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费青天已泊船于龙口,云大夫提议在龙口休息一晚,在夜里,行路对刁梦珠的伤势会有很大的坏处,而且夜风又大,天幕又黑,一时也难以找到付春雷隐居的路径。
根据岳阳门的弟子报告,得知岳阳门总管朱古尾便在龙口附近,因为林峰的踪迹便是在龙口附近消失,而朱古尾便是奉命迎接林峰之人。
费青天并没有离船住店,那也并不是安全的途径,所以便与众人聚于大船之上,只是派出四名弟子与朱古尾联系。
十六人分两班守卫,每班四人守在岸上近十丈内,四人看守在快船之上,轮换值班,这些人都是岳阳门训练有素的好手,绝不可以轻视。
在夜间,有神秘人物靠近三次,使费青天属下众人的神经都绷得异常紧,但这一夜并没有事情发生,不过十六名弟子却是有些疲惫,虽然是分两班。
天色渐亮,却依然未曾见到朱古尾的来临,也未见到四名弟子回报,费青天不由得一阵心惊,但并未停留,将船寄存于龙口船行,这是一种专门帮人看护东西的行业,可以寄存行李、马匹、船只等,但这些人都是按所寄物件贵贱按天计费,其实,这行业在各地都有,大都是些稍有后台的土霸、地痞来做,但却比较讲原则,
费青天付了五两银子做定金后,租了一顶卧榻式的大轿子,便在一行人的护送下向付春雷的隐居地进发。
风依然很大,似乎今年的春天来得比较迟,山野里依然很荒凉,那秃秃的树干并未能多长出一个个小绿芽,地上的草依然是青黄色,干枯得有些焦味,昨日的天气似乎变好了些,今日的阳光并未能早早抚摸已经冷缩得硬邦邦的土地。
费青天等人是不怕风雪的,他们分立在大轿的左右和前后。
这是费青天养成小心的习惯,虽然他对岳阳门的事管得并不多,但对于江湖的行走,却有他独特的一套经验,何况昨晚,有可疑人物三探快船。
轿前走着六位弟子,轿后走着六位弟子,而左右除云大夫与费青天外,各有两名弟子,这些人不仅会水战,在陆战之上也并不逊色,每人的动作都呈小心戒备的警觉状态,大弓已经握在手上,劲箭背在背上最顺手的位置,每人都备有两筒劲箭,武装可以说是非常强大的,腰刀在腰间斜挂,这所挂的位置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弃弓后能以最快的速度拔出腰刀,卧轿的四边还插着四支长枪。
据费青天的估计,在这一路之上,定有一番险阻,根据他的一贯经验来看。
这一段山路很荒凉,茅草很长,为了安全起见,费青天让两位弟子背弓持枪,远远的在十丈外先行,然后再吩咐抬轿之人跟上,这是八名不会武功的壮汉,乃费青天一位朋友家的庄丁,这是位绝对信得过的朋友,费青天曾救过他的命,所以这八个人绝对没有问题,甚至会对他们起到相助之作用。
“这里是付先生当初带我走过的,那时候正是秋天,这里的景色还是比较宜人,不过这里的路的确很难走。”云大夫深有感叹地道。
“一岁一轮回,一世一轮回,唉,人生之中又有几个秋天,几个冬天,几个春呀!”费青天深有感触地道。
“大轮回,小轮回,轮回套轮回,轮回中的轮回,何为轮回?世人多爱自圈轮回,却不知春又如何?秋又如何?冬又如何?人生自是人生,我心悠悠,我身又如何?”云大夫慨然高吟道。
“云大夫所说也是道理,深得佛心,我落俗了!”费青天怅然笑道。
“人生的确是苦短,有些人一直在考虑,这么短的时间该如何用才能用得合理?却不知这一想已经有多少光阴若水般流去,一切应自然而生,一切顺自然而作,心还是心,何有春秋之别,有别之处只是世俗在变而已,人随世俗变,则心便会有春秋之别,皆不知世俗本如梦,是瘴,不过却没有几人能够看破这世情的庸俗和苦闷,才会使烦恼徒生而已。”云大夫娓娓地道。
“我现在才真的明白为何云老弟甘愿一世为一个郎中,却不愿做门中长老,更不愿意接受任何联合的原因了。”费青天恍然道。
“哈哈,我又算得了什么?当世还有太多太多的人淡薄功名,付先生便是我的楷模,以他的医术,以他的武功,都甘于隐居山野,这是何等潇洒!”云大夫笑道。
“想是云大夫难得见到付医生,才会这么高兴吧!”费青天笑问道。
“或许吧,我是行医之人,能够再得名医指点,当然高兴!”云大夫欢声道。
“停轿!”费青天一声低喝,手中立刻多了一杆长枪。
众弟子立刻停轿戒备,但也显得有些不解,因为前面探路的两名弟子虽然已经没在那丛很长的茅草下,但那两杆长枪依然还露在视线之内。
“费长老,有问题吗?要不要把两名兄弟喊回来?”一名弟子奇问道。
“喊不回来了,弓拿给我!”费青天吸了口气道。
