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木只好又将身子就地一滚,同时鞭子一挥,卷中身边的一张桌子,用力一拉,那桌子便向小六林子这边轰然而撞来。
乘小六林子一闪之间隙,萧秋木已单掌撑地,飘飞而起。
再看他的脸,已是一片灰土,手中握的又是一截短若猪尾之鞭,模样颇为滑稽。
小六林子一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萧秋木先是一愣,再一看自己,便明白过来,不由又窘又怒,一张老脸已是通红!
他心里憋着一肚子火,一声不吭,又向小六林子疾攻而上。
现在,他已不顾其他了,一心只想将小六林子拿下。
小六林子本是一个极为活泼的小姑娘,只是这些时日因家遭巨变,才变得沉郁起来,现在一见萧秋木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那顽皮之性子又上来了。
但见她抢上一步,蛾眉刺暴射出万道光芒,向萧秋木面门狂点而去。
如此声势,把萧秋木骇得一愣,短如猪尾之鞭已顾不得伤人,立即一抖腕,向小六林子蛾眉刺的这片光芒扫来。
小六林子手中蛾眉刺本是挥动如虹,现在突然一滞,变得极为缓慢。
萧秋木一喜,以为此乃小六林子换招之间隙,短鞭便不失时机的向小六林子的蛾眉刺席卷而来,准备将其卷得脱手而飞。
倏地,那本已滞缓的蛾眉刺突然又暴涨开来,如万道霞光,同时闪向萧秋木的短鞭。
一阵“咔嚓”声响过后,地上已多了十几截半寸来长的鞭子。
再看萧秋木之手,已是只剩下那么一根铁制的鞭柄握在手中了!
萧秋木先是觉得手中鞭子一轻,不由一愣,低头看时,才知他的“枪鞭”现在只剩一根鞭柄了。
萧秋木极为尴尬,一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把手中这根短短的铁棍扔了,神情有点茫然。
那边,小六林子已忍不住“咯咯”地笑得直不起腰来,不知什么时候,被困在“千极阵”中的人已二个变为三个。
原来,方才萧秋木喊了一声:“踢飞椅子”之后,阵中人却浑如未闻,仍是气喘吁吁地狂击不止。
但在阵外的四个无魂无魄之人一闻萧秋木之声,便欲去踢椅子,其中有二个却已被欧阳之乎紧紧扯住了。
只有一个人借机脱身,向其中一张椅子掠去,抽腿欲踢。
便在此时,丰千星的长鞭已疾然划空而出,抖出万道寒芒,向此人卷来。
那人一惊,竟发现惟有向丰千星这边撤一步,才有可能避过这凌厉至极的一击。
于是他便向阵中跨了半步。
果然,鞭子被他躲闪过了。
但那鞭子突然一转,又呼啸着向他落在阵外的那只腿卷去。
此招也不难破,只需再向里跨进一步。于是,那人便又将那只脚也跨进一步。
丰千星哈哈一笑,长鞭回收,脸带微笑地看着那人。
那人已是全身进入阵中,立刻也是幻象迭生,似乎已陷身于穷山恶山之中,四周全是怪石嶙峋,狰狞突兀。
更有无数奇禽怪兽向他奔驰而至,呼啸无比,凶悍刁猛!
于是,此人也与先入‘千极阵’中之人一样,乱冲乱撞,怒吼不已了。
而欧阳之乎所面对之敌猝然少了一个,应付起来自然轻松了些。
现在,那三人已是各持一剑,血流如注了。
欧阳之乎心慈手软,并未伤他们要害,而是将他们的右臂各自刺了一剑。
那三人立时把持不住手中的兵器,一阵“叮当”声之后,三人的兵器皆已落于地上。
他们却不管不顾,便那么赤手空拳冲将上来!
于是便又是“蹬蹬蹬”之声连响,三人连退数步。
再看他们,已是血流满面了。
原来方才欧阳之乎已在极短的瞬间向他们鼻梁各击一拳。
还亏得他手下留情,只不过将他们鼻梁骨打断而已,若是欧阳之乎全力一击,那么断裂的就不是鼻梁骨,而是颅骨了。
那三人却毫不领情,一边流着泪,一边冲杀上来。
原来,人的“哭穴”便在鼻梁两侧,欧阳之乎如此一击,便将他们的“哭穴”全都击中,无怪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欧阳之乎心道:“罢了,他们已为人所控制,全然不顾自己的死活,我若再一味留情,他们也不会知难而退的。”
如此一想,他便厉喝一声,长身而进。
但见长剑如梦如幻地闪出,三声惨叫同时响起!
萧秋木被小六林子斗得惨败之后,本欲叫两个属下来助他,哪知围攻欧阳之乎的四人中,又有一个属下被困入阵中,剩下的三人已无法对欧阳之乎构成威胁。
现在,又是三声惨呼,怎么不让他心惊胆战?
