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城县国民党驻军司令部门外卫兵站岗,戒备森严。
在室内,军长徐邦魁、参谋长周先臣和县长王季玉、团长冯士蕃正在喝酒。
王季玉举杯敬徐邦魁说:“军长,我敬您一杯,历年征战,劳苦功高呀。”
徐邦魁说:“不敢当呀,连进城人家都不让,哪里谈得上什么劳苦功高。”
王季玉连忙解释:“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接到上级指示。”
徐邦魁说:“没有接到指示也不能把我们放在雨里淋。当前国难当头,各军都要精诚团结,互相帮助。怎么那样无情无义呢?”
王季玉尴尬地说:“是呀,这里给军长道歉,陪不是了。”
冯士蕃把话扯开说:“军长,徐蚌战事失利,中央有什么新的打算?”
徐邦魁的心里窝着火。要是照他平时的脾气,非把这桂系的军队缴了械,把县长、团长两个人赶出门。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且自己的部队来到临江,还指望地方政府供吃供喝,只好忍下这口气,说点难过话也就行了,只好打住。说:“谁知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走到哪儿算哪儿。”
王季玉还是说出了他的忧虑:“临江城里也只有十来天的存粮。我怕时间一长,就难以为炊了。”
徐邦魁说:“要把所有的粮食都控制起来。城里面的居民要定量供应。军队要到周围老百姓家里去搞粮食。”
“周围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逃走了。”
“人走粮食带不走,挖地三尺,也要把粮食挖出来。”
这时一个士兵进来报告:“据侦察,共军前头部队已经到达白茅山。”
王季玉和冯士蕃一惊:“什么,共军来了?”
周先臣说:“那不可能,徐蚌战役刚刚结束,共军死伤惨重,没有一个多月的休整,是不会来的。”
王季玉问:“临江能守得住吗?”
徐邦魁说:“守不住也要守呀。徐蚌战场暂时失利,我军主力退守江南。临江县是我军江北最后一块阵地,是我军进行战略反攻的桥头堡。上级要求,务必严防死守。我本人发誓,人在城在,人亡城陷,不成功便成仁。”
冯士蕃终于有了奉承的机会,连忙说:“军长的忠诚党国,精神令人敬偑。”
徐邦魁说:“凭借着我们坚固的城防工事,与共军周旋一两个月,没有问题。战斗一打响,我军驻守在江南的部队就会来支援。我们现在的任务是,要把粮食储备好,只要有饭吃,人心就不慌,临江城就能守得住。共军就奈何不得我们。”
众人说:“军长说得极是。”
解放军向临江城开来。
谭天木在马上用望远镜望着前方,他放下望远镜对曾世雄说:“敌人正在修建防御工事。”
曾世雄说:“敌人不会轻易放弃临江城,他们将凭借着五六万兵力,坚固的工事,负隅顽抗。”
郑天佐说:“政委,临江城工事坚固,易守难攻,我军兵力有限,不如围而不打,困死他们。不到十天,他们的粮食就会消耗掉,到时候他们不战自乱。”
谭天木说:“让他们把城里的粮食吃完了,我们进城吃什么?”
这时侦察员来说:“报告师长、政委,这是蔡虹同志的信。”
曾世雄接过信看了看,递给谭天木,说:“蔡虹同志说,城中只有十天的存粮,如果不尽快攻城,粮食就会耗光。”
谭天木说:“我建议今晚攻城。”
“同意。让大家准备。”曾世雄表态。
解放军在城边休息,有的擦枪,有的喂马,有的调试大炮。还有的就地做饭。
临江城里,王季玉接到龙彪的电话。说:“中江市粮食不多了,临江是鱼米之乡,希望运一些粮食到中江。”
王季玉十分为难,与冯士蕃商量,冯士蕃也觉得不好执行,俩从商量徐邦魁和周先臣。
徐邦魁说:“临江城里现有的粮食也只够十来天,哪有粮食运中江?”
王季玉说:“龙司令还说,共军就要过来。不能把粮食让共军夺了去。”
“这是什么话?司令是要我们放弃临江城吗?弟兄们已下了决心,与临江城共存亡,不成功便成仁。没有粮食,守城就是一句空话。”徐邦魁坚决不同意运粮。
王季玉和冯士蕃也借口徐邦魁不同意,回了龙彪的话。
周先臣私下里对徐邦魁说:“司令,龙彪这人心直口快,他说不要把粮食让共军夺了去,说明南京方面对守卫临江城没有信心了。”
“那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上面思想也很乱,主意不定。老头子让桂系守卫南京到武汉的广大地区。他真的是那么信任桂系吗?是不是先让他们顶一顶,自己好撤退呢?”
