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宋军咄咄逼人地攻势,梁太后无奈之下,一方面加紧备战,企图夺回失地,另一方面展开外交攻势,派人游说辽国,要求辽国干预,对宋朝施加压力。西夏遣使对辽帝奏道:“ 宋朝忽于今春,诸路人马齐发,大行杀掠。今则深入夏国之地诸要害处,修建城堡,侵取不息。伏望知会宋朝,却令还复所夺疆土、城寨,尽毁所修城堡。”辽道宗令涿州牒雄州:“西夏本当朝蕃国,近遣使奏告,被宋朝侵夺地土,纵兵杀掠,有伤和好。请遣还兵马,毁废城堡,悉归所侵。如尚稽违,当遣人别有所议。”对于辽国的诘责,宋朝不但不予理睬,还严词反驳道:“西夏问题乃内政,辽国无权干预!”
7月,梁太后见外交攻势毫无进展,决定以武力夺取平夏城。
章杰立即上奏朝廷,请求出兵增援平夏城,但宋廷降旨道:“夏逆似玩声东击西伎俩,勿轻举妄动,以免徒遭败绩。”章杰接圣旨后虽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加紧操练军队,广备粮草辎重,做好战前准备。
出兵前,梁太后对众将道:“平夏城为诸垒最大,守将郭成最知兵。兵法云:攻其坚,则瑕自破。”于是,亲率30万大军出没烟峡,连寨东抵葫芦河、减泊口,西接石门峡、九羊寨,南扼熈宁寨、古壕门,绵亘百余里,包围了平夏城。由名将阿埋负责攻城,妹勒负责阻击外援。为防止宋军乘虚而入,派遣驸马罔罗驻扎在罗萨岭,防御熙河路之兵来侵,大首领布心屯,梁永台、嵬名济驻白池,防御鄜延、秦凤诸路宋兵。
平夏城被包围后,章杰马上写奏章给宋哲宗:“今西夏出动30余万大军围攻平夏城,圣上勿虑,为臣已有破敌之策,且安排妥当,确保万无一失。”宋哲宗略感宽心,同时降诏:“章杰总领宋军各集结兵团,援救平夏城。”在宋哲宗的督促下,一支各路人马组成的援军迅速集结,援军总指挥章杰兼领泾原路兵马,援军副指挥姚麟兼领秦凤路兵马,环庆路指挥使种朴、熙河路指挥使苗履各领本部兵马共同出击破敌。
援军到达平夏城附近后扎下大营,章杰见西夏军人多势众,兵势旺盛,对众将说: “贼倾国远寇,难以争锋,宜制其敝。彼野无所掠,必携,携而遇伏,必败。”于是,在古壕门附近深沟高垒,与敌对阵,并且派出万人在敌人归途上埋伏。大将郭祖德和郭成是结拜兄弟,见援军不前,大怒,冲入中军帐,对着指挥官姚麟喝斥道:“平夏城关系到泾原一路的安危,平夏一丢,泾原危在旦夕,你们坐拥精兵,前来救援赴危,当和西夏人决一死战,为何懦弱不前?你们就忍心看着我义兄落入敌手吗?我义兄若有不测,你能担当起这个责任吗?”
姚麟乃一世之雄,被他一骂,有点沉不住气了,当即决定披挂出战。坐在一旁的种朴连忙阻住姚麟,并对郭祖德解释道:“吾等并非怕死,只是相信郭成,相信他一定能守住。敌军人众势炽,若我等仓促救援,非但不能解围,反而徒添伤亡。一旦战败,城中士气必惰,则城池不保矣。眼下,汝义兄最不愿看到的,乃是我军仓促救援,误入敌人圈套。”
种朴就让郭祖德带领少量人马佯攻,前去打探一下西夏军的虚实。郭祖德带领几千名骑兵到了没烟峡登高一看,只见整个峡谷扎满营帐,到处都是夏兵。突然西夏伏兵杀出,郭祖德被敌军包围,经过一番血战,才破围而出,逃了回来,但却损失了500多人马。郭祖德不得不承认种朴的先见之明,但他还是倔强的表示要带人杀进去和大哥共生死。种朴马上说:“无益也,我辈不战非怯也,城中所恃以坚士心者援兵尔,今吾寡不敌众,战而胜围未必解,若不幸小挫,贼驱所获以示城中,则士卒解体,谁来守城?且郭公在,城何忧”。大家觉得种朴说得有道理,就按兵不动!
