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吃人？”
“嗯，我不吃人。所以，你可以回答我的问话了吗？”
“我们都是罪奴，一般天亮后，就得去永巷劳役，宫内脏的累的活儿，几乎都在永巷内。你……不也是罪奴吗？”
小丫头说完，愣愣看着顾夕颜，复又多添了一句，问她是不是罪奴。
一般被送到老奎婆这里的都是罪奴，宫中最底层的角色，她们的生活只有两点一线，那就是睁开眼后，就得去永巷领取当日内的工作，若完成不了，除了没饭吃，还要挨鞭子一顿。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导致这些女子，日渐成了一具毫无七情六欲的行尸，每天就是四合院到永巷，永巷回四合院，从早劳作到晚，根本不敢奢望有洗刷罪孽后，得以出宫之日。
顾夕颜从这个罪奴的字眼中，已经了解到了什么，用双目环视了周遭那些刚回到四合院的女子，发现这些女子的脸上统一木着张脸，没有喜怒哀乐，甚至疲惫的神态都无，也没有与人交谈的欲望，一回来就进屋躺下。
而且，她们身上的衣衫陈旧褴褛，远没有外面那些宫女穿的整洁华丽。
顾夕颜把目光收回，看向这个小丫头，笑了一下，道：“我不是罪奴。”
“那你……”
小丫头瞪大一双圆润的眼睛，仿佛很惊讶。
不过也是，敢怼老奎婆，并且把老奎婆伤到的人，想必是厉害的人物，这个漂亮且一脸福气的姐姐，怎么会像她们一样是个罪奴呢！
“只是姐姐，你怎么回到这里来？”
然而住在这里的女子，可都是罪奴！
小丫头眨巴着双有神的双眸，呆呆地问。
“姐姐我啊，是被一个叫太后的人，送到这里来的呢。”
顾夕颜有点喜欢这个小丫头了，起码她有生气，不像这院子的其他女子那般，木得像一块疙瘩，没半点活人的气息。便伸手捏了捏这小丫头稚嫩的脸蛋儿，发现对方脸蛋儿瘦的几乎没什么肉，顾夕颜索然无味的收回手，蹙眉道：“这老奎婆经常凌虐你们吗，看把你瘦的……”
这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跟幺儿差不多的年纪，但幺儿却比对方有肉多了，可见老奎婆对她们有多苛刻。
小丫头微微扬了一下嘴角，貌似很久没笑过一样，笑的有些生涩，道：“姐姐，我叫小玉儿，你就叫我的名字吧。老奎婆并无虐待我们，我们都是罪奴，靠劳役赎罪，不敢有怨言，但这个小四合院是老奎婆所管辖，她原本是某个宫里的嬷嬷，却因犯了过错才被贬至此，掌管我们的起居。”
“那……小玉儿，”顾夕颜不想知道老奎婆的过去，眼珠子转了一下，问：“这小院不开饭的吗？”
肚子，咕咕地叫个不停。
既然有人生活于此，总得要开伙吃饭的吧。
小玉儿眨巴一双无辜的眼神儿，挠了挠后脑勺道：“姐姐不知道吗，这个小院都是罪奴，罪奴一天到晚都只在永巷苦役，饭自然是在永巷内用的，小院这里是不开伙的。”
“什么！”
顾夕颜拔高音调，不可置信：“那，那你们是吃过了才回来的吗？”
那她怎么办，上哪儿找吃的去~
小玉儿垂下小脑袋瓜儿，像是犹豫了许久，方抬头往四周小心翼翼看了看，见周围的人都已回屋歇下，才把顾夕颜拉到一边，偷偷从怀中掏出一半个馒头，塞到顾夕颜手中：“姐姐，你拿去吃吧，这是小玉儿中午藏下的。”
“这……”
顾夕颜低头看着手中这个干冷且硬邦邦的馒头，上面还有咬过的痕迹，可见对方是不舍得吃完，特意拿回来，等晚上饿的时候再拿出来吃。
小玉儿以为对方在嫌弃，有点窘迫地低下头，通红着耳朵道：“姐姐是不喜欢吃馒头吗？”
“哦，没有，我很喜欢吃馒头。”顾夕颜反应过来，摸了摸对方脑袋一下，赶忙露出温暖的笑容，“谢谢你的馒头。”
顾夕颜说完，放在口里咬了一口干硬的馒头，却嚼之如蜡。
“姐姐，好吃吗？”
小玉儿仰起小脑袋，眼睛如天上的繁星，亮晶晶地问。
或许，这个馒头基于小玉儿来说，已经是难得且美味的食物。
但对于顾夕颜来说，这种用发霉的面粉做成的馒头，且已是馊掉多时的食物，估计喂狗，狗都不会吃。
然而，面对对方的好意，以及期盼的眼神，顾夕颜简直不敢口中的难以咀嚼的馒头吐掉，只好点头，强颜笑道：“好吃，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馒头！”
“姐姐赶紧吃吧，不要给人看见了。”
看得出，小玉儿很开心，嘴边荡漾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
“嗯，姐姐不让人看见，你也劳役一天很辛苦了，赶紧去休息吧。”
“那姐姐你吃吧，我去休息了。”
明日一早，还得继续干体力活，小玉儿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得赶紧去休息了，便跟顾夕颜挥了挥手，就跑回屋子歇下。
顾夕颜一边努力咽下那口馒头，一边目送小玉儿赶紧去休息，然而心里却恨恨骂着一个人——妈德宗政左凛，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这种发霉变味的馒头，塞你小子一嘴，看你咽不咽的下去！
难道罪奴就不是人，就不是他的子民了吗？
天天让她们吃这种东西，他这个做皇帝的，得有多缺德的心！
待小玉儿进了屋子后，顾夕颜赶紧扶着墙，弯下腰干呕起来，想把刚才那口干得不像话的馒头，吐掉。
然而，饿得胃太深，根本吐不出来。
所以，干呕了好几声后，她才拍着胸口慢慢站直身，但口中呼出的每一口气，却都深深带着馒头霉变掉的气味，难闻至极。
顾夕颜皱着痛苦的眉宇，看了眼手中的馒头，想把它扔掉，却想起小玉儿那副割肉般把馒头让给她吃的表情，可见即便是发臭霉变的馒头，对方都珍惜至极。
因此，顾夕颜还是没舍得把馒头丢掉，而是放入怀中，想着怎么把这半个馒头塞进某人口中，解恨才对。
正准备离开，身后的屋子，却传来受欺凌的哭声。
好像是，小玉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