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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豪们本是到天香山庄观潮赏月,一洗江湖风尘,谁想到惨遭横祸,命丧黄泉,他们仿佛失去理智。
只有两个人没有失去理智,一个是“向天鹏”一个是柳天赐。
“向天鹏”看到群豪死伤过半,露出会心的微笑。
他需要这样的效果。
“兄弟,敢问你尊姓大名?”“向天鹏”背负双手踱上巨石,拍了拍柳天赐的肩膀。
“柳天赐。”柳天赐不带江湖客套,啸声一停,回答得简洁明了。
“哦,柳天赐,以柳兄这样的天地英才,可愿与向某共图大业?”“向天鹏”反问。
“我柳天赐孑然一身,逐水浮萍,全仰仗教主庇护,只要教主感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柳天赐双拳一抱,朗朗说道。
“好,哈哈,柳兄爽快,向某封你为‘日月神使’,今后只要我向某有饭吃,柳兄决不会喝粥。”“向天鹏”拉着柳天赐的手走下巨石。
“多谢教主。”柳天赐长揖。
柳天赐明知这一切是假的,是一个圈套,但他一点也不感到好笑,因为这戏演得太自然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是龙潭虎穴我柳天赐也要走一遭。
“自南宋以来,江湖群龙无首,我日月神教是天地大教,奉天承命,组织江湖各派英豪共图武林大业,但总有一些跳梁小丑、牛鬼蛇神出来逆天违命,我日月神教不会坐视不理。”顿了顿,“向天鹏”用冷静的眼光扫视群豪接着说:
“日月神教英才辈出,这位‘日月神使’柳天赐想必大家都见识了他的功力,在这场血战中,他为我日月神教立下大功,我打算将教主之位传给这位‘日月神使’。”“向天鹏”拉起柳天赐的手昭示众人。
血水在月光下流淌,暗红暗红,从断臂残腿渗出来让人惨不忍睹,群豪手提着兵器鲜血淋漓,呆若木鸡,恍惚从噩梦中醒来。
海风吹来,带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向天鹏,老夫跟你拼了。”群豪间跌跌撞撞地冲出一中年道士,武当派的第二代弟子玉清,披头散发,似乎一个疯子向向天鹏嚎扑过来,一语惊醒梦中人,群豪面带激愤蜂拥扑来。
谁没有兄妹姻亲?谁没有师承渊源?
非死即伤的群豪中自有他们的亲情,他们怎能接受这个事实呢?
“向天鹏”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忽然响起一片惨叫声夹着兵器啷当落地声,柳天赐衣袖一挥,卷起一阵飓风将群雄横扫出去。
群豪跌在四五丈之外,爬起来,又像潮水般的扑过来,他们明知面前敌人功力与自己功力不可同日而语,但还是前仆后继,奋不顾身,大有鱼死网破之势。
接着又被柳天赐的劲风扫到几丈之外……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平台上只剩下呻吟声和叹息声,群豪躺在地上,面显沮丧,眼神灰暗。
他们已豪无斗志!这是一种深深的绝望!
“向天鹏,你这个魔头,你要称霸武林关我们屁事,你为什么对我们下如此毒手,朗朗乾坤,天理难容啊!向天鹏,老子变鬼也不会放……”玉清由于悲愤过度,一口气没接上来,鲜血狂喷,倒地而殁。
“哈,骂得好,骂得妙。”“向天鹏”抚掌大笑,肉掌拍在铁手上发出铁鸣声。
“这叫顺天者生,逆天者亡,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日月神教如日中天,还要荡平少林、华山,剿灭武当、终南,一统武林,现在我留你们一条狗命回去通报你们的掌门,要么归顺我日月神教,要么将遭灭宗之灾。”
群豪心里有数,此情此景,集他们的力量,也只是飞蛾扑火,俗语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群豪互相挽扶,或抬着尸体踩着碎碎的月光消失在林荫小道……
平台上还留下十具尸首,横竖交错,眼珠外凸,在月光下令人毛骨悚然。
“向天鹏”背负着手,遥望天地,脸色平静。
他在等一个人!
