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的兴奋是有原因的,盐在古代可是个好东西。自有王朝统治以来,这玩意便是国家垄断的重要民生物资之一。每个王朝几乎都会实行食盐专卖制度,盐铁粮茶这些垄断的基本物资每年都会创造出巨大的利润,给朝廷带来巨大的收入。
大唐王朝自然也不例外,私盐的贩卖是被绝对禁止的,只有由朝廷进行专卖。但即便如此,民间私盐的贩卖依旧屡禁不绝。私盐贩子冒着砍头的危险依旧进行着私盐的贩卖活动,因为利润着实可观。
大唐王朝的产盐地除了有限几处的盐井盐山之外,主要来源便都来自于东南海滨之地的海水晒盐,产量极其有限。正值天宝年间,粮米价格贱如草芥,但盐的价格却基本保持一个较高的水准。以长安为例,天宝六年长安粮价一石糙米只有一百八十钱,一匹普通的布的价格只有两百三十文,可谓是便宜的令人发指。这就是为何大多数人大唐百姓每月只有两三贯的进账却能养活一家几口的原因。
还是在长安,盐价每斗百文上下,也就是说,每石盐的价格在一贯左右。别小看这一石一贯的盐价,唐人口味重,喜欢吃腌制的食物,这导致了食盐消费量的庞大。长安京兆一地人口一百五十万左右,普通百姓一年消耗粗盐四十万石。也就是说,仅仅长安一地,每年普通百姓消费食盐这一项便要花费四十万贯的收入。
这还仅仅是长安一地的普通百姓。在大唐,士兵供给的食盐标准比之普通百姓高处一倍,长安城南北衙禁军以及京畿兵马三十余万,这些士兵每年消耗的食盐在十五万石左右,这便是十五万贯钱的消耗。
你若以为只是人吃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牲口吃盐的数量也是极为庞大的。特别是军中的战马。马无盐奔行无力,和人一样,要想有气力,必须要吃盐。大唐兵部规定的马盐供给的条例便可见一斑。‘马盐,一马日支盐三合,一月九升,六个月五斗四升。一军马日支盐三十七石五斗,一月一千一百二十五石,六个月六千七百五十石。’。所谓‘一军马’数目相当于一万两千匹战马。而京畿之地骑兵数量超过八万人,所饲养马匹超过十万匹,所以,仅仅是军马食盐这一项,便需要五万石,那也是五万贯的巨款。
百姓养的猪样牛马等牲口食盐也不用去算了,但是长安京兆周边的这近两百万军民,每年在食盐的消耗上便超过了六十万贯钱。放眼大唐天下,百姓近亿,军队近百万,战马超过四十万匹,这个庞大的国家每年消耗的食盐价值千万之数。
这是一块巨大的蛋糕,当然这块蛋糕是属于朝廷的,朝廷才有资格获取这块巨大利益。但对于王源而言,在如今的情形下,即便是冒着风险,只要有机会,他也敢在这块蛋糕上咬上一口。
当然,前提是他要有盐,还要有隐蔽的销售盐的渠道。现如今得到了一个宝贵的信息,得知在剑南以西的吐蕃人的国境内有一座盐湖,王源当然会往这方面去想。至于如何能掩人耳目,干这件朝廷决不允许的事情,王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和杨国忠合作。
杨国忠手下的户部关着盐铁粮茶等事务的专卖,只要能打通这个渠道,将从盐湖之中取得的盐并如朝廷的专卖系统。或者干脆和杨国忠做私人的交易,将杨国忠也拉进这个买卖里来,让他也得到巨额利润的话,这件事十之八九会成。
以王源对杨国忠的了解,这家伙可不是没胆子的人,为了钱他可以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譬如在买卖昆仑奴的那件事上,正是杨国忠想出了将黑奴绑定身份归于朝廷公开贩卖的办法,让大唐朝廷每年从黑奴贸易上多增加了数百万的收入。杨国忠自己也从中捞了巨额的油水。可以说只要有利可图,杨国忠绝对不会拒绝。
有一个问题是,老向导口中的盐湖中的盐是毒盐,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盐湖尚且不太清楚。以王源的知识储备而言,盐湖中的盐掺杂着大量的杂质成分,会对人产生危害。这或许便是老向导口中所谓毒盐的原因。但王源在后世参观过盐湖制盐的工厂,知道大多数的盐湖中的盐分都是可以经过处理之后用来食用的。后世当然会有各种办法使之变得纯净精细,但少量的杂质其实也不会对人畜产生多大的影响。
大唐如今行销天下的粗盐也是一些含有大量杂质的盐,很多都是直接晒海之后的沉淀物,含有泥沙杂质和大量的其他盐分,老百姓们还不是照样吃下肚去,也没见人被盐给毒死。现在的问题是,如何确定这座盐湖是正常的盐湖,如果真的是全都是毒盐,那么这件事倒也可以不用再提了。
……
老向导夫妇亲自指导用土茯苓地山根在一起蒸煮熬制,王源当然不肯白拿他的东西,这玩意既然如老向导所言的那么珍贵,王源自然是要花钱买下。老向导推三阻四不肯收钱,王源好说歹说才说服他手下二十贯的药钱。
这种沙蝎王其实也没那么贵,一只沙蝎王若卖到药店里也不过五六贯左右,但王源感激的是这对老夫妇从雅州赶来送药的心意。另外老向导给自己无意间透露出了这么重要的信息,这是千金也难买到的。
王源也没心情去衙门了,索性留在宅子里跟老向导攀谈,话题不离那座野牛城西北的盐湖之地。据老向导口中所言,那座盐湖的面积着实不小,方圆恐有二十里的大小,那可是一座相当大的盐湖了。关于毒盐,老向导是这么描述的。盐湖滩涂上析出许多白色的食盐一样的东西。第一次见时,有村民当做是可以食用的食盐,虽然有些苦涩,但也是咸咸的的味道。可是带回家给牲口吃了之后,牲口不久后便死了,剖开肠胃,发现肠胃被灼烧的糜烂。所以毒盐之说不胫而走,再也没人敢吃这盐湖中的盐了。
王源心中明白了大半,盐湖周围析出的晶体未必是盐,真正的盐应该在湖水之中,就算是有沉淀的结晶也会在湖底。而岸边的那些玩意儿应该是比食盐更容易结晶的其他物质。但无论如何,王源觉得总是要眼见为实。
当王源提出这个要求之后,老向导愣了半晌没说话,这位大帅上一次摸到了野牛城边的金川河旁,差点遭遇大股吐蕃兵马。这一次居然要越过野牛城往西边三四十里地的盐湖去。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去了作甚?
“大帅,您是不是担心一只沙蝎王不够让您的如夫人病体痊愈?所以想去亲自抓几只回来备用?这大可不必,一只沙蝎王绝对能治好。再说了,抓沙蝎王那里那么容易,去了也未必能抓到,,没听老汉说了,这一辈子只抓到三只么?”
王源哑然失笑,老向导明显回错了意。但王源也不能跟他说出自己的目的,只是道:“你就说我们能不能到那儿去。”
老向导皱眉想了半天摇头道:“太危险,野牛城的兵马在盐湖一带巡逻的甚紧,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大唐百姓都喜欢去盐湖抓沙蝎,所以很容易碰到他们。人少都还好办,人多了无法藏匿。另外,大帅您可想好了,那可是距离我大唐边境八九十里地的沙漠里。进入沙漠之地百里,这危险可非同小可。”
王源还是那句道:“如果一定要去瞧瞧,能否到达那里。”
老向导想了想道:“一定要去的话,也不是不成。”
王源笑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这事儿便这么定下来了,我一定要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