梁太后见宋军援兵没有动静,就命阿埋指挥西夏军猛攻平夏城,飞石激火,矢石如雨,昼夜不息。郭成白天指挥大军在城头与敌人格斗撕杀,晚上派人四处骚扰,使夏军昼夜不安,战斗持续到第13天,夏军终于无法承受巨大的伤亡了,此时,粮草也即将耗尽。这天,大风突起,夏军用以攻城的楼车被大风吹毁,梁太后的车杖也被大风卷走。宋军内外夹击,乘势反攻,夏军阵势大乱。梁太后气得自抓其面,嚎啕大哭,不得不引军撤退,章杰与诸将乘势截杀。此役,夏军损失将士两万余人。文翁有诗叹曰:
大风折杖天震怒,十万神兵逐妖后。
不坐宫中育儿郎,何故屡屡来争斗。
左厢军统帅仁多保忠见一时攻不下平夏城,就建议梁太后暂且撤兵,待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再夺平夏城。
梁太后见与宋朝争战,旷日持久,无法取胜,便派人向辽国求援,辽国未做回应。梁太后便与诸将商议再夺平夏城。
梁太后愤愤地说道:“此次平夏城之战,实乃我西夏奇耻大辱,不想小小一个宋朝知州经略使,竟致我军损兵折将,惨败至此,真是岂有此理!”
仁多保忠道:“太后,章杰那厮善于用兵,又能及时纠集四路人马,据守要地,紧密部署,我军在没能识破宋军的计谋之前,贸然进兵,以致主导失误,满盘皆输,也在常理之中。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以后兴兵务须小心谨慎,先谋而后动,方可不为宋军所乘!”
梁太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又道:“以各位之见,咱们下步该如何是好?”
仁多保忠继续说道:“此次原以为攻其坚,则瑕自破,咱们以数10万大军,完全可以一举捣毁宋军堡寨,不曾想事与愿违,如今既然落败,宋军定然会严加防范,加派重兵驻守,再不可贸然进兵,唯有等待时机才是。”
梁太后沉吟不语,整个大殿陷入沉默之中,一片死寂。
一旁的李乾顺忍不住嗫嚅道:“母后,以儿皇之见,此处既然难取,咱们何不转攻他处?去岁金明一战,咱们大获全胜,可见鄜延之地,宋军薄弱,正是咱们进取之时!”
梁太后回过神来,目光冷冷地瞧在李乾顺的脸上,李乾顺心头“咯噔”一下,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不敢正视太后。
统军察哥道:“皇上之言不无道理。此处既然师出不利,咱们不如就此撤军,以免徒耗兵力。”
李乾顺闻言双眉上挑,向察哥投以微笑,意示嘉许。梁太后看在眼里,只见她一张老脸拧起几道深深的皱纹,轻哼一声,对嵬保没、凌结讹遇说道:“二位将军,如今我们兵马情况如何?”嵬保没道:“我军壮丁奇缺,且军中年老体弱者甚多,尚乏精锐之师,急需招募新兵,以补军力。”
凌结讹遇道:“举国能出征将士,除‘铁鹞子’军以外,余部皆无良驹配备,对我军主力作战实为不利!尚乞太后下诏征办。”
梁太后眉头一皱,沉吟道:“下诏容易,只是国库匮乏,军资紧缺,即使有上等良驹,举国臣民也未必肯进献上来,以供打仗之用。”
凌结讹遇脸上浮现一丝阴云,笑道:“这个不劳太后费心,我等自有办法。”梁太后见他这般说,自是心知肚明,淡淡地说道:“兵马筹集之事,就交由两位将军去办。为了西夏的疆域永固,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当下梁太后拟旨下诏:“各路监军司、都统军要不惜一切代价,筹集兵马粮草,养精蓄锐,以图再举。”
1098年9月,江南仍是杂花生树、绿叶婆挲,北国边陲之地,万木萧杀,寒气袭人。梁太后又率30万大军,来夺平夏城。
没烟峡口,流水呜咽,浪花翻滚,源源不绝地汇入好水河,东西遥相呼应,势成天然屏障,控扼边北锁钥之地。
好水河两岸无险可守,宋哲宗降旨:“泾原路安抚使章杰总领泾原、秦凤、环庆、鄜延四路兵马迎战夏军。”
章杰率各路大军抵平夏城,督促军士在平夏城外围连夜抢修堡寨,做好迎敌准备。工事刚成,章杰传令三军休息,埋锅造饭。一顿简餐素食刚刚下肚,有探子来报:“启禀大人,西夏军突然来袭,距此不足十里之地,请大人定夺!”
