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进去还是逃离?上官红被震住了,这熟悉的后院居然有一扇门,门里面又是什么?上官红浑然忘记手里的小松鼠,小松鼠此时突然用力一挣,“吱”的一声溜走了。
强烈的好奇心还是使上官红走进了刚开的小门。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上官红在摸索中前进,这入口好像一直向下延伸,全是人工凿成的台阶,约一炷香功夫,上官红走到台阶尽头,上官红听到刀枪兵器的撞击声,似乎有千军万马在拼命厮杀。
上官红贴着石壁,冷汗直冒。
上官红屏气前行,前面打斗声愈来愈清晰,似乎转了一个角,豁然开朗,原来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府第,墙壁上的巨烛将里面照得如同白昼,一百多名打着赤膊的汉子在拼命厮杀,奇怪的是他们似乎没有痛感,上官红亲眼看到一个汉子被另一个汉子的剑穿胸而过,可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依然徒手进攻,将对方头“咔嚓”一声扭断了。如此残酷的搏杀,连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官红也被吓得目瞪口呆。
这些难道就是传说中没有人性的药人,他们怎么在自家后院的地底下,受谁的控制……上官红一下子理不出一个头绪,一筹莫展。
这是一个谜,上官红很想知道这个谜底。
那些药人无视上官红的存在,看都不看她一眼。上官红穿过庭堂,里面还有豪华气派的书房,陈设着名门各派的武功秘笈,突然她看到父亲上官雄端坐在书桌前凝视着她。
上官红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下子想扑进父亲的怀里,上官雄虽成天冷若冰霜,难见笑容,却只除在上官红的面前,也只有上官红才能在他面前撒娇,可父亲不是出去巡防去了,怎么又能坐在这地穴中呢?上官红一拉父亲的手,一股凉意由脚底升起,因为她面前是一具做得惟妙惟肖的蜡人,连亲生女儿也没辨出来的蜡人,蜡像的后面挂着一幅巨大的横幅,中央写着“日月神教”四个大字,左边写“万死不辞,振我神教”,右边写“一统武林,四海归心”。
上官红大惑不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又说不上到底是什么。
书房的后面还有一间密室,里面有五个蜡人像,第一个蜡人像手里拿着一颗蓝色珍珠,身上写着吴孔夺魂心经,第二具蜡像是一个中年汉子,满脸钢须如针,手里拿着一根晶莹透亮的笛子,身上写着罗震云“雪花掌”,第三具蜡像是个皇帝模样的人,拿着一卷书面为“随形剑气”四字,身上写着:段理佳,第四具蜡像是个道姑,手里拿着一块白绢,身上写着“百变神功”,第五具蜡像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手里拿着一个紫色的葫芦,身上写着:天龙圣老,这五具蜡像的胸口都挂了一块玄铁牌,上面只一个红字“杀”,这块玄铁牌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不一会儿,上官红走出地道,人恍惚似在梦中,她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有可能改变她一生的命运,但洞中的秘密更使她不寒而栗。
上官雄更是怒不可遏,大丈夫要成就一番事业必须有所牺牲,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最痛最怜的女儿,这难道是天意,要杀的是自己的女儿,上官雄站在密室里,看着掉在地上的玉佩,这块玉佩是上官雄在女儿刚满周岁时带在她脖子上的,显然是上官红仓促出去时被什么东西扯下来的。
上官雄痛恨自己大意关了密室里所有的机关,不然再厉害的武林高手也不可能活着走出来。这些药人,一百零八个药人,这所有的武林秘笈,这机关重重的密室,花费了上官雄半生的心血。
本来被抓进密室的有三百个青年人,都是体格健壮根骨奇特的青年人,他们每天都要泡在药水里一个时辰,然后参照武林秘笈练习各门各派的精要。由于没有人性,这些药人没有七情六欲,不存在痛苦和欢乐,只是一具战而不死的肉体,每天又不停地厮杀,上官雄相信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留下的就是优秀的,每天厮杀,每天都有药人在厮杀中死去,上官雄只想留下两个“金刚”和“不死”,这是厮杀产生的最后结果,其它的药人只是这两个精华练习的靶子,可这一切……
“嗯,哈……”上官雄发出阴森的冷笑,“不,决不能让第二人知道。”
上官雄推开女儿的闺房,红儿不在,到哪里去了?必须马上找到她,多活一刻就多一份危险。
“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姐,她……她……”
“在哪里!”上官雄感到什么已经发生。
妻子居赛花提着女儿的绣花鞋趴在井口,哭得死去活来,这是一口荒废多年的古井。
“不要哭了,把井封了!”前面一句话是对居赛花说的,后面一句话是对随从说的,顷刻之间,古井就消失了,上官红在他的心目中如同古井一样消失了。
月光的清辉洒在远方黑黝黝的山峰上,就像母亲的手抚摸在上官红的脸上,徐徐晚风送来夜虫的鸣叫,从小住在深宫大院,集宠爱于一身的上官红骑在马上,漫无目的地前进,苍茫茫的天崖路,何处是我家?家,上官红猛的打了一个寒颤,如今她是一个有家不能归的人,孤单凄凉袭上心头。
不经意闯进密室,上官红冥冥中感到将有一场灾难降临在自己身上,她决定逃出来,何况她早就向往外面的世界,她要逃离这个家,于是,她赶紧给自己制了一尊蜡像,穿上自己的衣服,在古井边脱下鞋,将蜡像投入井中,怀揣着几个大金元宝,纵马疾驰了半天,直到夜幕降临,蓦地感到无助的凄凉,该到哪里去呢?
