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的眼很尖,尖得就像真正的鹰。杀手杀敌人是从来不讲江湖规矩的。猎鹰是杀手,而且是杀手中的好手。他绝对是位正义之人,但他绝对不是君子,更不是小人。
猎鹰的步子很快,也很有气势,所以很多人都为他让路。他的气势很大,当然杀气也很浓。本来热闹非凡的场面现在却带了一点微微的寒意,虽然一般人很难觉察,但当十名杀手同时走过时,他们身旁的人肯定会突然感到心里发凉。
冯无悔是个高手,他的触觉和感应比任何人强烈,而且强烈十倍。因为猎鹰的杀气本就是针对他而发,且故意告诉他,要杀他。所以冯无悔反应很强烈,他也很感激对方来提醒他,否则只要收敛劲气,挤到他身后杀了他,他都不知道。现在对方已经告诉了他,而且告诉了他的方位。
冯无悔抬起头来变得无比冷静,所有的繁杂、喧闹全都抽离了,他心目中只在想如何与对方结的仇,对方是谁?他缓缓地转过头来,见到一张刀鞘脸,剑眉斜耸,满目杀意。他不认识,他记忆中绝对找不到这样的面孔,他很疑惑,对方是为什么要杀他的?
他的朋友输了。这是最后一把,但他依然还是输了,他并没有怎么丧气,输就输了,反正他只是想让生活增加一点色彩而已。他的朋友也转过身来,很惊奇地打量着猎鹰。
“你是来杀我?”冯无悔冷静地道。
“不错,我是来杀你的,而且也是来毁你冯家在利川的基业。”猎鹰冷冷地道。
“为什么?我记得好像我并没有和你结仇。”冯无悔依然冷静地道。
“对,你和我是没有仇恨,但江湖结仇的方式有很多,你是冯家的人,所以我必须要杀你!”猎鹰狠声道。
“哦,我冯家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冯无悔好奇地问道。
“你冯家并未得罪在下,可是却杀了我许多兄弟。”猎鹰有些怒意地道。
“我不知道朋友是哪个门派的。”冯无悔问道。
“司马屠领导的杀手盟。”猎鹰有些自豪地道。
“哦,原来是杀手盟的朋友。”冯无悔恍然道。
“不错,我便是猎鹰。”猎鹰向冯无悔道。
“久仰大名,但我想,我们的仇恨不应结得如此之深吧?”冯无悔有些惋惜地道。
“但事实上我们的仇恨已经结得够深了,我们的兄弟出了川中便无人返回,这不是你冯家干的好事吗?”猎鹰痛心地道。
“不,我想猎兄弟有点误会了,我们冯家并未对走出川中的杀手盟兄弟进行任何行动。”冯无悔解释道。
“难道我们杀手盟不是和你冯家斗争得最激烈,而你们又恨我们入骨吗?除了你们,谁有这样的能耐和心情来对付我们杀手盟呢?”猎鹰狠声道。
“不错,你们杀手盟将我冯家在川中的势力全部都拔除,我们是对你们恨之入骨,可是我们不可能对你们杀手盟兄弟的行踪和模样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吧?既然如此,我们又如何能让你们杀手盟的兄弟全部失踪呢?何况这川中四周的范围这样广,我们怎么可能拉这么长的阵线去专门对付你们的兄弟,若我们有如此大的力量,何不直接到川中将你们一网打尽,岂不省掉很多麻烦?”冯无悔娓娓地道。
猎鹰不语,他在思索,他思索的时候便是将一切都抽开了,包括仇恨。他在考虑,冯无悔的话也的确有道理,但仇恨已成为现实,难道便这样放过冯无悔,那这次出川又有何意义?
