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虹回到支队驻地,发现作为支队会堂的祠堂门前,赫然挂出一幅巨大的横幅:热烈欢迎郑天佐同志从延安学习回来。
郑云泽告诉蔡虹:“上级布置开展整风运动。明天上午,支队召开整风运动动员大会。”
第二天,支队整风运动动员大会在支队会堂召开。营级以上干部参加会议。会议由曾世雄主持,郑天佐传达延安整风运动精神。首先向大家散发了延安整风运动的学习材料,几本小册子,即毛泽东的几篇文章和在延安整风会议上的讲话。
郑天佐做报告,他摆出一副钦差大臣的姿态说:“我们党从来就有一条正确的政治路线和一条错误的政治路线。正确路线的代表是毛泽东同志。错误路线的代表是陈独秀、王明、罗章龙(即李立三路线),瞿秋白,博古、张闻天等党的历届领导人,犯过错误的高级领导人则更多,如朱德、周恩来,彭德怀,王稼祥、陈毅等等。一句话,除了毛泽东同志,没有一个人没犯过错误。其主要错误就是反对毛泽东同志的领导,反对毛泽东同志的正确路线。正如毛泽东同志说,几十年来,他一直是被压的,象小媳妇一样过日子。现在,毛泽东同志终于当上了中共中央主席,正确路线终于占了主导地位。这个党到了该整风的时候了。”
郑天佐的讲话,是不是原汁原味的延安整风精神,有没有添加了自己的观点,谁也说不清楚。听了他的讲话,与会者大为震惊,会场一片骚动。
郑天佐继续说:“毛泽东同志认为,我们党内存在严重的思想不纯,组织不纯和作风不纯的问题,具体表现是教条主义,经验主义和党八股。毛泽东同志说,我们革命队伍中混进了一批国民党特务和反革命,阶级敌人象孙行者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一样,钻进了我们的革命队伍里。这在延安是如此,在八路军是如此,在新四军同样如此。”接着他明显地借题发挥说:“在新四军里面,是以陈毅为代表的经验主义者,执行了一条反马克思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错误的政治路线、军事路线和组织路线。具体表现就是鼓吹‘人枪款’主义。在他们看来,只好能够拉到人,搞到枪,筹到款,就是好同志,就是有功之臣,就是达到目的。陈毅一贯反对毛主席,他在井冈山时,就曾伙同朱德、彭德怀等一伙老经验主义者,夺毛主席的权。”
“陈军长也犯了错误?”大家议论纷纷。
郑天佐提高嗓门说:“陈毅在新四军有一条组织路线,各级各部队都有他的代理人,爪牙。这些人在我们这里得到重用,很吃香。他们是‘三开分子’,‘四开分子’:在新四军吃香,在国民党那里吃香,在地主资本家那里吃香,甚至在日本鬼子那里也吃香。这些人是我们队伍中最危险的敌人,难道不应该把这些人揪出来吗?”
