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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无穷太极(4)

歌舒长空的感觉正是如此。为了打发漫长的时光,同时也为能重获自由,几乎所有的时间他都用以苦悟武学心法,因为他所处的环境以及心境与常人皆大相径庭,故对武学的感悟亦大不相同。歌舒长空对武学的每一点领悟,体内真元的每一次增进,无不是要经历炼狱般的痛苦,久而久之,他的武功已逐渐变得偏邪乖戾,难以捉摸。

他俨然已成冰殿中一个积蕴无穷怨愤的幽灵,他能随心所欲将冰殿中的玄寒之气纳为己用,并一步步将自己原有的功力推向更高境界。

歌舒长空以深不可测的内家气劲封住了战传说的穴道后,他自忖普天之下能解战传说被封穴道的人定然屈指可数,更遑论凭战传说自身力量将穴道冲开了。

但事实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石敢当见一直无声无息、不能动弹的战传说突然有此变化,心头不由一喜!无论如何,战传说至少还活着。

激动之余,他忍不住高声道:“歌舒长空,也许你我今日无心插柳柳成荫,无意中铸就了一个与你修为不相上下的年轻高手!”

石敢当说这一番话时,并未深思,亦无其他用意,但却一下子提醒了歌舒长空,使他心神一震,眼中精光暴闪。

“不错,一定是因为‘星移七神诀’之故,使这小子功力大增!‘星移七神诀’可使我与他心息相通,而且我亦曾借助此子桃源有异常人的气血化解我神功中暗含的火劲。难道,就是在那时,虽然我夙愿得逞,但同时也成全了此子,使他具有了与我完全相等的内力修为?!”歌舒长空绝难接受这一点,想到此处,他已神色突变,又恨又怒,同时又忖道:“我本已决定在大功告成,达到无穷太极之境时,立即出手杀了此子!虽然我曾想到他的功力亦会增进,但却没有料到会增进如斯!只恨石敢当老匹夫太过奸滑,竟在我即将大功告成之际设法收止‘星移七神诀’,而哀邪又接踵而至,无形中为这小子赢得了时间!”

他越想越恨,因困于冰殿近二十年而郁积的怨戾之气在这一刻迅速膨胀至无以复加之境!

歌舒长空不曾料到战传说之所以能冲开穴道,与他不无关系。当他与哀邪悍然一拼时,冰殿的所有空间都被凌厉杀机完全充斥,对殿内每一个人都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冥冥之中,战传说感应到了这种压力,他体内已增进逾倍的功力本是因穴道被封而潜伏着,在这一刻被凛厉杀机所牵引,倏然本能地爆发,已与无孔不入的杀机相抗衡!

此刻他体内的功力绝非往日可比,已不知精进了多少!蓦然爆发后,战传说只觉体内真力突然如万马奔腾,狂冲乱突,使他感到连躯体也在无限膨胀。

仅仅是身躯在本能驱使下的屈伸,但因为他倍增的功力之故,亦使整个身形平空弹起。

本是聚于丹田的浩然真力在刹那间奔涌至四肢百骸,顿时衣衫尽裂,连他的肌肤也因为无法在短时间适应骤然膨胀的真力而纷纷爆裂!

所幸战传说天赋异禀,若是换作常人,定已爆体而亡。

歌舒长空能有今日修为,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经历了多少生死劫难,他决不愿自己的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最后竟造就了一个与自己一样强大的人,无论此人是否会成为他的对手!

哀邪隐隐感到战传说身上竟透发出不在石敢当之下的强者气息,不由心生绝望之感!仅凭歌舒长空一人,已能从容击退他,何况合歌舒长空、石敢当、战传说三人之力?他心中顿萌退意,一言不发,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冰殿入口处疾掠而去。

身形甫出,已听得身后歌舒长空冷冷地道:“今日你已有来无回!”声音清晰入耳,仿若说话者就在哀邪身侧。

衣袂掠空之声接踵而至。

哀邪全速掠走,身形过处,似若地下通道中的一股飓风。

纵是如此,身后衣袂拂动虚空之声却仍是以极快的速度逼近,无形杀机长驱直入!

迫在眉睫的杀机使哀邪心生异感,感到地下通道格外漫长,似乎永无止境。

已别无选择!

哀邪决定与歌舒长空决一死战,同时身法悄然减缓。

歌舒长空自恃不世修为,毫无顾忌地全力追杀。十余年的沉寂,今日终得以释放,歌舒长空心中有种莫名的兴奋与疯狂。

哀邪身法稍缓,歌舒长空立时察觉,暗自冷笑一声,断定哀邪已力竭,掌凝杀机,以一往无回之势向哀邪疾袭而去。

掌势破空而出,与虚空剧烈摩擦,竟有轻微的毕剥声。

哀邪竟似浑然未觉!