徐邦魁想了想说:“是啊,可能老头子就是这样想。报纸上透露上海那边,用军舰向台湾运黄金,不是空穴来风啊。”
周先臣说:“要是这样,我们在江北,就等于扔给狼吃的一块肉,死了也是白死。”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守了?”
“不守了。既然龙彪要我们运粮食,我们就连人带粮食一起到中江去。”
徐邦魁说:“也好。给王季玉、冯士蕃说。如果龙司令要运粮食,我们也同意,只是我们也要到中江。看他们怎么答复。”
周先臣把徐邦魁的意见告诉了王季玉和冯士蕃。王、冯二人也没有主意。他们想说徐邦魁走可以,但不能带走粮食。但徐邦魁能同意吗?就是徐邦魁同意不带粮食,中央军一走,临江能守得住吗?
于是他们把徐邦魁的意见上报给龙彪。龙彪很快答应派大船来运粮,却不提徐邦魁到中江的事。在龙彪看来,你中央军到不到中江,不是我定的事,先要了粮食再说。
徐邦魁决定撤到江南。龙彪的大船很快就靠了岸,徐邦魁下令运粮。
茂盛米行是临江县最大的米行,国民党官兵带着搬运工来到米行门前,遇上了穿着便衣巡逻的袁老七和游击队员。
米行大门锁着。国民党军官问:“怎么大门锁了,老板呢。”
米行老板在里窗子里向外喊:“长官,我出不去呀。”
“你怎么被锁在里面?”
米行老板指着袁老七他们说:“是他们不让我出去。”
军官问袁老七:“你是谁?”
袁老七答:“我们是临江城里的老百姓。”
“老百姓?”军官说:“你们为什么把老板锁在里面,我们是来提米的,快打开。”
“不行哪。”袁老七说:“共军包围了临江城,我们不能没饭吃,你们不能提米,这些米是我们临江县人的命根子呀。”
“屁话,快打开,不然我毙了你。”
“你毙了我,你敢?。”袁老七口气也硬。
“什么,你要造反?”
“你敢动一粒米,我就造反。”
军官下令:“把他抓起来。”
士兵们上前抓袁老七,这时穿便衣的游击队员都上来,拉住士兵。
军官朝天开枪。袁老七和游击队员也都掏出了枪。
军官明白了:“你们是共产党?”
“对。”袁老七说:“我们是共产党,解放军。”
“什么,解放军进城啦,他撒腿就跑,其他人也跟着逃走了。”
这时,万炮齐鸣,解放军攻城开始了。临江城头烟雾腾腾。双方展开激战。
徐邦魁未料到解放军这么快就攻城,他在办公室打电话:“给我顶住,任何人不准撤退。后退一步,我枪毙你们。”他放下电话对周先臣说:“共军攻城了,我们要把他们顶住,确保粮食装船。”
这时士兵来报告:“军长,共军已经进城了。”
“什么?”徐邦魁叫道“你动摇军心,我枪毙你!”
周先臣说:“赶快运粮食!”
蔡虹带着游击队员向敌军指挥部摸去,遭到敌人卫兵的抵抗。游击队员开枪射击。双方展开激战。
徐邦魁在指挥部,听到枪声就在自己身边响起。他不解地说:“共军是怎么打进来的?我们可是有六七万军队。”
周先臣说:“军长,这是共军城内游击队,没有什么可怕的。”
徐邦魁说:“急调军队保卫司令部。”
周先臣急忙外拨电话,发命令。一部分国民党军队向司令部而来,与蔡虹他们进行激烈地巷战。
那边,赵强与国民党军队也在巷战,国民党军队不知道共军游击队究竟有多少,人心慌慌,一片混乱。
俞珍带人守住城里的几座桥梁,对过桥的敌人开枪射击。使国民党军队调动受阻,信息阻隔。
袁老七带着一队游击队员,抵抗着前来夺粮的国民党军队,战斗打得很激烈。国民党军队一次次的冲锋都被打退。
徐邦魁见情况不妙,下令说:“如果粮食运不走,就把它烧掉,我们得不到,也不能留给共军。”
袁老七那边顶不住了。国民党军队象疯子一样,上前烧粮,袁老七不顾个人安危,哪里有火情,他就扑向哪里。
敌人朝袁老七开枪。袁老七被枪击中,倒在血泊中。
这时,蔡虹带人冲了过来,敌人的进攻被打退。蔡虹看到袁老七受伤,背起他就朝医院跑。
袁老七说:“蔡部长,别管我,快去看看粮食,敌人要烧粮。”
几个游击队员追了上来,用一张竹床,把袁老七抬着,蔡虹护送着向前跑去。
蔡虹一边跑,一边说:“老七同志,你要挺住,战斗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胜利了,临江解放了。”