大家互相看看,好象就要找出队伍当中的那个“他们”来。
郑天佐以整风办公室副主任的身份说:“根据整风运动的要求,每一个人都要写出深刻的思想检查和履历自传,找一找自己有哪些言论和行为,背离了毛泽东思想和毛主席的正确路线。把自己的一切,向党交待清楚,‘洗手洗澡’,‘脱裤子斩尾巴’。大家要互相检举揭发,防止坏人混进革命队伍,要保证革命队伍在思想上和组织上的纯洁性。”
大家都低下了头,准备接受审查。
接着,整风办公室秘书陈枫给大家每人发一张《履历表》,要求重新填写自己的履历,别外还要求每人写三份材料:《自传》,《检查》和《检举》(即检举他人的材料)。
听了动员报告,蔡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当时在共产党内,在新四军内部,确有不少不正的风气在滋生蔓延,确实需要进行整风。但他觉得,整风的对象应该不是“经验主义”,而是“教条主义”。蔡虹理解的教条主义,是郑天佐的那种讲大话,讲空话,生搬硬套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不切实际的唱高调,瞎指挥。貌似革命,实则对革命十分有害的行为。至于填《履历表》,写《自传》,做《检查》,这在共产党内、在新四军内,也是一种传统做法,蔡虹并不在意。蔡虹的历史很清楚,《自传》也很简单,履历上历史时段的人证都在,没有什么事需要隐瞒的。《检查》也是实事求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忠诚、坦荡,向党交心。他以为这样就行了。
但是,出乎他意料,他上交的材料未获通过,要求重写。蔡虹只得再写一遍送到了整风办公室。陈枫仔细看了一下蔡虹的材料,要求蔡虹详细写清楚与国民党、资本家、地主交往的过程,与哪些人接触,说过什么话,办过什么事,结果怎么样,等等。说:“这是郑主任特别交待,是整风运动的规定。”
蔡虹虽然感觉“整风办”有意为难他,但自己行事光明正大,对党对革命事业忠心可鉴,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就答应再重写一遍。
晚上坐下来写材料。把自己的思想梳理一遍,根据要求,要给自己套上一连串的大帽子,诸如资产阶级思想啦,自私自利啦,投机革命想升官发财啦等等。写着写着,蔡虹写不下去了,他对自已很不満,他把材料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他骂自己:简直是胡说八道,自损自贱。我自私自利吗?我想升官发财吗?我参加革命的初衷是为父母报仇,继而是为民族解放,为中国的劳苦大众谋幸福。我自己图什么呢?我从不计较个人的利益,不为名,不为官,为了革命,我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可是现在,我无端给自己加上这么多不光彩的帽子,是可耻啊,是人格的侮辱和伤害啊!
然而,当他冷静下来之后,又从废纸篓里把草稿纸捡了起来,他对自己说:“这是党的要求,整风运动的需要,不是针对我蔡虹的。大家都这样写,只能这样写。不这样写,就通不过。写就写吧,只要通过了,就可以安心做事了,不必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
白天在办公室,蔡虹急于要处理后勤方面的许多工作。大江银行的工作怎样?工厂生产如何、商店生意好不好,兵工厂的原料缺不缺,医院里药品有没有。芦苇洲的庄稼长得怎么样?几万人的江北支队,干部战士的吃喝拉撒,冷暖衣装,那一件事都要管,一件事情也不能马虎啊。
正在忙着,赵强、俞珍来了。
俞珍哎怨说:“部长,我写了好几次《自传》和《检查》,都不得通过。”
蔡虹不解:“你有什么问题,一个穷孩子?”
俞珍气呼呼地说:“他们要求我们写检举揭发您的材料,不揭发就通不过。”
“什么?”蔡虹一惊,然而他说:“有什么就揭发什么,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啊。”
俞珍断然说:“这不可能,他们要在鸡蛋里挑骨头。”
赵强也说:“部长,我也是这样啊,他们要求我揭发您。我觉得他们的重点,是整您的材料,您要当心啊!”
“当心什么?”蔡虹不以为然地:“我有什么让他们整的?
赵强提醒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看这架势,不整倒您是不会罢休的。”
“毛主席说,共产党最讲实事求是。难道他们不讲道理吗?”