如此一骇,便已被小六林子欺身而入,蛾眉刺直贯而入,洞穿了他的胸背。
萧秋木喉头“咕噜”了一声,便已砰然倒地,但他的手中却还是握着那根短短的小铁棍。
他终是不肯放下脸面,也想来个“人在鞭在,誓与鞭共存亡。”
其实,此时那三个惨呼之人并未死去,他们只是被欧阳之乎用“残雨剑”挑断了琵琶骨而已。
琵琶骨一断,他们的功力便废了。
原来,欧阳之乎终是心软之人,不愿滥杀人命,他心道:“这些人虽然凶悍,但毕竟是身不由己,只需废了他们的武功,让他们无法再为虎作伥便可以了。”
哪知此三人功力一废,便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之事。
但见那三人因剧痛不支而倒地后,很快又霍然坐起,一脸惊诧。
若是寻常人,脸有惊诧之意,也不足为奇,但此三人乃神智全失之人,本是一贯神情呆板木讷,无论情势如何,他们均是丝毫不变神色。
可现在为何他们突变得神色诧异?
莫非,他的神智已恢复?
那么,惟一可以解释的是:他们被人控制了心智之后,要么得到解药,要么废去武功,才能解去控制他们的药性。
那三人惊坐而起后,其中的秃顶汉子奇道:“我怎么会在此处?我应是与‘战侠’丰魂星在一起饮酒的。”
另外二人一听,也吃惊地道:“是么?我们兄弟俩怎么未曾看见过你?未曾遇见你又为何会与你一起坐在这地上?”
那秃顶汉子突然大叫一声,声音颇为恐惧,另两个人吃惊地看着他。
只听得秃顶汉子惨叫道:“娘的,我的武功被废了。”
他话音刚落,又是两声惨叫声响起!
却是那两个师兄弟发出来的,只听得他们也惨叫一声:“姥姥的,我的武功也被废了。”
三人怒吼一声,要去找废他们武功之人,当他们目睹丰千星、欧阳之乎、小六林子几人纵横腾掠时,他们的心情一下子又冰凉如水了。
因为他们突然明白过来,无论是眼前哪一位废了他们的武功,他们也是对他无可奈何的,因为他们已是毫无武功,又如何与之相搏呢?
他们只好狠狠地瞪了茶楼中的几个人一眼,含恨离去。
此时,茶楼上战局基本已平定,惟有被围在“千极阵”中的三个人还在不知疲倦的狂冲乱打,但他们的脚步已极为沉重了,脸上更是大汗淋漓,脸色已是铁青!
甚至,他们已开始互殴了,总算因为真力已减少了一大半,才未相互击伤。
小六林子听了那三个废了武功之人的话后,知道这些人乃为丰魂星所控制,所以暗自道:“幸好我未对丰少文下手,否则,便是滥杀无辜了。”
她却忘了即使她出手,也绝对不是欧阳之乎的对手。
小六林子本是对“丰少文”有点歉意,但想到他平日总是浪荡风流,便也就释然了。
丰千星本来一直很清闲地坐在“千极阵”中的桌子上,现在似乎突然记起了什么事,神色一变!
于是,他的长鞭疾然而出,凌厉无匹地向阵中三人卷去。
三声惨叫,那三人已全部倒毙于地!
看他们的伤处,竟全是在颈上,血糊糊的一个大洞,显然是丰千星用鞭子卷住他们的颈部之后,向后一拉,鞭梢钩便勾入颈内,焉能不扯出一个大洞?
若是一开始丰千星便与他们动手,自然不可能会如此轻易取胜,但那三人被困于“千极阵”之后,一番胡乱的苦斗,已是自己把自己累垮了,再加上丰千星端坐那儿,早已把这三人的武功招式看得一清二楚,难怪他能一出手便卷杀了这三个人。
丰千星见三人已死。这才从桌上跃下,跃下时双腿着地。
只听得“通”的一声,似乎有金铁之物砸在木楼板上。
欧阳之乎与小六林子一愣,一看,才知丰千星有一只腿竟是假肢!
无怪乎他整日端坐于柜台内,从不走动了。
欧阳之乎抢上一步,道:“你真是丰千星?”
丰千星点了点头。
欧阳之乎道:“那你为何藏头缩尾,故作一个茶楼掌柜?”
丰千星笑了,只听得他道:“阁下又何需出此一问?阁下岂不是也假扮成丰少文?我倒也有一事想问。”
欧阳之乎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却听得丰千星道:“我想知道为何阁下要说自己是我师妹丰红月之子?”
欧阳之乎冷声道:“你不配称我娘为师妹!”
丰千星的脸色“嗖”地变得煞白!
他满脸不信地看着欧阳之乎道:“不,不可能,我师妹早已在十七年前便遭了丰魂星之毒手,又岂会有儿子留在人世?你切莫诳我。”
欧阳之乎悲愤地道:“你又何必把责任全推在丰魂星身上?莫非你连自己所做之事,也不敢承认吗?”
却听得丰千星颤声道:“阁下莫非……莫非复姓欧阳?”
