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红儿驾车,她轻喝一声:“驾!”手中长鞭虚击长空,“啪”的一声响过之后,马车已轰轰而驰。
欧阳之乎一脸平静地立于车上,其实,他心中也是极为惴惴不安,他不知道恨松会不会向自己出手。
当然,欧阳之乎并不是畏惧恨松的武功,方才他已与苦竹、刺梅交过手,大抵也知道恨松的武功,不至于高明太多。
他是在担心恨松真的会忍住性子,不向自己进攻。那么,恨松便会成为欧阳之乎的一个隐患,一个后患。这,岂不比明着与他相搏一场更让欧阳之乎担忧?
但欧阳之乎又不愿主动向恨松出手,他伤了苦竹、刺梅之后,已是大为不忍,心中有了悔意,又怎会抢先向恨松出手?
马车行驶得并不快,车轴吱吱咕咕直响,马车的车轮在地上压出一道浅痕。
恨松静静地站着,目不转睛地望着欧阳之乎这辆马车。他的身子一动不动,但他的眼神、脸色,却已不知变了多少次。
欧阳之乎已感到好几次,恨松几乎要抢身而出了,却终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性子。
恨松枯瘦的嘴唇,已充满了血,双手却紧紧地握着,指关节一阵接一阵地暴响。
他的手心中,已握出一把汗来了。
马车的车首从恨松身侧驰过。
恨松仍没有动。
终于,连马车的车尾也从恨松的身边驶过去了。恨松的眼中倏地暴射出一缕精光!
欧阳之乎的心一紧,手已不知不觉地握在刀柄之上!
恨松眼中的精光开始慢慢地消退,最后全部消失在他那充满恨意的双目中。
欧阳之乎发觉恨松的武功一定远在苦竹、刺梅之上。
至少,他的定力,便是苦竹、刺梅二人所远不能及。
欧阳之乎有些后悔,不该以语告之恨松,与其在以后的日子里时时地提防着恨松,倒不如现在便做个了结。
只是,这样一来,也许便会耽阁了找丰甲星之事。
他们只知“问天教”是自淮南府向西而行,至于在何处,却是不得而知了。
马车不疾不徐而驶。苦竹、恨松、刺梅三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不见了。
柳儿忽然道:“从淮南向西而行,怎会是江南?”
欧阳之乎漫不经心地道:“也许长江以南,便称为江南了吧,各种说法总是难以一统的……”
倏地,他失声叫了起来:“从淮南向西而行,怎会是江南?”
柳儿听他竟将她的话重述了一遍,不由有些好笑,道:“各种说法总是难以一统的么……”
欧阳之乎道:“不,这其中一定有诈!我突然想起,‘寒天三友’怎么会那么快便在路上候着我们?而且他们竟也知道我们与丰傲雪冲突之事!”
红儿道:“也许‘寒天三友’便在淮南府不远处,所以可以很快知道此事。”
欧阳之乎道:“就算红儿问得不错,但为何‘寒天三友’便知道我们一定会向西而行?若是问天教在西边,而我们又与问天教教主女儿有误会,那么按常理,我们应该是避开向西这条路而行才对。”
红儿思忖着道:“欧阳大哥的意思是说从我们一进店起,便已进了一个设好的圈套中?”
欧阳之乎点了点头,道:“不错。‘寒天三友’一见我们,便猜出我们是在酒楼中与他们徒儿冲突之人,这本身就有些不寻常,何况,以‘寒天三友’这样的成名已久的人物,又怎会为了徒儿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三人齐齐出动,欲对我们赶尽杀绝?”
说到这儿,欧阳之乎顿了顿,接着道:“他们故意说成是为徒儿之事出头,如此一来,我定会有所松懈,这便是他们可乘之隙。事实上,他们所料的不错,我在与苦竹、刺梅出手时,总是有所顾虑,不愿为一点小事而作如此凶险之生死搏杀。这种想法,几次险些让我吃了大亏!”
“尤其是与刺梅对阵时,两人同在遮天漫地的黄尘中,刺梅突然以他衣衫上的梅形饰物作暗器,向我突袭而出,若非我应付及时,恐怕已命丧黄泉了,也是因为如此,我才一怒之下,废了刺梅的武功。”
红儿道:“欧阳大哥,那么我们是继续向西而行呢,还是折回头去?”