赵强告诉蔡虹:“我听说陈军长在延安被关起来了。”
“什么,陈军长被关起来了?”蔡虹十分震惊。新四军人人都知道,陈军长是顶梁柱啊,是受人尊敬的革命家啊!怎么他也——,蔡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觉得情况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郑天佐在整风会议上胆敢点陈老总的名,批判他是“经验主义者”,不是空穴来风啊。
正说着,陈枫带着几个战士来到后勤部办公室,他对蔡虹严肃地说:“蔡虹,我代表‘整风办’宣布:对你隔离审查。”战士上前给蔡虹戴上手铐。
赵强、俞珍上前问:“凭什么抓蔡部长。”
陈枫傲慢地说:“这是执行上级的命令。”
蔡虹对赵强、俞珍说:“没什么,请放心,我愿意接受组织审查,相信组织。”
蔡虹被带走了,同时被带走的还有后勤部十二位同志,占后勤部干部的四分之一。其中有刚刚被蔡虹提拔为新四军商店经理的李大春同志。
当时抓捕的名单中,最初有赵强和俞珍。因为他们是蔡虹的搭档,又拒不揭发蔡虹,所以列在第一批被抓名单。但是后来他们分别被曾世雄和郑天佐保了下来,蔡虹因为是军部管理的干部,抓捕蔡虹是报军部批准的,又是运动重点审查对象,故曾世雄不便保他。
蔡虹被关在原先那个牛棚里,每天的任务是交待“问题”,这使蔡虹非常不満,更为严重的是要他检举其他领导,比如检举谭天木同志的所谓“问题”,这使蔡虹愤怒了,这种没有实事求是态度的整风,是对革命同志的侮辱和戗害,是对革命事业的打击和破坏,它成了某些人排斥异己,实行法西斯暴政的工具。所以蔡虹对运动的抵触情绪越来越大,他无法再写下去了。他的抵制情绪使他的问题的性质不断升级,成为“隐藏在党内军内的美蒋特务”。由于案件比较重大,还由于他是军部管理的干部,所以‘整风办’对他还算客气,对他的处置也推迟了些。
蔡虹很快地瘦下去了,头发很长,胡子拉茬,他的精神几乎崩溃,整夜地睡不着,就是在日寇的监牢里,也没这样怨怼和悲伤。然而新的情况使他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深夜,他听到一阵阵凄惨叫声。他对这种声音非常熟悉,异常敏感,因为在日寇的监牢里,这种声音屡闻不鲜。蔡虹发现他被关的牛棚后面,新建了许多工棚,这里面关押了许多干部战士,每天晚上,凄惨的叫声便从那里飘出来。为了取得所需的口供,“整风办”把惨无人道的刑具都用上了。恐怖的气氛弥漫在新四军驻地。相比之下,“整风办”对蔡虹算是优待了。但此时蔡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他忧患着首长和战友们的命运,忧患整个部队的命运。
这天晚上,郑天佐亲自来见蔡虹,问他:“蔡虹,你还有什么话说。”
蔡虹知道他们要对自己动手了,他没有悲伤,只有愤怒,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要干什么?”
郑天佐冷笑一声说:“我代表党和人民,对你这个美蒋特务进行处决。”
蔡虹骂道:“郑天佐,你能代表谁?你是共产党的败类,是蛀虫。你残害革命同志,破坏革命事业,起到了国民党,日本鬼子起不到的作用。我相信党会公正地对待一个革命同志。历史会证明我没有问题。历史将审判你对革命、对同志犯下的罪行。”
郑天佐居高临下地说:“蔡虹,不要那么自信,历史不是为失败者写的,是为成功者写的;不是为死亡者写的,而是为活着的人写的。你死到临头还不认罪?我早就告诉过你,只有认罪,才有活路。然而现在迟了,党组织对你没有耐心了。你的罪已经定性。认输吧蔡虹,明天已经不属于你了。”
蔡虹扬起戴着手铐的手朝郑天佐头上打去,郑天佐躲避不及,顿时血流如注。他歇斯底里地叫道:“把他拿出去,砍了!”
几个荷枪实弹的新四军战士把蔡虹押了刑车,向郊外开去。
郊外一处坟岗,那里有十几个干部捆在一起,他们声嘶力竭地叫着:“冤枉哪,冤枉哪!”声音并不很高,因为嗓子己经哑了。蔡虹知道那三个字他们已经喊了千遍万遍了。但是没有用,只有死神在等着他们。
一个巨大的坟坑已经挖好,郑天佐命令刀斧手行刑。他们没有用枪,因为枪声会引起部队的恐惧。刀斧手用的是大刀——无声的大刀。当一颗颗同志的脑袋在同志的刀下滚落的时候,蔡虹这个身经百战,看惯了各种死亡的铁汉子,也不禁晕过去了。
模糊中,他听到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并拌随着大声叫喊:“刀下留人!”