冲锋号在响,解放军已经打进了城里。国民党军队兵败如山倒,一齐向江边涌去。
长江边有几条大船,国民党军队一齐向船上爬去,场面一片混乱。
周先臣把徐邦魁护送上了大船,他站在船上喊:“船已满载,不能上人了,上人必沉。”命令无效,他直接开枪把他们打落水中。”
县长王季玉和团长冯士蕃也来到江边,但是他们上不了船,被官兵挤了下去。
这时解放军朝他们包围过来。高叫:“解放军宽待俘虏,缴枪不杀。”
眼看船开不走了,国民党官兵都无心抵抗,纷纷举手投降。
徐邦魁、周先臣、王季玉、冯士蕃也都举起了手。
按照解放军的要求,国民党官兵纷纷下船,将长短枪放在岸边,形成了一支宏大的俘虏大军。
临江解放了。曾世雄、谭天木、郑天佐、夏长龙带人来到国民党临江县衙门,夏长龙上前摘下了临江县政府的牌子。换上《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管制委员会》的牌子。
蔡虹带人赶了过来。曾世雄说:“蔡虹同志,解放临江战斗这么顺利,我们不到两万人,打垮了国民党六七万人的军队。俘虏的敌人比我们军队人数多两倍。这与你们游击队在城里进攻,瓦解军心,起了很大的作用。”又问:“粮食怎么样?”
蔡虹说:“报告首长,同志们用鲜血和生命保住了粮食、物资,工厂、码头和桥梁。”
曾世雄吃惊地发现:“你身上怎么有那么多的血?你受伤了?”
蔡虹说:“是袁老七同志受了重伤,我把他到医院,他生命垂危。”
“老七是个好同志,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挽救过来。”
“我们尽一切努力。”蔡虹说:“袁老七同志在保护粮食的战斗中,立了大功。值得表彰。”
“对,我们要上报军部,给予表彰。”
龙彪在办公室。廖开田对他说:“临江的战斗已经停止,军长、参谋长、县长、团长都当了俘虏。”
龙彪说:“笨蛋,一个军对付一个师,凭着坚固的工事,守一个临江城守不住。”
廖开田说:“现在共军的战斗力不比以往,他们是得胜之师,锐气正盛。而我军人心散了。”
“早知道守不住,就该早点把粮食运过江来,也不至于落到共军手里。”
“我们通知他们运粮食的时间也太迟了。”
“我以为共军一个月以后才会来,谁知他们这么快就来了?再说,徐邦魁只守了一天,就当了俘虏。”
廖开田想了想说:“司令,我军在东北战场、徐蚌战场、京津战场,我们都失利了,三百万正规军,打一百万土八路,打一仗败一仗,国军三百万人打成了一百万人,共军一百万人打成了两百万人,您说,这仗是怎么打的?”
龙彪说:“还不是老头子指挥得好吗。要是李老板指挥,哪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
“老头子把长江防线交给李老板、白长官守卫,这以后的军事局面,会不会有所改观。”廖开田问。
“当然。”龙彪信心十足地说:“长江防务,从武汉到南京一带,都是白长军指挥。共军要想打过长江,不是那么容易。”
“司令对守住长江防线很有信心。”
龙彪:“反问,你没有信心吗?”
廖开田连忙说:“龙司令有信心,属下自然就有信心了。”
龙彪说:“我军有精良的装备,坚固的江防工事,加上我们誓与长江共存亡的决心,守住长江天堑,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听说老头子用军舰把黄金、白银都运到台湾去了。是不是想着退路?”
“退守台湾可能性不大。”龙彪说:“我们还有半壁江山,怕什么?老头子一方面放出和平空气,请美国人,苏联人出面调停,一面抓紧时间增兵备战。初步打算,就和共产党划江而至。”
“划江而治,共产党会同意吗?”
“不是没有可能的。中国历史上划江而治的局面多次出现过,共产党那土包子王朝,得了那么一大片土地,也应该满足了。再说,苏联人也同意划江而治,不想打下去了。关键是美国人对我们失去信心,不愿支持我们打下去。”
“如果共产党硬要打过长江呢?”
“那样,他们就会失去苏联的支持,渡江作战也很难成功。”
“如果苏联支持共产党渡江作战呢?”
