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宋有之、眉温奴、史佚、齐在都静了下来,果然听到了有厮杀声隐隐传来。
于宋有之干咳一声,道:“我们只管做我们的小本买卖,就算他们杀个天昏地暗也与我们毫不相干。”
史佚、高辛便应和着。
这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于宋有之问了一句,回答的是东门怒的声音,便将门打开了。
于宋有之问道:“大掌柜,外面的厮杀声是因何而起的?”
东门怒道:“好像是千岛盟的人已被天司杀大人发现,这一次,千岛盟人只怕是插翅难飞了。”
古湘道:“千岛盟人敢深入禅都,自然是自取灭亡,照常理,他们是不应做出这样冒险的举措的,这其中一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原因。”
于宋有之半调侃半认真地道:“高见,高见。”众人皆知,又收拾了一阵,东门怒称明日还要早早开门迎客,这几日禅都被千岛盟人闹得人心不安,所以少有客人,千岛盟人一除,明日的生意定能有所起色。
众戍士见东门怒说得煞有其事,都暗自好笑。东门怒来了禅都,他们就不必再担心难以度日了。在禅都天天都有新鲜的事发生,比起稷下山庄的沉闷要有意思多了,如果不是还要见战传说,众戍士定会感到在禅都的日子可比在稷下山庄快活多了。
不料临睡前古湘却问东门怒有没有单独的房间可供他住,东门怒道:“酒馆只有一大一小两个住处,实在腾不出地方,古公子就将就着住上几日吧。”
古湘道:“大掌柜或许是误会了,在下倒不是挑拣,而只是在下有一个毛病,入睡之后,常常在夜半时分起身四处走动而自己却浑然不知,我怕会惊扰了高大哥他们。”
“那是梦游,据说有此病的人甚至会手执利刃杀了人之后再重新倒头酣然入睡。”于宋有之赶紧道。
“杀人我倒是不会的。”古湘道。
“总之是有些可怕。”于宋有之转而对东门怒道:“隔壁的柴房里倒可以在柴堆上架一张床,只是不能点灯。”
“无妨,无妨。”古湘赶忙道。
小野西楼在杀过第二道长街的时候,忽然有了异乎寻常的压迫感。
抬眼望去,天司杀正昂首立于街心。
四周全是大冥王朝的人,却未见哀邪、断红颜。残酷的厮杀生生将他们迫散开了,眼下他们只有各自为阵,能否脱身,就看各自的造化如何了。
天司杀朗声道:“你十三岁方随柳庄子习练刀法,却在四年之后有了今日这等成就,本司杀也不能不佩服你!”
小野西楼沉声道:“不必多说,你我之间,唯有一战!”
天司杀哈哈一笑,道:“你比本司杀的女儿还要好胜!既然如此,就让本司杀的惊魔见识见识千岛盟圣武士的刀道修为吧!”
小野西楼干练果决,天司杀也是豪爽干脆,他们的相遇,注定一场生死搏杀会瞬间爆发!
天司杀一声沉喝,已如惊电般暴进数丈空间距离,一百七十一斤重的“惊魔”倏然破空而出,卷起一股可怕的风暴,向小野西楼席卷而去,刚猛绝伦。
可怕气劲似乎在顷刻间耗尽了周遭空间的所有气息,让人感到无法呼吸。
小野西楼的目光更为清冷!
她知道,一场恶战即将开始了。
天照刀倏起!
扬起一道看似简单却又似若蕴涵了无穷玄奥的弧线,似慢实快地划空而出,迎向惊魔。
刀耀虚空,让四周观战者顿有目眩神迷之感,仿若天照刀中蕴有神奇的力量,摄走了观者的魂魄……
勾祸动了——绝对是超乎人想象的速度!