欧阳之乎思忖了半晌,方道:“继续向前吧,我倒要看看他们在前边备下了什么。”
红儿再一扬马鞭,虚击长空,“啪”的一声响,马车跑得更快了。
欧阳之乎与柳儿坐在马车一边,警惕地看着路两侧的芦苇。
行驶了三四里路,竟是毫无动静。
芦苇变密了,又变疏了,又变密了……
柳儿按捺不住性子,道:“恐怕‘寒天三友’一败之后,已把他们的胆吓破,早已闻风而逃 了。”
欧阳之乎似乎未听见她的话,沉默着。
柳儿不高兴了,嘟起了嘴。
便在此时,一阵“卟卟”之声响起!
三人大惊,不由将手按在自己的兵器上。
然后,他们便看到成千上万只苇喳子飞起,几乎已将整个天空遮住了。
柳儿不由笑骂道:“这些该死的鸟儿,倒把我吓了一跳。”
欧阳之乎的眉头已皱了起来,越皱越紧,拧成一个“川”字。
遮天蔽日的苇喳子使欧阳之乎三人感到天空都变成了灰暗色,视物也模糊了。
苇喳子在盘旋、升空、掠下……
突然,有上百只苇喳子迅疾无比地向欧阳之乎三人这边飞掠而来,其速如电!
柳儿见这些苇喳子的速度如此之快,不由有些吃惊,奇道:“这些鸟儿怎么如此快捷?”
倏地,欧阳之乎大喝道:“小心!这是暗器!”
柳儿、红儿大吃一惊!
欧阳之乎话音刚落,那些“苇喳子”已呼啸而至!
三人大惊之余,急忙抽出兵刃,挥将起来,将全身团团护住!
再看他们,已不见了身影,只有三团光影在飘飞急旋!
一阵刺耳的“叮当”之声响过之后,上百枚暗器全都被三人格飞开来,撒了一地!
柳儿一看,那些暗器竟铸成一只鸟展双翼之状,无怪乎它们与苇喳子一起飞扬时,自己一时分辨不出,还道也是苇喳子!
正当欧阳之乎三人惊魂未定时,突有一声尖锐的唿哨声响起!
唿哨声响过之后,那成千上万只本已飞散开来的苇喳子突然又齐齐鸣叫一声,向欧阳之乎这边飞扑过来!
欧阳之乎与柳儿、红儿不由暗暗心惊。
柳儿没想到那种比麻雀还小的苇喳子,平时那般的弱不禁风,现在合在一起,向这边汹涌而来,声势竟如此骇人!
但闻无数只鸟儿一齐低声鸣叫着,声音汇作一处,竟让人有一种难言的压抑之感,似乎连呼吸也不顺畅了。
苇喳子越飞越近,到后来,柳儿已看不到一丝天空了,整个世界全都成了一片麻麻点点的灰暗世界!
这样的场面,着实诡秘恐怖!
又是一声尖锐的唿哨声响起!
团聚盘旋在马车上空的苇喳子便在这一声唿哨之后,劈头盖脑向三人俯冲而下!
欧阳之乎嘶声道:“向我靠拢!小心暗器!”
柳儿第一次听到欧阳之乎的话语中有了惊骇之意,不由心中大为不安。
但已不容红儿、柳儿向欧阳之乎靠拢,那些小小的苇喳子已疾掠而至,奋不顾身地向三人袭来!
三团寒光闪过,已有数十只苇喳子死于非命,灰色的羽毛飞扬开来!
但更多的苇喳子又已飞至!
寒光再起!
一片轻微的“吱咯”之声响起,那是利刃削入苇喳子小小的身躯时发出的声音。
无数的鸟头,鸟翅,鸟的羽毛飞扬开来,整个空间已弥漫着一片甜甜的血腥之气!
待一轮冲击完毕,三人有些惊慌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身上看到斑斑血迹和碎碎的粉红色的肉末,欧阳之乎的头上还有几片浅灰色的羽毛。他的双尖刃刀的开叉处竟卡着一只犹自挣扎不止的小苇喳子!
地上,已是铺上薄薄一层肉泥!有十几只尚未死去的苇喳子在地上扑腾,哀号着。
红儿忽然“哇”地一声,呕吐起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她已受不了这种血腥的场面,尽管她知道这些只是一些鸟儿而已。
欧阳之乎一惊,正要出言相问,又有一阵鸟翼拍打之声响起!
红儿本已苍白的脸色更为苍白得可怕了。
这一次的苇喳子更多,来势更急,更猛!
三团刀剑之光再次扬起。
这次,却已有“叮当”之声响起!
显然,在这些铺天盖天的苇喳子中,夹有一些自芦苇塘中射出的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