上官红的脑海中浮现吴孔大人,什么将哥哥上官敏指腹为婿,夺魂心经……似乎世上最亲近的就是吴孔伯父,进而一想,自己的易容术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为什么不假扮哥哥上官敏骗取什么夺魂心经。她不知夺魂心经是一部武功秘笈,只知爹爹把它列在第一位,肯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上官红为自己的计划感到高兴,忽然觉得人做得有目的了,好像去完成一种使命,纵马向西南走去。
从汴京到巴蜀,路程遥远,但上官红天性好玩,有花不完的金子,一路游山玩水,虽然碰到江湖一些三流角色看到她的衣着华丽起了歹心,都被她一两招打得屁滚尿滚,心想,天下武功不过如此,想在家里的爹爹把无孔四象剑阵吹得如何如何厉害,她倒想见识见识,于是才有上官红盗取蓝珠后又留下记号引起“巴蜀四杰”追到丽春院的故事。
“无孔四象剑阵”发挥它应有的威力,剑圈愈缩愈小,紧紧地将上官红裹在中间,上官红香汗淋漓,左支右绌,吴鸾、吴凤一招“双鸟入林”迫使上官红撩剑上举,吴龙、吴虎同使“二虎归山”双剑齐斩,因为上下距离太大,能活动的圈子又太小,眼看上官红双脚就要被削,突然吴龙、吴虎一齐向前扑倒,这五人都出自名家之后,博采众长,虽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在同辈中也算是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上官红正挥剑下挡,“刷刷”两声,活生生的将吴龙、吴虎的肩膀给切下来了。上官红本是为了保护双脚奋力使出两招,竟想不到吴龙、吴虎把手臂送到自己的剑下给切除了,同时吴氏双娇两剑刺入,已将上官红的帽子削掉,露出一头乌黑的头发,上官红感到头皮发紧,同时又羞愧难当,从怀中掏出一颗“霹雷火珠”一掷,反手一抄,将地下散落的蓝珠一收,破窗而出,丽春院的二楼发出轰天震响,烟雾四处散射,等烟雾散尽,上官红已不知去向……
“霹雷火珠”又称“震天雷炮”,是南宋人为抵抗元军进攻而发明的一种极厉害的炸弹,天赐被踩在地下喘不过气来,上官红全力应敌渐感不支才放开他,正准备逃走,看到吴龙、吴虎两柄长剑斩削上官红的双足,捣乱的本性使他就地一滚,将两人同时绊倒,还使两人损失了两条手臂,接着,“轰”的一声爆炸,他就头脑一片漆黑……
从窗户射进的强光刺得他眼睛睁不开,窗外传来熟悉的叫卖声,还有好听的鸟鸣,天赐发觉睡在自己熟悉的小木床上,身上被炸的几个破洞很是好看,肯定是妈妈抱回自己的,又出去做生意了,她每天生意都不错,天赐感到兴味索然,想爬起来溜出去玩,可全身乏力,根本撑不起来,于是就睡到床上胡思乱想,首先想到的是上官红花色的内衣和纤纤的秀脚,还有那张似嗔非嗔的俏脸,天赐想着想着,不竟偷着乐起来,“嗯,她到哪儿去了?”天赐自言自语,她肯定指上官红。
上官红此时正坐在一位富家小姐的闺房里,打开包袱,被丢在床下的小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原来上官红不喜欢住旅店,每到一个地方,就潜入一个大户人家,点上真正主人的穴道丢到床底下,暂睡一晚,这一脾气为她省出了不少麻烦。将珠子倒在桌子上,只有十一颗,这十一颗珍珠一模一样,翠翠生辉,发出蓝莹莹的蓝光,可应该是十二颗,上官红知道蓝珍珠在江湖上的分量,特意花了一锭金元宝购置了十一颗一模一样的蓝珍珠,一共十二颗,这中间的差别只有她最清楚,只有那颗真正的蓝珍珠才能发出七彩的光芒,在晚上她仔细辨认才能发觉这七种不同颜色的光。
上官红赶紧吹灭蜡烛,不错,那粒真正的蓝珍珠不见了,事出突然,上官红睡意全无,她想到了天赐,被她踩在脚下的男孩。