他突然向一侧如怒矢般爆射而出,声势骇人至极。
“嗖嗖嗖……”十数支箭不约而同地射了出去。
这是紫晶宫侍卫射出的箭,但却绝对不是他们的本意。
只是当勾祸倏然发难时,致命的威胁感让他们本能地作出了这一反应——他们的箭早已在弦,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射出。
箭出之时,众射手已神色倏变,心头掠过森森寒意。
他们的惊悚并没有错,因为箭刚射出,突然间已不可思议地重新向他们自身反射而回,一切都如噩梦般可怕而不真实。
勾祸的速度已达到了一种超越人想象的境界。
惨呼声中,十数名射手已倒下了大半,小部分未曾中箭的人也已骇得魂飞魄散。
而更多的紫晶宫侍卫、天司禄府家将已身不由己地做出了足以让他们后悔一生的举动:他们拔出了各自的兵器,而兵刃脱鞘声足可为勾祸指明攻击的方向!
转瞬之间,已倒下了七八个人,而同伴的死亡则使暂时幸存者心理的压力更大,更不可能保持冷静,自然也就更有机会成为勾祸下一个目标!
勾祸已然成了一股死亡的飓风,他所过之处,留下的唯有血腥与死亡。
浮禺已不能不动,他是皇影武士,若是他带来的所有紫晶宫侍卫全都死于非命,而他却竟然没有出手,那么他在大冥将永无立足之地。
一声几乎已扭曲的大喝,浮禺在勾祸背后蓦然出刀了。
但刀出之时,往日的人刀合一、相通相融的感觉全然没有了。刀,似乎已不再是往日的刀;人,似乎也不再是往日的人,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生涩,那么的不协调,这种感觉让浮禺几乎绝望。
可以说,双方还未交手,他已在战意斗志上处于绝对的下风了,而这种情形,本是决不会在皇影武士身上出现的。
勾祸及时察觉了浮禺的偷袭——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偷袭,连浮禺自己都知道自己的出击决不可能不为对方察觉,他之所以在勾祸背向他时出击,只是想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罢了。
可惜他很快发现这么做其实并没有实际的意义,因为这根本不能改变他失败的命运。
勾祸倏然出手,竟径直抓向浮禺的刀——这绝对是一个极度疯狂的举止,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对手是地位超然的皇影武士,而将之视做一个普通的对手。
那一刹那,浮禺心头狂喜至极,本是毫无信心的他忽然自信心无限膨胀,他相信勾祸的一臂将与其身体分离!
但——
迅如奔雷的刀倏而凝滞,再也无法动弹分毫,就如同奔泻汹涌的江水突然凝止不前般不可思议。
刀赫然已被勾祸稳稳地抓住,他的手没有丝毫的损伤,泛着诡异的金属般光泽的肌肤使他的手与浮禺的刀像是连成了一体,或是一起铸成的一尊雕像,不可分割,不可动摇。
反而是刀的主人浮禺忽然间变得与自己的兵器毫不相干似的,刀虽然依旧握在他的手中,但此刻他握刀的动作却显得有些滑稽而可笑。
因为他分不清是撤手放弃自己的兵器,还是奋力将之夺回!
“你的修为并不太弱,可惜,你害怕了,这让你的刀道修为大打折扣!”
是勾祸的声音,但已不是原先的那种一字一字的奇异说话方式,而是以内息向浮禺传音,听到这句话的只有浮禺自己。
浮禺的脸色煞白如纸。
他知道勾祸所言,的确正中了他的要害。
但他并不甘心就此罢休,一声低哼,他已在瞬息间向勾祸要害部位连踢二十余脚!勾祸双目不能视物,所以浮禺尽可能地追求速度之快,毕竟双目失明的勾祸在反应上会受到影响。
浮禺的二十余记重逾千钧的重踢无一不中,勾祸照单全收。
浮禺虽然比南阳不归、婴狐要矮上半个头,但自他的体形不难看出,若单论力量,他绝对在南阳不归与婴狐之上!这二十余记重踢可以说是一记重过一记,浮禺最后的求胜欲望全借此爆发。
连连被重击的勾祸却等到浮禺攻势已尽之时,方暴然击出一拳,浮禺立时被轰得如弹丸般倒飞而出,鲜血狂喷。那二十余记重踢,勾祸连本带利还给了浮禺。他双目失明,当然不愿一味地以快对快。
浮禺比南阳不归、婴狐的生命力更强,这一拳虽然轰得他几乎灵魂出窍,但毕竟未死。
只是,当他落地之时,坠地声足以让他再一次成为勾祸攻击的对象,那时,他就不可能再抵挡勾祸的一击之力了。
浮禺实在想不明白:一般高手即使只承受他一记重踢,定然也非死即伤,勾祸何以能够在他二十余记力逾千钧的重踢之下,仍能安然无恙?难道他真的已成了永不死亡之魔?