众人更是有些愕然,对费青天的话有些不明所以,但既然他这样说,也不便多问。
费青天飞速地弯弓射出两箭,目标是两丛深深的茅草。
“叮叮!”竟从茅草中传来两声金铁之声,霎时,众人的弓立刻上满了弦,只要对方一出现,便立刻展开无情的射杀。
草丛中立刻传来一阵“桀桀”怪笑,声音尖利刺耳之极,像是一枚小小的针从空气中射入众人的耳朵。
“黑白无常,不要装神弄鬼,有本领就出来让费某领教领教!”费青天扬声远远送出,手中的长枪上竟散发了一阵阵杀气。
“哈哈!费青天果然不同凡响,连这样都骗不了你上当,真是太出我意料了!”从草丛之后立刻走出一黑一白两个怪人。
“哼,你们杀了我的两个弟子?”费青天冷哼道。
“还没有,不过待会儿就清楚了。”黑无常对那些箭矢有些漠然地道。
费青天压了压手掌,那准备射出的箭矢立刻放下了,并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我并不想怎么样,只是想请费长老到我教去作客而已。”白无常不疾不徐地道。
“哦,你们从长江一路追来,昨晚又三探我船就是为了这个吗?”费青天平静地道。
“不错,可惜还是被你给逼出来了,你是怎么看出来有诈呢?”黑无常有些不服气地道。
“很简单,虽然我对本门的内务很少插手管,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大猪走路,我们岳阳门对刀枪都有一套特殊的手法,岂是别人仓促间能够模仿的,对于我身边的这些弟子,他们的功力如何我更是清楚,不信叫他们任何两人握枪走两段你看一下!”费青天毫不隐讳地道。
“哦,有这回事,我怎么就没看见到他们握枪的特别之处呢?”黑无常惊异地道。
“你们两人握枪走几步给他们看一下!”费青天温和地对身边的两人道。
“是!”两人同时应了一声,迅速从轿身抽出两杆长枪,很自然地向黑白无常走去,走出两丈又转身走回来。
“怎么样?相信二位魔君的眼力不会太低吧!”费青天依然很平静地道。
“还是不很明显,但功力方面的确可以有些差别!”白无常有些不解地问道。
“哈哈,连两位魔君都看不出来吗?还是由我说好了,我们和你那两位握枪的高手相比较,有三条不同!”费青天高声笑道,这下子连岳阳门的弟子也有些愕然,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的握枪方式与对方有什么差别。
“愿闻其详!”黑无常惊异地道,并伸手把走过去的两位握枪之人招了回来。
“第一,我们握枪的方位,对枪杆的尺寸比例的要求都很高,每一个人所握在枪杆上的尺寸都是经过了千万次训练得来的,每一个手法,都会自然而然地用上了训练时的动作,因此枪杆挺出的高度,枪尖所指的角度都是有一个固定的模式,对于在行的人来说,很轻易地便可以看出差别。”费青天淡淡地道。
“那第二呢?”黑无常不由得不信服地问道,而那些岳阳门的弟子也不由得颔首,佩服起费青天观察的细致。
“第二就是,我们用的红缨枪,别看这枪与别的枪无什么分别,但却多了一簇红缨,在设计的过程中,每一部分都有其重要的作用,单就是红缨而言,其结法,与枪尖枪面都有一定的配合,它的作用是扰乱别人的视线,配合枪尖进攻,这之中也有几个重要的地方,那就是红缨的结头亦即是穗比较少的那一头是向着背后,虽在风吹之时,依然清晰可辨,而你们两人的红缨枪却并非如此而摆,显然与我们平日训练不合,甚至根本就不懂得用红缨枪,岂能和我们的枪手相比!”费青天有些自豪地道。
“哦!”黑白无常不由得回头望了望峰后渐近的两杆长枪,不由得恍然。
“第三,你那两名枪手的功力至少要比我们的兄弟要高上一倍,人说枪是长兵之王,剑是短兵之后,一分功力一分王气,虽然你们的两位枪手并不是握枪的好手,但却定是位高手,一个高手无论是用什么兵器,都会有一种很自然的气势,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而我们的两位弟子的功力如何我自然知道,不可能在刹那间使自己的功力增加一倍,生出如此的气势来,一切问题就这么简单,这就是这个陷阱的破绽所在。”费青天傲然地道。
“好,好,就算这个陷阱失败了,我黑无常也不后悔,今日能听到费长老如此一番高见也不虚此行了!”黑白无常大笑道。
“不知那两位握枪的高手,能否出来一见呢?”费青天平静地道。
“有何不可!”白无常低应道,立刻从草丛之后又走出两人,而两名握枪的人也走了出来,四人的装束一模一样,四张冷冰冰的脸。
“连心四剑!”费青天心中一惊道。