蔡虹睁开眼睛,看到两个骑兵滚鞍下马,大声宣布:“陈军长指示,刀下留人。”
“什么?陈军长回来了?”就象流浪的孤儿看了母亲,在刀口前留下的人们放声大哭了。蔡虹眼泪也夺眶而出。
死去的不能复生。这次整风,支队五千多人隔离审查,一千多人打成反革命,两百多人惨遭误杀。
事后支队召开大会,曾世雄在会上传达陈毅军长的讲话,他说:“整风运动是好事,通过整风,确立了毛泽东思想为我党的唯一指导思想,这是伟大的胜利。但是因为不实事求是,搞了肃反扩大化,殘酷斗争,无情打击,伤害了一批好同志。为此,毛主席在大会上向被伤害的同志们表示了道歉。当前抗日战争即将结束,我们需要大批干部战士向东北,华东,华中推进。国内、国际形势发生了新的变化,党内整风运动告一段落。”
谭天木活了下来,蔡虹的好部下李大春遇害了。蔡虹心中十分难过。他特意找到李大春的葬身之处,在他的坟头立上一块小小的墓碑。
中日战争即将结束,日本军队还要作最后的挣扎。吉野为了抓到蔡虹,报一箭之仇,他决定倾巢出动,对江北新四军进行一次大扫荡,务求把江北新四军彻底消灭。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中江日本军队和汪伪军队在大操场上集合。吉野、松井、孙俊杰站在队伍前面。龟田、余克勤在喊口令。
队伍集合完毕,松井请吉野训话。
吉野说:“大家知道最近我们为什么没有大的战斗,是因为中国战场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中国军队不堪一击,我们的最后胜利即将到来。但是,我们的目的不是打败中国的军队,而是实现大东亚共荣,所以,我们对一切愿意投降皇军的中国军队,都表示欢迎。这对国民党的军队是这样,对于共产党的军队也是这样。但是,我们的仁慈并不能得到中国军队的响应。最近,江北新四军频繁攻击我军炮楼和据点,并从内部盗窃我们的物资,甚至开走了我军的军舰。江北新四军是大日本皇军最危险的敌人。我们必须对他们进行严厉地打击,把他们全部消灭。我希望这是对中国军队的最后一战。出发!”
松井下令:“部队前进!”
龟田和余克勤分别跑到自己的队伍面前。龟田喊道:“立正。杠枪。”官兵们刷地把枪背上了后背。
突然,一匹战马从远方飞奔来,下马后,日本骑兵慌慌张张地奔跑到吉野面前,递上一份电报。吉野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天皇下令,一切海上陆上之皇家军队,停止战斗,接受盟国条件,向当地政府、军队交出武器。”
吉野呆立在那里。
大家都呆立着。
松井上前接过电报,看了一遍说:“这岂不是投降?”
吉野说:“不是投降,是停止战斗。”
松井于是下令:“停止行动,各部队回原地待命。”
龟田、余克勤十分诧异:“什么,原地待命?”
吉野和松井钻进车里,头也不回地向中江市驰去。
孙俊杰见状,也钻进小汽车,走了。
部队像桩一样立在原地。
回到办公室,吉野和松井呆坐着。
吉野叹息一声:“真没想到,这么快。”
松井说:“是啊,我们战败了。”
吉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对松井说:“快派人去抓倪孝和。”
松井问:“大佐君,抓倪孝和干什么?”