“哟,向教主,酒饱饭足,你也该收拾收拾这些脏血污体,这可扫了我‘天香山庄’的名誉哦。”
人未至,声先到,白素娟身穿一套红裙,袅袅而至。
“白庄主,你放心,人是我杀的,祸是我闯的,这担子就该我担,谁敢打‘天香山庄’的主意就是跟我向某过不去。”“向天鹏”似乎知道白素娟要来,头也不回。
“人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如今日月神教如日中天,何况向教主有庇护之心,我白素娟怎有不安之意!可人总得留个压箱底的保命钱,向教主一走,我天香山庄有个万一,你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向素娟一只玉手拿着轻罗小扇,侃侃而谈。
“那依你之见?”“向天鹏”捉摸不透眼前这个女人,只好改进为退。
“但有一个人可以使我白素娟放心百倍。”
“谁?”“向天鹏”这句话纯属多余,因为白素娟一双俏眼媚态十足的盯着他身边的柳天赐。
“要是我不答应呢?”“向天鹏”马上平静地问道。
“我白素娟可是一个喜欢张扬的****。”
“你在威胁我!”“向天鹏”有点愠怒。
“向教主,我一个弱女子,怎有威胁一说?我白素娟只是请求向教主身边的一个喽罗留下,就使向教主为难了吗?”白素娟在血迹斑斑、尸体横陈的平台上指指点点,尽兴而谈。
“这……这要问柳兄弟的意愿,我身为一教之主也不能强人所难。”“向天鹏”被白素娟步步紧逼,只好转向柳天赐。
“柳弟弟,天香山庄虽没有日月神教威风,但我认为柳兄弟在天香山庄更合适,不知柳兄弟……”白素娟算是媚也媚到家,牵着柳天赐的手痴痴地看着柳天赐。
柳天赐毕竟凡夫肉胎,热血男儿,在白素娟的秋波笼罩下竟不能自拔,他不禁想起了他日思夜想的仙女姐姐。
到现在柳天赐才明白,一直是仙女姐姐在召唤他,使他能熬住狗的痛苦,荒山野岭的孤独,仿佛他一生活着就是为了一个召唤。
柳天赐痴痴呆呆地站在那里,谁也不知道白素娟的一声弟弟竟牵动了他千丝万缕的思绪。
“姐姐,我喜欢留在你身边。”好半天,柳天赐痴痴地说。
向天鹏、白素娟在江湖呼风唤雨,地位显赫,居然都跟柳天赐称兄道弟,因为他们心里都知道柳天赐的分量,其实他就是一个筹码,押在赢面的一边。
但柳天赐对白素娟的表现倒使“向天鹏”感到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了大半,这小子不知获得什么天缘,空负满身技艺,原来也是一个贪姿好色的愣头青,这就使他放心了,可柳天赐是何方神圣?师承是谁?有何图谋?“向天鹏”还悬着半颗心放不下。
白素娟为什么要留下柳天赐?
显然白素娟一直站在旁边隔壁观火,惟一的理由,她需要柳天赐的保护,这显然是站不住脚的,因为白素娟足有能力保护自己!只能解释为她需要柳天赐,那么柳天赐除了身负绝顶神功,白素娟是不会留下的,说明白素娟要借柳天赐为她做些什么?到底为她做什么呢?
“向天鹏”是个善于用脑的武林高手!在他眼里,其他的武林高手都是莽夫,空有匹夫之勇。
但他这时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
我“向天鹏”岂能受制于人,为什么要让白素娟和柳天赐牵着自己的鼻子,我应该变被动为主动!“向天鹏”看着含情脉脉的白素娟和柳天赐,似乎下定决心,平静地说:
“柳兄弟你先过来,以你现在的身分是日月神教的日月神使,日月教的教规只有绝对服从,现在我任命你为日月神教的第二代教主。”“向天鹏”脱下对襟长褂,披在柳天赐的身上,从头上解下墨绿环束在柳天赐的头发上。
“柳兄弟,还不跪下行礼。”白素娟脆生生的声音提醒着神情漠然的柳天赐。
柳天赐依言跪下,不是面向“向天鹏”而是面向东方。
“生火。”“向天鹏”吩咐道。
“向天鹏”从怀中郑重的掏出一块玄铁的蝴蝶,漆黑发亮,但制作得栩栩如生,如一只真蝴蝶振翅欲飞,蝴蝶的翅膀上各写一“日”字和“月”字。
“向天鹏”用他的铁手抓着放在火里烧,扒开柳天赐的胸口,盖下去。
一阵刺鼻的轻烟生起,柳天赐痛得大汗淋漓。
柳天赐胸口赫然出现“日月”蝴蝶的图案。
“这是日月神教的信物,请教主妥善保管。”“向天鹏”扶起柳天赐一揖在地。
“四大护法”和余下的四个喽罗,虽然心存不解,但“向天鹏”的安排绝对错不了,于是都齐刷刷地跪下喊叫:“万死不辞,振我神教,一统武林,四海归心,愿教主神功盖世,寿比天齐。”
这仪式肃穆,这仪式滑稽。
白素娟在旁边吃吃的笑出声来。
这时圆月西沉,旭日东升,尽管旭日还没发出烈光,但人们还是感到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柳天赐初出江湖,竟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地当上日月神教的第二代教主。
日月神教是江湖最大的,是最具实力最有威信的教派。
身为日月神教的教主,就意味着他要统领六个堂口和设在各省各地的总堂及分舵,他有绝对的权力处理教中的一切事情,因为他是日月神教的首领,至高无上的首领。
日月神教已建立起遍及中原的庞大基业,日月神教的兴衰成败就在柳天赐一身,他有这个实力挑起这副重担吗?