天赐原本叫红痣,因为他刚一生下来,额头就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红痣,他没爹,连他娘也不知道谁是他爹,他娘烦得要死,就随便给他取了一个名字——红痣,同行的艺妓说这个名字太俗,院子里的柳树正吐新芽,就姓柳,叫柳天赐,含天赐奇痣之意,将来定有一番大的作为,可柳天赐成天鬼混在妓院中,连燕雀之志都没有,还谈什么鸿鹄之志。
柳天赐躺在小木床上胡思乱想,突然白影一闪,床前站着一个人,正是他胡思乱想的上官红,烛光下上官红俊脸绯红,粉黛低垂,脸上总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秋波流转,柳天赐在天黑时都能看到她美妙绝纶的身材,烛光下上官红弹指欲破的粉面让他看得那么真切,柳天赐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孩,没有什么邪念,只感觉到特别舒服。
“姐姐,你真美丽真漂亮。”柳天赐脱口而出,他从小在妓院长大,见过不少风尘美女,可与上官红这个不带一丝红尘气息的绝世佳人相比,全是一堆****。
上官红本是来索回那颗真正的蓝珍珠的,没想到这小男孩说了一句她从没听过的话。汴京的元帅府法度森严,等级分明,父亲的那些手下对自己只是唯唯诺诺,一直把自己当小姑娘看,从汴京到巴蜀再到杭州,一路上自己虽然一身男装打扮,别人只认为上官红是俊秀飘逸公子,因为男子之间只存在人中之杰的感觉,超然众人只是一种力量和气度,而女人就不一样,一个美丽的绝伦的女人就如电一样耀人耳目,不管男女老幼都认识到这种美丽,何况上官红被迫离家出走,似乎自己被人遗忘,这声姐姐叫得那么遥远,又那么亲切,从未感到的适切、受用。
上官红怔在床前,恍若睡在小木床上,衣服破烂的柳天赐真是自己的弟弟。
“弟弟,你还痛吗?”上官红感情的泪水放纵奔流,触景生情而又情不能自禁,好像压抑多年的心情感化作眼泪夺眶而出。上官红的眼泪像一颗颗露珠滴在柳天赐瘦削的脸上,带着童贞稚气的脸上。
“姐姐,我很好,你怎么哭了?”柳天赐霎时觉得春光乍现,莺歌燕舞,一下子想坐起来,“哎哟”身体受伤使他重重地倒下去。
“扑哧”上官红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擦去掉在柳天赐面上的泪水。
“哦,小弟弟,把我的蓝珠子还给我。”上官红猛的一惊,差点忘了自己的来意。
“蓝珠子?”柳天赐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我吞了一颗蓝珠子。”
“吞了?不要逗姐姐,给姐姐啊!”上官红轻声嗔道。
可珠子柳天赐确是吞下去了,这仙女姐姐不就是求他给珠子,不管什么宝贝珠子,即使就是求他给自己养的无敌蟋蟀他也会给的。
“我真的吞了,不信你看,难受死了。”柳天赐飞快地撩起上衣,露出圆圆的肚皮,小手在肚子上按,见上官红还是不太相信地看着他,柳天赐急了:“姐姐,把你的剑借我,我取出来还给你。”
“姐姐信了。”上官红没想到小男孩这么倔,柳天赐于是将他怎样被迫吞了蓝珍珠的经过讲给她听,上官红听后一筹莫展,这真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姐姐,不要紧的,你剖开后又给我缝上不就得了。”柳天赐看到上官红面露忧色,更是着急。
“傻——”上官红摇摇头,爱怜地看着柳天赐,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表情,在父亲的眼里她刁钻蛮野,不带一丝大家闺秀的温柔气息,是个十足的野女孩,只有在柳天赐的眼里才是至高无上的仙女姐姐,才有这种思想和情感上的共鸣。
“弟弟”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嘿嘿”,窗外发出两声怪笑,这笑声似乎是将咽喉的声音给人硬生生地挤出来,特别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