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司杀这么说的时候,冥皇只是随便应了几句,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他对战传说的关注程度还在天司杀之上!战传说出手对付勾祸,让冥皇感到又喜又忧,喜的是战传说暂时似乎还是与大冥王朝站在同一阵线上,忧的是听天司杀的描述,战传说这年轻人的修为已高至不可思议的境界。
早知殒惊天会死在千岛盟人的手上,那就大可不必走将香兮公主下嫁盛九月这一步了。
这一计谋,冥皇是在天惑大相的暗示下想到的,当时冥皇只觉得殒惊天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心只想如何解决此事,所以当有了这一对策时,冥皇的确是如获至宝。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这“妙计”反而成了多此一举。
非但如此,香兮公主的失踪还使冥皇在旧疾“未愈”的情况下又添“新病”,眼看婚嫁之日迫在眉睫,香兮公主却不知所踪,这岂非将成为乐土一大笑话?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此计说到底,应该算是天惑大相想出来的,所以冥皇特地留下了天惑大相,最主要的就是想听听天惑大相有没有办法化解此事。
天惑大相听罢冥皇的话后,叹了一口气,道:“真未曾想到公主会突然失踪,依圣皇看,公主是被迫离开紫晶宫,还是自己离开紫晶宫的?”
冥皇当然不愿提这些关于皇族秘密的事,但如今他却不能不说。轻咳一声,冥皇道:“看样子,十有八九是她自己偷偷离开紫晶宫的。”
其实冥皇能够完全断定香兮公主是自己逃离紫晶宫的,他留了一点余地,就是为自己保留一点颜面,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天惑大相点了点头,道:“无论是公主自己逃离紫晶宫,还是其他原因,一旦此事泄露出去,都会招来闲言。但若要是想让事情一直隐瞒下去,又绝对不可能,因为圣皇定下的大喜之日马上就要到了。”
冥皇听得有些不耐烦,暗忖这些我早已想到,但他唯有耐着性子继续听,以他对天惑大相的了解,知道天惑大相应该还有应对之策。
果不出他所料,天惑大相接着道:“圣皇一直在考虑如何才能找到香兮公主,结果一无所获。其实圣皇为何不换一个角度想想,成亲的并不是香兮公主一人,而是香兮公主与盛九月两人,若是因为香兮公主的原因而使婚礼大典无法进行,当然有损大冥威严,但若是因为盛九月的缘故,就不同了。”
冥皇心头顿时有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他不由哈哈大笑,由衷地道:“大冥有大相这样的智囊,何愁国运不昌?”
昆吾得知小夭不知所踪之后,与战传说一样心情沉重。
虽然战传说不愿让他人知道那红衣男子与他约战祭湖湖心岛的事,但若是对昆吾也保密,昆吾以为寻找小夭毫无希望,会更加担心,所以战传说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昆吾。
听战传说这么一说,昆吾虽然感到救小夭多少有了点希望,但又不由为战传说的安危担心起来。
战传说便道:“千岛盟人经铜雀馆一役之后,在乐土境内的力量几乎被消灭殆尽,剩下的人自保都有困难,他们就算有心设什么圈套对付我,也是有心无力。你放心,只要能够见到那红衣男子,我一定能将小夭救回。”
话说得信心十足,但事实上战传说却实在没有多少取胜的把握,那红衣男子的修为之高,已在地司杀这等级别的高手之上。
昆吾默默地点了点头,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信了战传说的话。
天司禄府人多眼杂,两人宁可在街上漫步边走边谈。
他们根本不知道此时天司禄府已在三名皇影武士等人的严密监视之下,也不知道天司杀奉冥皇之命,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天黑下来之后,立即放出灵鹤。铜雀馆一役,虽是由天司危主持大局,但天司危昨日与小野西楼全力一拼之下,受伤非轻,战力下降,所以改由天司杀全权指挥。
一场狂风暴雨即将席卷禅都,而表面上却丝毫也看不出。
战传说犹豫了一阵子,还是说出了他想说的话:“昆统领,你我留在禅都,待找到千岛盟人并将之一网打尽,为殒城主报了仇之后,随后我们该如何做?”
昆吾看了看战传说,道:“陈公子是想说既然杀害城主的人是千岛盟之人,那么报了仇后,还要不要与冥皇对立?”