柳天赐“砰”的一声把攥在手里的一块石头捏个粉碎,他确信自己有这个能力,他身上有强盛不衰的内力,有天地精华的灵气。
但他为什么要接下这个担子,他明知道向天鹏、四大护法都不是真实的,那戴着面具的后面又是什么样的面孔?柳天赐恨不得揭下这层面具,虽说以他现在的功力可以做到,但那样太冒失了。
那真实的向天鹏又是什么样的人物呢?从江湖中传来,他是个一代之雄,一般的角色是不可能创下这样的基业,从武林人物对他尊敬的态度来看,日月神教肯定是一个名门正派,向天鹏更是一个刚正的领导,这么一个足智多谋的枭雄,怎么惨遭毒手呢?惟一的解释就是:别人比他更高一筹,还有一点就是,假的向天鹏肯定非常熟悉真的向天鹏,了如指掌,并还做了大量的准备,才能如此以假乱真,毫无破绽……
既然是个圈套,为什么要往里钻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怎么,柳兄弟个人独坐赏月是在想哪个红粉知己吧!”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白素娟擦了火准备点灯。
“我不喜欢灯光,白庄主。”柳天赐是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凝视着挂在树梢上的圆月。
房间里没有灯,只有皎洁的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房间干净豪华,阔床雕榻,锦裘华被,轻罗曼幄,古色古香的书桌和椅子,比得上丽春院里的高等厢房,月光照在柳天赐棱角分明的脸上,如刀刻斧削的一尊石雕,他是在想心事,但不是白素娟所说的什么红粉知己。
“哟,柳兄真是个性情中人,不喜孤灯偏好月,如此良辰美景,不如我俩喝一杯。”白素娟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银盘,两只玉杯和一壶酒,还有一些下酒的点心。
柳天赐移动了一下身子,这倒是他所想,这个时候,他确实需要一壶酒。
白素娟移了移桌子,坐在他的对面,摆好了酒杯,玉杯是琥珀色,在月光下发出晶莹的柔光。
酒是好酒,香气从杯中冉冉升起,带些锐度,却又不失含蓄,温和润泽。
柳天赐冷静地打量着白素娟,这是一张玉雕粉琢的脸,就像玉杯在月光下发出柔柔的光泽,也总挂着一种教人着迷的微笑,是一种习惯性的微笑,如月光朦朦胧胧,你不能不说她的笑不好,但总觉得似乎哪个地方不对,因为她眉目之间藏着忽隐忽现的忧思。
柳天赐心中有许多理不清楚的谜,这个近在咫尺的白素娟就是一个谜,他有一个想与白素娟倾心长谈的愿望,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柳兄弟,你看不起姐姐。”到底还是白素娟先开口。
“姐姐一人支撑天香山庄这么大的家业,没有非凡的胆识和见识是不行的,我由衷地敬你。”柳天赐这是一句真心话。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在天香山庄?”白素娟轻啜了一口酒。
“你有事要我帮忙?”
“那你愿意帮我吗?”
“愿意。”
“不管什么你都愿意吗?”
“对,我帮你是做事,而不是分辨事的好坏重不重要。”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值得我帮。”柳天赐悠然地喝了一口美酒,柳天赐真正品尝到酒的韵味。
“这话怎讲?”白素娟脸带桃红,妙目一转盯着柳天赐。
“我相信姐姐以后也会帮我的。”柳天赐咂了一下嘴巴补充道:“姐姐,有什么事用得着我柳天赐?”
“这样吧,姐姐先给你讲个故事。”白素娟怔怔地望着窗外如水的月亮,流下了两行清泪。
白素娟本不是杭州人,而是山西人,父亲白秦川,江湖人称“白额虎”,一身内家功力可以折树裂石,从祖父手上接过“大同镖局”后,苦心经营,由于讲信誉,广交朋友,黑白两道都卖个面子,从未丢失过货物,所以找上门的生意特别多,可以说是生意兴隆达三江,这样“大同镖局”成了北方最大的一家镖局。
白素娟的童年是很幸福的,“大同镖局”的千金,要什么有什么,母亲燕紫薇是秦岭一带出了名的大美人,据说是父亲白秦川在擂台比武战胜各派豪杰,赢得母亲的芳心,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是好景不长,由于母亲的漂亮竟使“大同镖局”惨遭横祸。
父亲一生行镖,由于生意太好,一些贵重的东西他非得自己亲自押镖,一年之中难得有时间呆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就是回来,也是高朋满座,母亲为此发了好几次脾气,但父亲是个视老婆如衣服、朋友如手足的耿直血性汉子,依然外甥打灯笼——照旧,闹了几次,母亲也只好听之任之。
父亲由于生意扩大,就收罗了一些武林高手,父亲有个朋友叫郭震东,江湖人称“追魂剑”,武功卓绝,办事老辣,投身到大同镖局,很得父亲信任,有时父亲行镖远足,家里的大小事就交给郭震东打点,郭震东俨然是“大同镖局”的二当家。
不久,就有人说母亲与郭震东关系暖昧,这些传闻也到父亲的耳朵,但不知怎地,也许太相信朋友,父亲爽朗大笑,说这些都是小人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