“立即除掉他。”
“除掉他?大佐君,你是不是搞错了,倪孝和与王正奎、杨世才不一样,对大日本皇军是绝对忠诚的。”
“我知道,可是他跟了我们这么多年,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而且他的记忆力也特别好。”
“明白。”
不一会儿,倪孝和被松井带到吉野面前,小泉、小川押着他。
倪孝和一见吉野,大叫:“大佐,我倪孝和对皇军一片忠心。”
吉野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知道,对不起了。”他向小泉、小川使了一个眼色。小泉、小川使用了日本式的擒拿术,当场把倪孝和拤死了。
这时,龟田带领着几十个日本官兵,并刷刷地站到吉野办公室门前。
龟田歇斯底里地大叫:“为什么要停战?为什么要投降?我们愿意为战斗而死。”
几十个官兵齐声大叫:“我们不投降,我们要为圣战而死。”
接着这些日本官兵席地而坐,他们解开上衣,用刺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一面大声痛叫着:“天皇万岁!大日本万岁,啊——”
吉野和松井以及闻讯而来的许多官兵,环立在他们的面前,看着他们死去。吉野脱下了自己的军帽,松井也学着他的样子,垂头着,对龟田他们的行动表示敬佩和哀悼。
大街上,到处都是狂欢的中国人民,不管是军人,商人,职员、工人和农民,大家互相拥抱,热泪盈眶。鞭炮声和锣鼓声齐鸣,彩旗和歌舞翩跹。从白天到夜晚,人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和欢乐的海洋之中。
日本兵营里炸了锅,官兵们纷纷打点行李,准备回国。秩序一片混乱。
一群衣衫零乱的日本军妓和军人家属尖叫着向吉野办公室围过来:“我们要求回国!”“我们要回国!”她们跪在吉野办公室门,哭声一遍。
吉野安慰大家说:“大家不要乱,做好准备,等待命令。”
众妇女七嘴八舌:“中国人不让我们回去怎么办?中国人强奸我们怎么办?中国人把我们杀了怎么办?”
吉野说:“我们会和中国人交涉,大家不要惊慌。都回去,等候命令。”
但是妇女们不走,哭嚷着要回国。
吉野恼了,命令:“把她们拉回去。”
妇女们哭叫着瘫在地上,众士兵强拉硬拽地把她们往回拖,最终一个一个地被拖走了。
松井对吉野说:“大佐君,不仅是妇女们,连军士们都很紧张,人心不稳哪!”
吉野想了一想问:“你紧张吗?”
松井点点头。
吉野平静地说:“告诉大家,不要紧张。”
“我们怕回不了国,见不了爹娘。”
“等待命令,上级会有安排。”
“大佐君,我认为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放下武器。”松井提醒说。
“日本战败了,不放下武器行吗?”
“放下了武器,如果中国人报复怎么办?他们会象南京大屠杀一样屠杀我们,或者把我们扔进大海,或者把我们带到沙漠里去做苦力?让我们象狗一样地在那里痛苦地死去?”松井说得声音都颤抖了。
吉野哈哈大笑:“放心吧,中国人不会这样做。”
“您认为中国人不会屠杀我们?”
“不会。”吉野満有把握地说:“以我对中国人的研究,中国人不会象我们对待他们那样对待我们。”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本是人之常情。大佐君,您不要自我安慰了。这在世界战争史上屡见不鲜。每一个战败国家,都要付出高昂的代价。我们会不会被杀,美国和中国会不会占领我们的国家,政府会不会被推翻,天皇会不会被处死,毕竟我们在中国杀人太多,罪恶深重。”由于担心和恐惧,松井与吉野的谈话,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恭卑态度。
吉野已有感觉,他严厉地说:“松井君,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扰乱军心。八年来我们在中国杀了那多的人,我们也该死了。到中国来之前,我们就做好了为天皇尽忠的思想准备,就是前面是一条通往死亡之路,对于一个应该死了的人,有什么可怕?”
松井不敢再说了,他低着头说:“对不起,大佐君。”
吉野停了一会儿,平静地对他说:“你的顾虑是多余的,那种结局不会的出现,至少是在中国,你放心。”
“您真地了解中国政府和中国人吗?”
“我在中国八年,我一直是在研究这个国家和人民。我得出的结论是,我们不仅平安地回到祖国,而且还会受到优待。”
松井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