“猎兄,怨怨相报何时了?我们都是聪明人,我们也是死里逃生过的人,我们比谁都知道生命的可贵。不错,你们杀死过我们很多人,甚至我堂弟、我二伯,但我们也不能为这些死去的人而又害死我们活着的人呀。谁的命值钱,贱命好命不都是命吗?你杀了我只不过是在这游戏中又多制造了一个鬼魂而已。就算你将我们冯家全部杀尽,而你的兄弟本来都可以生龙活虎地活着,可是就是因为杀我们一个无辜的冯家而一个个地在你面前倒下去,你忍心吗?你不痛苦吗?到时若杀尽冯家之后只剩下你,你独活又有什么意思?何况现在国难当头,我们通过网络得知金兵有进攻中原的野心,而且目前正在调动兵马准备入侵,我们为何不珍惜有用之躯,去抵抗外侮呢?”冯无悔的话一句比一句沉重,一句比一句愤慨,一句比一句真诚,一句比一句痛心。
猎鹰的心很乱,猎鹰的心很痛,猎鹰的手在颤抖,猎鹰的思想很矛盾,对方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说客,每一句话犹如金石般敲得猎鹰的心在痛。
这个时候,其实冯无悔有一百零九次杀他的机会,但冯无悔并没有动手,也没有再说话。整个赌坊都很静,只有猎鹰那粗重的呼吸声,那群杀手也没有动,他们也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所以他们的心也同样很乱。他们毕竟也是热血男儿,可以为友情,可以为忠义,抛头颅洒热血,但他们也绝不是盲目的,绝不是兄弟的仇不报,其实他们对冯家的打击已经够大的了,可冯家似乎并没有作多大的抵抗和报复。
“你又怎能证明我们那些兄弟不是你们冯家之人干的呢?”猎鹰恢复了镇定,问道。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当然你或许不相信我的人格,但这里的乡亲们,却知道我从来是说话算数的,从来不会否认所作的事!”冯无悔激昂地道。
“是啊,冯兄弟从来都不会做对不起大家的事,对朋友够义气,是个好人,我们大家都可以作证。”一个老农模样的人出言道。
“不错,冯兄弟在我们这一群人当中从来没有做过说话不算数的事,更不会轻易许诺,我们全镇的人都知道。”一位猎人模样的人道。
“他们的话,你若还信不过,但刚才在你思维混乱之时,我本有一百零九次杀你的机会,可我并没有动手。还有你身后的十名兄弟,至少每个人都可以挨上五六刀,但我们没有出手。若你们那些兄弟是我冯家所杀,难道就在乎多杀你几个?”冯无悔静静地道,叫猎鹰出了一声冷汗。
“以你之力,恐怕还不够吧?”猎鹰有些讥讽地道。
“当然,由我一人之力是不可能逃过你十名兄弟的毒手,但是你别忘了,这里是翠山赌坊,这赌坊是我冯家的基业,这里不仅有我们冯家的嫡系高手,而且还有外系拜月教的高手。今天不光是你这一组,你还有三组也都是在随时可以消失的状态,惟有你们在翠山楼里的兄弟是安全的,那里只有两名店二小,和一名帐房,三个厨师。而你们却是十人一组,所以他们是最安全的。”冯无悔拍了拍手掌,那赌坊上的墙砖突然一块块地掉了下来,居然是一个个如箭口,而那些押宝、推牌九的,都拿出刀来,站在猎鹰旁的人居然也是拜月教的。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们?”猎鹰冷冷地道。
“因为你们都是有骨气、有理智而且识道理的热血男儿,我们杀了你们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你们每一人都足以抵挡数十名金兵,我为什么要杀你们呢?”冯无悔慨然道。
“你们难道不因为仇恨而将我们杀掉?”猎鹰疑问道。
“我不是说过怨怨相报何时了吗?何况我要杀死你肯定需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我又何必拿自己的兄弟去开这样的玩笑呢?这样的游戏也未免太奇怪了吧。”冯无悔道。
“好,算我猎鹰今天欠你一个人情,他日我定当还你,我会回去尽力劝说盟主叫他放下这段恩怨共抗外敌。我想凌兄弟在天之灵也会如此的。我们走!”猎鹰感激地道。
“猎兄明理,冯某衷心佩服,就由我送猎兄一程。”冯无悔真诚地道。
“多谢。”猎鹰抱拳道。
“请!”冯无悔一摆手道。
“公子,你一人去吗?”一位年青的小伙子有些焦虑地问道。
“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相信猎兄的为人。”冯无悔平静地道。
“冯兄对我如此推心置腹,叫我真不敢当,但若有朝一日我们仍免不了要在战场上相见,我依然不会手下留情,也望冯兄不要手软。”猎鹰凄惋地道。
“好,我们今后是敌是友便要看猎兄了,若今后我们能成为并肩作战的朋友那该有多好!”冯无悔无限向往地道。
“若真有这么一天,你我定要痛饮十坛你们冯家的百花酿。”猎鹰豪放地道。
“当然,我定会陪猎兄同饮,不醉不归!”冯无悔也豪气干云地道。
猎鹰和冯无悔并肩走出翠山赌坊。迎面走过来的几名大汉神色为之一变,其中一人向冯无悔抱拳道:“公子……”然后又斜眼看了看猎鹰,有点为难地停下要说的话。
“有什么事旦说无妨,暂时,我已和这位兄弟是朋友。”冯无悔拍拍猎鹰的肩对那几名大汉道。
“公子,翠山楼那边,那边……”那名大汉有点伤心地道。
“什么事?快说!”冯无悔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