欧阳之乎道:“你是将死之人,我便不妨直言,欧阳正是我父之姓,我父名讳上为欧阳,下为单字也。”
此言一出,却听得丰千星怆言道:“好,好,十七年,整整十七年,终于是拨云见日之时了。师妹,我知道你在九泉之下,也是深深仇恨我,可我虽然有愧于你,但对你下毒手的事,我丰千星又如何做得出来?”
欧阳之乎手中“残雨剑”已“铮”地一声出鞘,冷声道:“你便无需再演戏了,当年你们一群禽兽残杀我娘时,我娘的两个婢女全都在场,她们可以作证,你丰千星亦是杀我娘的凶手!”
丰千星道:“若是她们皆在,倒是好事,可惜夏荷已死,而冬青更是了无踪影,大半已不在人世了。”
欧阳之乎惊道:“你说夏荷已死?”
丰千星点了点头,道:“十五年前便死了。”
欧阳之乎忽又不屑地哧声道:“你又在妖言惑人了。夏荷是生是死,冬青尚未知,你又如何知道?”
丰千星听到“冬青”二字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待欧阳之乎说完,他道:“你可知道丰少文之母是谁?”
他心知欧阳之乎对这样的问题定是不屑回答,所以接着又道:“丰少文之生母便是夏荷!”
这下,欧阳之乎不由目瞪口呆了!
丰少文乃丰寒星之义子,而夏荷与丰寒星有血海深仇,那么丰少文之生母又怎会是夏荷?
夏荷把丰少文托付给丰寒星作义子,岂不是把羊送入虎口中?
所以欧阳之乎满脸不信地道:“你倒是越说越玄了。”
突然,一直未开口的小六林子向欧阳之乎道:“关于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虽然欧阳之乎对小六林子的性子有些了解,知她并非阴诈之人,但她终是丰灵星之女,其话未必可以全信,于是,他道:“姑娘乃丰灵星之女,论起来该称丰千星师叔,自是为他遮掩了。”
小六林子缓声道:“你可以怀疑我,但你不应该怀疑你身上的玉!”
欧阳之乎这才记起自己为了假扮丰少文,已设法将他的佩玉也要了来,而“残雨楼”的老管家也曾说过此玉乃丰少文之生母临终时交给丰寒星的,那么由这块玉,倒可以查出丰少文之生母究竟是谁。
于是,他便故作平淡地道:“区区一块玉,又能说明什么?”
小六林子道:“因为丰少文身上之玉乃他生母所遗留下来的。”
听到这儿,欧阳之乎心道:“这一点倒与那个老家人所言相吻合。”于是他便接着听。
小六林子又道:“这玉叫‘双鸣玉’,本是与另一块玉成一对,一块为软玉,一块为硬玉,两块玉形态大小一模一样,当它们重叠时,便会有清脆之和鸣声传出,因此有了此名。”
说到这儿,她看了看欧阳之乎,道:“若阁下真是丰红月之子,那么此玉本是为你娘所有……”
听到这儿,欧阳之乎冷哼了一声,他心道:“我娘已去世多年,你如此说,若是胡编乱造,我也是无法查证了。”
小六林子似乎明白欧阳之乎的心思,接着道:“自然,丰红月已死,无法再为此事辨个真伪。但当年她已将这一对玉分别赠给她最贴心的两个婢女夏荷、冬青。夏荷所得之玉为软玉,冬青所得之玉为硬玉,只要找到另一块硬玉,与丰少文这一块玉一重叠,便可知真伪。”
欧阳之乎心道:“要另一块硬玉倒不难,只要问冬姑姑便可以了。但为何红儿将那块玉给我时,冬姑姑却未察觉呢?难道红儿并未曾将此事告诉冬姑姑?何况,小六林子又如何知道这些情况?”
于是,欧阳之乎道:“姑娘与在下年纪相仿,又如何知道十几年前之事?”
小六林子看了看丰千星一眼,丰千星点了点头,于是她道:“此事乃丰少文生身父亲亲口告诉我的。”
欧阳之乎疑心顿起。
既然丰少文生父尚在人世,那他又为何要把丰少文交给丰寒星抚养?且这小六林子又如何能认识丰少文生父?定是小六林子所言不实。
他正待出言相诘,小六林子却先开口了,只听得她道:“其实,丰少文的生父你曾见过。”
欧阳之乎又疑惑了,他见过丰少文的生父?这太不可思议了。
小六林子望着茶楼的窗外,悠悠地道:“丰少文的生父便是‘残雨楼’的那个老家人。”
欧阳之乎先是不信, 后来想起那老家人对丰少文的确是非常爱护,其情切切,已远远不似一个下人对少主的尊敬了。
但为何他会与夏荷成亲?又为何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交给丰寒星?
欧阳之乎百思不得其解,他本就感到进了“残雨楼”之后,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所以才会让红儿近几天勿对“残雨楼”动手,可这“感觉”究竟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小六林子揭开了一些谜,却又扯出了更多的谜,一时如何明白得了?
蓦地,远处响起了那种清脆的竹梆子声:“梆,梆梆……”
只见丰千星一闻此声,不由皱眉,似乎在凝神辨认此声之方位。
欧阳之乎也凝神一听,隐约感觉到是从东侧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