歌舒长空既惊且喜,心念电闪之间,“轰”的一声沉闷巨响,灭天绝地的一掌已准确无误地击于哀邪后背。

血光迸现,血肉横飞,歌舒长空眼前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尹恬儿意外地进入大哥尹缟生前所居住的房间地下室中后,地下室顶部的封板自动合上。尹恬儿站在一片黑暗中时听到了地面上的轰然倒塌声,她暗自一惊,不知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好一阵子后,地面上才平静下来。尹恬儿略略心定,长吸一口气,将心中杂乱无章的思绪理了理,静下心来。

冷静之后,尹恬儿这才定下心来打量地下室四周的情形,她首先就发现了光线是来自四个角落中的四颗硕大的珠子。这珠子与地下冰殿中所见的珠子一模一样,只见四颗明珠皆是置于如灯盏状之物上,再盖上薄纱,所以光线显得甚为幽暗。

除此之外,地下室中并无太多繁杂之物,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地下室中虽极可能已很久没有人进入,但室内的气息并不十分浑浊。

室中空荡荡的,最显眼的就只有尹恬儿脚下一个草编的坐垫了。

尹恬儿迷惑了,心中忖道:“大哥生前特意留言指引我来此处,究竟有何用意?难道在这空荡荡的地下室中,还能隐藏着什么秘密?”

尹恬儿在地下室中来回踱了几步,最终仍是在草垫前停住了,她躬下身来,轻轻地掀开草垫——地下室中也唯有这只草垫有隐藏什么的可能了。

就在她掀开草垫之时,突然发现就在离草垫不过半步远的地方,有一封封好的信简。只是上面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与地面的颜色几乎完全相同,加上地下室内光线昏暗,所以尹恬儿方才未能留意到。

尹恬儿自嘲地忖道:“地下室的情景一目了然,如外人已进了地下室中,那么这儿还能隐有什么秘密?关键倒是能否进入这儿。所以大哥自然是把东西明明白白地放着,反正掩藏也是没有用处的。”

一边想着,她已拾起变成土黄色的信简,纸已发脆,尹恬儿稍不留神,就有一角断开了,她赶忙小心翼翼地拿好。

等她走至一颗夜明珠旁,揭去薄纱,再将信笺小心地自封口抽出,并展开铺在地上时,因为过于紧张,她的鼻尖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尹恬儿半跪于铺开的信笺前,默默地闭上双眼,她感到心跳得极快,喉间有些发紧,手心也湿漉漉了。暗暗吸了一口气后,尹恬儿这才睁开眼来,她的目光很快扫过上面的字迹,像是迫不及待地欲看清其中所言何事,又像是害怕将其中的内容看清,所以目光匆匆一扫而过。

待她发觉匆匆扫视了数行字后,却丝毫没有看明白什么时,她这才强定心神,重加细阅。

她的心一下子收紧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

但见信笺上以尹恬儿十分熟悉的字迹写道:

“恬儿,明日大哥即将离你而去,从此隔世为人,千言万语,秃笔难书。若是你能见着此信,便知你是真心惦念大哥……”

一股热流涌出,尹恬儿双眼顿时为泪水所模糊了。

她在心中自责道:“我这算是惦念着大哥吗?大哥离世已有数年,我才见着这信,若大哥泉下有知,不知有多伤心……”

想到此处,不由悲从心来,忍不住一边抽泣,一边抹泪。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她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按大哥信中所言,他似乎对自己何时会离世知道得清清楚楚,说是就在‘明日’,那么大哥写此信时,一定就在他病亡的前一天。记得当时大哥病得极重,只能卧床不动,但看信中笔迹,却甚是苍劲有力,这却为何?”

心生此疑,她急忙抹去泪水,接着再阅:“……大哥身为七尺男儿,本当顶天立地,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但天道无常,造化弄人,大哥不得不自绝以了却此生……”

尹恬儿顿时呆住了!

她低低地“啊……”了一声,“扑通”一下跌坐于地,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念头:

“大哥是自杀而死的?大哥是自杀而死的!大哥是自杀而死……”

她的身躯忽然哆嗦如瑟瑟秋叶!

虽然大哥尹缟离世时尹恬儿尚年少,但并非懵懂无知,对于尹缟病亡的情景,至今尹恬儿仍记忆犹新,如历历在目。隐凤谷的医术有独到之处,却无法治愈尹缟的病,遍寻名医竟无人能诊断尹缟所患究竟是何顽疾,最终以医术闻名的隐凤谷竟眼睁睁看着当时为少谷主的尹缟病亡离世。

尹恬儿对尹缟的死一直难以接受,没想到今日她会发现一件比大哥尹缟的死更让人吃惊的事。

“大哥心胸宽广,待人宽厚,如他这般的人,怎会自寻短见?为何生前大哥未对我透露任何迹象?他一向是最疼我的!”

悲伤与震愕之余,尹恬儿忽然变得异乎寻常的冷静,她将那发黄发脆的信笺继续往下看: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有两种,一是伤害自己最不愿伤害的人,二是保守一个惊人的秘密。而大哥我这短暂的一生中,几乎大半的时光都是在承受着这双重痛苦。恬儿,你知道为何你二哥自幼就不为父亲所喜欢吗?因为在他尚未出生时,父亲就并不指望他活下来!换而言之,尹欢能活下来,是出乎父亲的意料之外……”

尹恬儿感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莫名寒意,使她呼吸紧促,脸色煞白。虽然信笺至此尚未道诉太多的真相,但凭着直觉,尹恬儿断定这其中必然隐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不知不觉中,她的所有心思都已被信笺内容完全牵引,忘了自己此时置身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