“不错,我们便是连心四剑!”那握枪的冷冰冰地应道。
“看来为了请我,劳动了你们很多人哟,似乎太看重我了!”费青天淡然道。
“不,这是我教的习惯,绝对只会将对手看重而不会看轻,所以便有连心四剑相伴,相信费长老会买账,对吗?”黑无常软硬兼施道。
“只怕我老头子有些受不起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费青天依然淡淡地答道。
“江湖中,谁不知道你‘岳阳门’中的潘阳新与费青天大名,谁不知你们的斤两,怎会受不起。不过,今日我既然已经来请了,自然不会管你是否受得起,那是一定要去的!”黑无常毫不让步地强硬道。
“你请了我一个人又何用,岳阳门中还有那么多人,何况你们又没有掌门令牌,什么时候掌门之位都轮不到你们,这又是何必呢?”费青天苦笑道。
“这个不是你着急的事,也无须你担心!”白无常不耐烦地道。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这次出来的目的?”费青天又转换话题道。
“哦?你愿意告诉我们吗?”黑无常愣了一愣道。
“但你们得答应这次除了我,不能伤害别的人!”费青天似乎有些委曲求全地道,连在轿子另一头的云大夫也不由得皱眉头。
“你还有谈判的条件吗?”
“哎,费长老毕竟是个英雄,就依你,我们这次不会伤害别人。”黑无常打断白无常的话题。
“那费某就先谢过黑无常老弟了。”费青天一副很谦卑的样子道。
“哈哈!”黑无常不由得一阵得意地笑道:“好说,好说,请费兄快说吧!”
费青天扫了身后众弟子一眼,又看了看轿子一眼,沉声道:“其实我今次出来是为了接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你们说死在你们手中的那有掌门令牌的小子,其实他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刚才我们找了一顶卧式大轿来把他抬到本门去!”说到这里,费青天向轿那边一指道:“这一位便是本门的国手圣医云大夫!”
“啊,那小子还没死?在哪里?”黑无常与白无常立刻惊道。
“你说过不伤他人的!”费青天一副软弱的样子惊道。
黑白无常不由得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我是说过不伤你这一队中的其他人,但你这一队之外的人,我却没有这个保证!”
“那掌门令牌可否给我们?”费青天的样子更显得卑下之状。
黑白无常与连心四剑都露出不屑之色,连云大夫都摸不清楚他的意思,心中有气。
黑白无常一阵冷笑,突然一声惊喝道:“老狐狸,原来,你竟用缓兵之计。”
“哈哈!”费青天这才仰天一阵长笑,手中的铁胎弓一张,连珠似地向左边草丛中射出四箭。
“杀!一个不留!”一声低喝从不远处的草丛中传出。
黑白无常脸色大变,云大夫与岳阳门众弟子这才恍然,大弓齐发。
“嗖嗖!”草丛中的“天妖教”弟子刚立起身来,便遭到前后无情的夹攻,未曾立起身的也没有几人能够幸免。
一阵阵惨叫转瞬变成一连串怒喝,黑白无常的脸色更是怪异,两根哭丧棒不住地转动,棒上所缠的麻绳就若一条条活蛇在不住地翻腾。
连心四剑的四柄剑立刻张开了一幕网。
费青天和云大夫一人一杆长枪,以巨木擂钟之势向六人疾冲,口中低喝:“大家跟上!”
“啊!”黑白无常两人同时发出一阵长啸,声音尖厉高昂,若深山晨钟,如海啸山崩。
费青天脸色一变,冲势更急。
连心四剑的剑式一展,正要迎住费青天与云大夫,突然两名刚才握枪的却在此时萎顿了下去,不要说刺出手中的剑,就连站立都没有这个能力。
费青天一阵冷笑,黑白无常与剩下的两人大惊,啸然戛然而止,两根哭丧棒,推出两道若山洪般的劲气,黑白两色虽然结为一团,但依然法度分明,丝毫不乱。
“好!”费青天的长枪就在黑白两色幻影交击之时,吞吐成了千万条狂蛇,枪上的红缨正像他所说的一样,幻成一片红云,使连心四剑、黑白无常根本就看不到枪杆的抖动。
“啊!啊!”连心四剑所剩的二人,心中恨火冲天,根本顾不得问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因为来的人不仅有云大夫的一杆枪,还有五支箭。
光看这五支箭的气势,便没有任何人敢小觑,竟是两人所发,不仅发出了五支箭,而且还追在五支箭后射向连心四剑与黑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