大,自我催眠反而会让我们本身的人格被恶意人格杀死,那样他们就完全占据我们的精神和身体了。现在,我们只能寻求催眠师的帮助,有催眠师的引导才有可能战胜他们。”

“谁能帮助我们?”这么说着,我心里一个模糊的影子已经浮到眼前。

秦澈替我的记忆说出这个人的名字:“百里途。”

奶白色的雾气,从玻璃门上的窟窿里奔涌而出,散尽后我看见了亡妻的脸,恬静安详的微笑挂在她的嘴角,紧闭的双眼中藏着邪恶的秘密。

我俯下身,浅吻她的唇。

林鸢睁大眼睛,两行血泪溢出眼眶。她抬起手臂,张开身体与我拥抱。

我醒了,模糊中听见空姐在广播里播报:“飞机马上在上海虹桥机场降落。”

我擦干前额的冷汗,心里莫名出现了一个噩兆般的直觉:即使我已知道了真相,但这场死亡游戏还没有结束。

因为,有一个人还没死。

头还是很沉重,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秦澈在身旁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别过脸看向我,他脸上怵目惊心的伤口再次勾起令我胆寒的记忆。

“我们直接去找他吗?”我问。

秦澈回了一个“嗯”。飞机开始降落,眩晕中我已不想深究他是怎么会认识催眠师百里途。

走出虹桥机场正门,宛如来自严冬的寒风吹过,我往领口里缩了缩脖子。秦澈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他把手机捧在耳朵旁,只“喂”了一声就不再说话,能听见听筒里有一个女声在解释着什么。秦澈的眉头越拧越紧,过了许久才挂断电话,对我道:“百里先生已经离开上海了。”

“他去了哪里?”我紧张地问。

“重庆,塞勒涅心灵会中国分会。”秦澈走上前,招手拦出租车,“我现在回家拿上关于《天问》的资料,你返回去买机票,我们今晚就飞重庆。”

我来不及细问什么是塞勒涅心灵会,秦澈的出租车已经走远了。情势不容得我犹豫,现在只能按秦澈说的做了,我摸出钱包,掉头向机场售票大厅走去。

在这不经意间,有张便笺纸从钱包里掉了出来,我捡起来仔细一看,那是我抄写在纸上的,《天问》的最后一条死亡规则。

鲮鱼何所?鬿雀焉处? 羿焉彃日?乌焉解羽?

白蜺婴茀,胡为此堂? 安得夫良药,不能固臧?

隐藏在心中的噩兆越发强烈了,骇人的闪电在我的脑海中炸响。

在浴室里自杀身亡的林鸢,一身素白衣裙的林鸢,最后一场命案的发生地将会是……我急忙用手机拨通法医老王的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后传来老王冷峻的声音,“喂,聂先生吗?”

“王法医,前两天我找你化验的两份野味,你还记得是什么吗?”我心急火燎地问道。

“两份菜都无毒,你可以放心。”

“我知道无毒,你快告诉我那具体是什么菜!”我几乎是在咆哮。

老王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回道:“我记得是清蒸鳄鱼肉,还有香草山雀。”

那鲮鲤鳄鱼在什么地方?食人的鬿雀又在哪里?大羿是怎样射中太阳的?金乌又是怎样羽落身亡?白色的霓虹,彩云的璎珞,嫦娥为什么穿上这样的衣裳?她的丈夫大羿得到不死良药,为什么不能隐蔽的收藏?

我“啪”的挂断电话,马上拨打秦澈的手机,得到的回应是占线的提示。

没有时间等待了,我马上拦下一辆出租车,一坐进去就要司机抄最近的道赶往秦澈的住处,然后赶紧给秦澈发短信:“千万不要回家,周庄在你家浴室里做了手脚。”

路上我一刻不停地打秦澈的手机,而他始终处于通话中,这让我更加焦急。寒风一阵紧过一阵,灰色的天空下是我和死亡的竞逐。

还好没遇上堵车,我握紧拳头,指甲盖深深陷在手心的肉里,嘴上不停地催促司机快点再快点,直到把他都弄得不耐烦了我才来到市郊。

打开车门走到秦澈租住的楼前,我似乎闻到了飘在空气中的血腥气。

底楼的门敞开着,楼道里一片死寂,我走到门前,颤抖不已的双腿迈出最后一步,跨了进去。没有房东太太探出脑袋来问我找谁,只有来源不明的恐惧在我的心间翻滚,我正要踏上楼梯,一阵急促的喘息声突然响在我耳旁。

我猛地回头,秦澈阴着脸站在我身边。

“你没事?”我惊惶地后退一步,“你回家了吗?”

秦澈把手里装资料的文件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家里没人动手脚,快,我们现在去你那儿拿书。”

他说话的口气听起来很痛苦,精神中本我的能量似乎接近了爆发的边缘,他在极力控制。

“书?”

“《梦的解析》,那是百里途先生送给我的书,上面有分会的地址。”秦澈咬住苍白的唇,走出门去发动自己的车,想了想又坐到驾驶座上,对我道,“快,快来开车。”

一路上秦澈不停的往嘴里灌从大原村带来的药汤,没过多久他就有些迷糊不清了,仰面靠在座位上,像醉汉一样念叨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我用眼角盯住秦澈,预感死亡的直觉却未曾因为他的相安无事而消失,反倒更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