众士卒闻讯个个愕然,面露惧色,有人忍不住低声咒骂道:“操他奶奶的,西夏狗贼真是可恶,连一顿安稳饭也不让我们吃下去,就来偷袭!”
章杰不动声色,问道:“前来进攻的夏军有多少人马?由何人统帅?”
探子回道:“西夏大军随后跟进,今天突袭我军的前锋部队不下10万人马,由梁太后督军指挥。”
章杰沉吟片刻道:“传令下去,三军严阵以待,准备迎战!”三军刚刚披挂整齐,章杰又接着下令:“命各路人马埋伏于城下,按兵待命;大将郭祖德领精兵5000,从旁策应。余部士卒重起锅灶,佯装烧水造饭,以混夏军视听。”众兵将依计而行,须臾,西夏大军已至。
梁太后八面威风,坐镇中军,见宋兵城头守军凌乱,城下炊烟四起,将士弃甲枕戈,席地而坐,毫无防备,心中大喜,暗想道:“天助我也!”一挥手,命嵬保没、凌结讹遇二人各领3万人马,借暮色掩袭过去。步军刚到城下,突然间炮角轰鸣,宋军大队人马从城中冲杀出来,与夏军先锋短兵相接,霎时杀成一片。
章杰命姚麟、刘舜卿、刘芳亮诸将率军士伏于茅草之中,待敌逼近,当即掀掉柴草,抄起枪刃,结阵冲杀上去。再说城下烧饭的士兵,见敌军近前,有骁勇之士,端起大锅,将锅中滚烫之水,朝夏军兜头兜脸地泼去,烫得夏军哇哇大叫,哀号不已,掩面往回奔逃,阵脚顿时大乱。
梁太后见状,大惊失色,知道中了宋军埋伏,连忙命令众将士依次后撤,结阵抗击宋军。一时间,夏军阵型如大片大片的麦浪,一茬接一茬地向后溃退。统军首领嵬保没一声断喝:“敢于临阵脱逃者斩!”立即令三军后路转前锋,且战且退,急速回撤,阵脚方定。夏军撤出一段路程,见宋军追兵渐远,刚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大将郭祖德率兵截住撕杀,凌结讹遇惊慌道:“快快保护太后离开!”
凌结讹遇组织中军全力保护夏惠宗李乾顺和梁太后逃命。
嵬保没奋勇厮杀,怎奈宋军四面兵至,前后夹击,愈集愈众,形成包围之势,夏军只有招架得份儿,当下暗叹一声,弃了队伍,带领十余名亲兵杀出重围,追随梁太后狼狈而去。
经过两次平夏城战役,西夏军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梁太后大骂辽国背信弃义,见死不救,在对辽国的表章中,恶语相讥,骂辽道宗为“背友投敌的小人。”辽道宗见书大怒道:“朕必除此妖后,以泄吾愤。”这正是:
倾国举兵叩宋疆,又将蛮书犯辽邦。
蠢后不知悔尤愆(qiān),徒惹祸事起阋(xì)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