战传说笑道:“昆统领以后就别称我什么陈公子了,何况事实上我并不姓陈,我的真名是战传说。”
“战传说?”昆吾有些惊讶地重复了一遍,道,“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战传说!”
战传说也很惊讶地道:“为何你这么快就相信我所说的?”
昆吾淡淡一笑,道:“那你为何愿把真相告诉我?”
战传说一怔,随即也笑了:“现在,连天司杀都已知道我是战传说了,我又何必再隐瞒什么?”
“战公子……”
战传说截住了昆吾的话:“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称呼了吧?”
昆吾也不再坚持,道:“就算为城主报了仇,若是不为城主昭雪,让乐土人仍以为城主有罪,我们坐忘城上下也难以心安。”
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道:“死亡,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是微不足道的事,如果城主是战死沙场,那才是死得其所。如今虽然同样是为千岛盟人所杀,但却是死得不明不白。”
战传说点了点头,忽然道:“为何我说我是战传说,你不问更多的事?”
“因为我相信你。”昆吾道,“相信你,我便相信你的一切,即使你的过去我一无所知,就如同城主相信我一样。或者说,是城主如此待我,才影响了我。”
战传说“哦”了一声,道:“听你这么说,似乎你的过去是一个秘密。”
昆吾竟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的过去的确是一个秘密。坐忘城中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城主,都并不真正地知道我的过去,但城主却依然信任我——绝对的信任!这正是我最敬佩殒城主的地方。”
战传说感慨地道:“是啊,像殒城主这样顶天立地的人物,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天理何在?”
顿了一顿,他说出了他总觉得有些难以措辞,却又不得不说的话:“可是,在禅都的这几日,我忽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虽然冥皇高居乐土万民之人,但事实上乐土仍是千万乐土人的乐土,而非冥皇的乐土。所以,我就想若是因为对冥皇一人的仇恨,而将祸乱加诸于乐土之上,那是不是也是乐土的罪人呢?”
昆吾沉默了良久。
战传说也不再开口,两人就这么默默地走着。
终于,昆吾缓缓地道:“你说得很对……”
战传说只是在问他,但他却说战传说说得很对,而战传说竟也笑了笑,似乎彼此之间已然有了某种默契。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出了内城。
置身于外城的感觉与在内城就是不同,内城太整洁、庄重、有序,什么都像是肃穆不可亲近。出了内城,街巷变得更为喧哗了,战传说心里感到轻松自由了许多。
一群孩子从他们身边跑过,一边跑一边仰望着天空,欢快而惊喜地叫着:“会唱歌的风筝!风筝会唱歌……”
他们一直仰望着天空,跑得跌跌撞撞,让人不由担心他们会不会摔跤。
看着这些天真可爱、欢呼雀跃的孩子,战传说不由笑了,为他们的欢乐所感染。
“有趣,风筝怎么会唱歌呢?”战传说笑着对身边的昆吾道。
却没听到回音。
战传说惊讶地侧脸望去,才发现昆吾竟也抬头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天空,像是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
战传说一呆,不觉有些好笑,心道:“难道他也对风筝感兴趣?”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战传说忍不住也抬头顺着昆吾的目光望去。
天空中果然飘着一只风筝,很像是一只龟的模样,但却又有两只翅膀。
“唏……”天空中果然有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甚是动听。想必那些孩子说的会唱歌的风筝,是做风筝的人在风筝上巧妙地装了一只哨子。当风筝在天空中飞舞的时候,高空的风便将哨子吹响了。
这哨声当然应该早就有了,只是淹没在其他各种各样的声音中难以分辨罢了。战传说与昆吾一直沉浸在交谈中,当然不会留意。
不过这风筝虽然构思有些巧妙,但也不至于可以这样吸引昆吾,所以战传说颇有些不解。
没等他开口发问,昆吾终于低下了他一直昂着的头,说了句让战传说大吃一惊的话:“走,去看看这只风筝是在谁的手中。”
“什么?!”战传说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等他再问,昆吾已大踏步地向前走去,看样子他竟真的要找到放这只风筝的人。
战传说目瞪口呆地望着昆吾的背影,一时回不过神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有些糊涂了:放风筝的人,或是这个孩子,或是那个孩子——但,这重要吗?与昆吾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昆吾疯了,那就是我疯了。”战传说心道。
思忖间,昆吾已大步流星地走出好远。
战传说终于大叫一声:“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