浮禺将不可避免地坠落,这便等于说死亡将不可避免地降临,他的心中掠过绝望之情。一连撞断了几棵竹子之后,勾祸已如挥之不去的阴影般凌空掠至,直取他这边而来。
浮禺心如死灰!
就在他绝望地闭上双眼时,有兵器破空之声传入他的耳中——不会是他的刀,他对自己的刀太熟悉了。
浮禺由兵器破空声可以听出出手的人修为甚至在他之上,所以也不可能是紫晶宫侍卫。而勾祸手中只有从他手中夺得的刀,自然也不会是勾祸,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他们三大皇影武士最初的目标,姒伊了!
复杂的念头其实只在很短的时间内闪过,只听得一声让人极为压抑的沉闷而惊人的交击声响过,蓦然有狂烈绝强的气劲四向横溢,如秋风扫落叶般将飞坠落地的浮禺卷飞老远,重重地撞在一堵墙上,几乎晕死过去。
为浮禺挡下致命一击的是战传说!
虽然战传说曾被皇影武士尤无几、甲察追杀,但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更与眼前的浮禺无关,只要他们不是对付战传说或姒伊而来的,战传说都不会见死不救。
勾祸喝了一声:“什——么——人,竟——敢——坏——老——夫——之——事!”
“战传说。”战传说毫不顾忌地道,连天司杀都已知道他是真正的战传说,他又何必再作隐瞒?同时,他说出自己的身份时,迅速地扫了浮禺一眼。
见浮禺一脸吃惊,反而更断定浮禺不是为对付他而来的。浮禺吃惊的应该是战曲之子战传说早已被杀,何以现在又有了一个战传说?如果浮禺是奉命来追杀他的,反而不会这样惊讶了。
“似实似虚,锐不可当!老夫一生之中,只有昨夜一战中,遭遇拥有炁兵的年轻人时,方给老夫这样的感觉!你,就是昨夜那个年轻人?”
战传说开口之后,勾祸即可判断出他所在,于是以内息传音。
“正是。”战传说道,这时,他已发现勾祸双眼已瞎,心头略略松了一口气。
“据说只有达到神魔之境者,方能拥有炁兵,老夫一生之中,还从未与达到神魔之境的高手决战,今日能与你一战,实是让老夫感到无比的兴奋,希望你不要让老夫失望!”
战传说见勾祸双目失明,一身血污,却还不肯退却,心中涌起一股很是复杂的滋味。他道:“据说当年你的九极神教盛极一时,势力如日中天,而今九极神教却已灰飞烟灭,你几次死里逃生,难道还不能看破‘权欲’二字吗?”
勾祸怔了怔,忽然冷笑一声,道:“小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老夫!天下人皆有负于我,我为何不可负天下人?!”
“此言差矣,真正有负你的,只有一个,而你却将这份仇恨转加于天下人身上,这便等若不肯宽恕自己,你将永远为仇恨所累!”
“什——么?!你——所——说——的——负——我——者——只——有——一——人,所——指——是——何——人?!”勾祸一激动,又以那嘶哑诡异的声音道。
旁人自然是无法听懂他与战传说到底在交谈什么,因为勾祸的话时而可让每个人都听到,时而却只有战传说一人能听见,当然无法理解。
“我所说的是何人,你应该清楚。也只有他才能伤害势力如日中天的九极神教及其教主,才会让你如此仇恨!换了他人,连伤害你的可能都没有,又怎么能为你所恨?”战传说道。
勾祸神色倏变!
半晌,他才道:“你所指的,可是元尊?!”
“不错!”战传说道,“你的仇人,本应只有一人,那就是他!而你不能向他复仇,却以弱小者为敌,这又岂是一方强者所甘愿为之的事?”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战传说自然不会说出勾祸的仇人是元尊,毕竟此事关系太过重大,一旦此言出自他的口中,那么从此他就将成为天下人共同的敌人,必不得片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