“那美国人也不会容忍,就可能暴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如果那样,倒是大好事,老头子就想打第三次世界大战,把美国人和西方国家都卷进来,那样,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可能就要在这场战争中最后被消灭。”
“经过司令的精辟分析,属下茅塞顿开。无论是划江而治,还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局势是在朝着有利于我方的方向发展。”
“是啊,我认为,尽管国军打了败仗,失去了江北大片土地,但中国的回旋余地大,又有美国佬的支援,最后的胜利是我们的。”
廖开田赞同地点点头。
龙彪想了一想又叹道:“蒋介石打仗无术,治国无方,美国佬给了我们那么多的钱,装备了那么多的军队,都没有起到作用,导致美国不愿再多拿钱。这次蒋夫人到美国求助,美国人态度冷淡,连起码的面子都不给了,真此一时,彼一时啊。”
“那国民政府就不想想其它办法了。”
“有什么办法,无非是滥发钞票,弄得物价飞涨,经济要崩溃了。”
“战争是一架烧钱的机器。可是共产党没有多少国外援助,又处在中国最穷的广大农村,他们怎么能养活那么多的军队,怎么有那么多的钱买枪买炮买子弹,怎么有那么多的钱发动战争。”
“共产党主要是依靠中国的老百姓,老百姓养活他们,老百姓自带干粮,自带武器,自带性命参加共军。”
“老百姓怎么就那么听共产党的话,那么拥戴共产党,对国民政府和国军就那么仇恨,我就是想不通。”
“共产党把中国的农民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他们帮助农民把地主的田地夺过去,分了,让祖祖辈辈没田没地的农民有了土地,让农民跟地主结了深仇大恨。农民怕地主反攻倒算,为了保护夺取的果实,就必须跟着共产党闹革命,这就象滚雪球一样,一下子把中国几亿农民都卷进去了。共产党这种政策我们学不了,我们虽然也搞减租减息,缓和一下矛盾,但是不能满足农民的愿望。因为得到土地,那是子孙万代的好处。”
“司令说的一点不错。我们那个家乡就是这个样子,凡是分到田地的农民都跟着共产党走。参加共军的军属,分好田;烈属,分最好的田。不仅青壮年参军,连老头,老太和儿童都心甘愿意地为共产党效力。新四军来了,供吃供喝。国军来了,他们把粮食藏起来跑了。”
“农民最看中的是实际利益。”
“司令,您还记得云盘山一仗,我们五千多人的正规军,被新四军两千人的游击队打败了。听说当时老百姓参战,就有一万多人。我们的军队在山上饿饭,新四军在山下吃大饼。与其说共产党搞人海战术,倒不如说共产党搞的是人心战术。”
“是啊,共产党蛊惑和挟持老百姓,确实有一手。我们自愧不如。我们打仗靠政府给钱,靠外国老板支援。不然,我们就打不了仗。”
“共产党官兵平等,当官的不乱花一分钱,一点钱都用在刀刃上。”
“是啊,国军是大少爷作风,花钱如水,更严重的是贪污腐败,简直就是无底洞。国家的税收,发行的钞票,再加上美国大老板的援助,大都落到私人腰包里了。”
“自从光复以来,多少人发了国难财,养了多少姨太太,有多少人卷着钱到国外当富翁去了。”
“一点不假,弄得我们现在为国卖命,还要自己筹钱,贴老本。”
说到这里,廖开田建议说:“司令,我们既要为党国卖命克尽职守,又要想一想后路,不能到头来一无所有,流浪街头,就是自己不考虑,也要想想父母兄弟,老婆孩子。”
龙彪叹了一口气:“是啊,你说怎么办?”
“中江市不也有一些财主吗,趁着咱们现在有权有枪,借几个钱花花。”
“你指的是向资本家捞钱。”
“是啊,各地大员都在捞,不捞一点,一旦战争失败,我们战死了也罢,没战死呢,怎么活?老婆孩子靠什么?”
“这么说吴昊良他们还真有远见。你说到哪儿去捞?”
“吴富梓不是很有钱吗,几乎中江市的主要工厂都是他办的。”
龙彪冷笑一声:“这就是孙俊杰与我们较劲的资本。”
“您是指他竞选国大代表。”
“是啊,这一笔帐是到了该算的时候了。”
“司令,您下命令吧。”
“你明天就带人去把他的纱厂查封,并通过银行,冻结他的存款。”
“我们要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就说他的企业涉及非法经营。要停产检查,通知银行冻结存款。”
“最后怎么处理?”
“最后是罚款。罚款就是我们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