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林子道:“我们骑马走吧,这样可以及早发现异常情况。”欧阳之乎没有拒绝,依言上了其中一匹马。
马车重新启程。
几个人一路戒备着,却再也没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众人不由渐渐地放下心来。
欧阳之乎却想:“听那哨声,可知白衣人定是有同伙之人,为何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忽听得小六林子道:“咱们先在这儿歇上片刻吧。”
欧阳之乎一看,原来这儿是一处平阔之地,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座破落的庙在远远地立着,若是有什么人来偷袭,远远地便可一览无余,早作提防。
欧阳之乎不由暗暗佩服起小六林子的心计。
欧阳之乎席地坐下后,又啃他剩下的那块油饼,啃得是那样的起劲。
小六林子忍不住道:“欧阳……欧阳兄,莫非你竟将这油饼当作天下最美的美味了?”
欧阳之乎边嚼着油饼,边含糊不清地道:“但现在却只有油饼,我倒不如把它当作美味看待。”
小六林子先是一愣,接着不由笑了,她发现这个人话不多,但每句话都说得极有意思,若是你手头上只有油饼,最好是把它当作美味吃了,而不要去空想什么别的美味。
月光很淡很淡,只能照出几个淡淡的人影,这反倒让欧阳之乎不再有拘瑾不安之感。
小六林子忽然又道:“刚才你分明能取那白衣的性命,为何却不出手?”
欧阳之乎淡淡地道:“我只负责押车,保你财产不失,挣些饭钱。”
小六林子狡黯地道:“但你若替我杀了他,我给你的钱将多上一百倍!”
欧阳之乎霍然起身,沉声道:“此钱我却挣不了。”言罢,便转身欲走。
小六林子忙拉住他,道:“你怎可不负责任,将杀人之罪一古脑儿推给我。”
欧阳之乎奇道:“我又何曾杀过人?”
小六林子一笑,道:“若是你不出手,我们数人定然胜不了那个白衣人,对不对?”
欧阳之乎点了点头。
小六林子接着道:“我们胜不了那白衣人,自是无法杀那白衣人,对不对?”
欧阳之乎想了想,觉得此话也甚是有理,只好又点了点头。
小六林子脸上有了得意之色,她道:“只有当你伤了白衣人之后,他的同伴见无取胜可言,才要召回他,而我的属下才有机会杀了他,说起来,杀他的根源便在于你!”
欧阳之乎被她说得直跳将起来,口中道:“你……你……”却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六林子的话听起来似是而非,似非而是,虽是歪理,却能歪打正着。欧阳之乎心道:“白衣人虽不是我杀的,但也许,也许我也算是帮凶吧。”
如此一想,他便愣住了。
小六林子笑意更浓,她接着道:“若是你一走了之,那你便又是在杀人。”
欧阳之乎把他的眼睛睁得几乎要掉出眼眶了。
小六林子道:“你一走,潜伏于四周的人便会杀了过来,这次他们不单单要钱,还会要命了,因为他们得为白衣人报仇。本来我们可以舍财保命,现在因为你杀了白衣人,让我连这条路也走不成了,那我岂不是又是因你之错而死?”
她竟将杀白衣人的责任全推给欧阳之乎了。但她讲得快,欧阳之乎一时竟未听出来,他只知奇怪地自问:“我就那么一走了之,与他人又有什么相干?岂会又是在杀人?”
正在思索之际,突然有隐隐约约的呼救声响起。
众人皆惊,如此黑夜,又在效野之外,怎会有人呼救?
静了一会儿,那声音又起,众人都听出是一个女子的呼救之声,其声极为凄厉恐惧!
欧阳之乎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的手已握在刀把上,他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着亮光。
小六林子有点吃惊地望着他。
欧阳之乎忽道:“我先过去看看。”说罢,他便凝神细听,要听清声音从何而来。
但那声音却好长时间未出现了。
便在欧阳之乎神经渐渐松弛下来之时,远处的破庙里突然跑出来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向外狂奔。
很快,里边又追出来四五个人,将那女子又抓了回去。
欧阳之乎忽然觉得一股热血直涌上来,他的双目已尽赤,手紧紧地握着刀把。
小六林子知他心意,便道:“千万别去,这定是一个圈套。”
欧阳之乎冷声道:“我看站在这儿,反倒更像站在一个圈套之中。”
言罢,他人已如惊雁凌云而上,然后斜斜向前飘去,一下子便已在十几丈外,身形甫落时,他又一点地,身子再次飞贯而起,几个起落后,已近那破庙。
此庙不知建于何年,外面已是破落得不成样子,有一堵墙已摇摇欲坠。
那呼救之声再次响起,那声音便在庙中。
然后是一阵男人的淫笑之声,似乎有四五个人同时在笑。
又有一阵裂帛之声响过,那女子的呼救声更为急切,声音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欧阳之乎钢牙直挫,闪身至庙门前,然后大喝一声,双掌齐出,同时暗中长刀纵空而出,护住全身各大要害。
厚实的庙门应声而开,还在那儿“吱呀”有声地来回弹了几遍。
欧阳之乎长刀一抡,飞身而入!
然后他便觉得一颗心在往下沉,往下沉。
破庙里悄悄的空无一人。
欧阳之乎不禁揉了揉眼,月光虽淡,但有无人影还是辨得清的,可这破庙中除了一尊已坍了一半的观士音菩萨的塑像外,已是空无一物。
但方才分明有呼救声,有几个人从庙中跑出来。不但他看见听见,小六林子也一样。
可如今那些人便凭空消失了,便如蒸发到空气中一般,看不见,摸不着。
欧阳之乎不由奇怪地揉了揉鼻子。突然,他的身形从庙门往后到掠而出,然后施展绝世轻功,绕着这破庙疾奔一圈。
破庙四周的角角落落他全部查看过了,结果仍是让他失望得很,他不由惊讶地“咦”也一声。
倏地,小六林子那边响起惨叫之声。
欧阳之乎大惊,暗叫:“不好!”
他的身形已在瞬息之间跃起,如一缕虚无的轻烟的一般,向小六林子那边电射而去。
数十丈之距,转眼即至!
但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八匹马全死了,马头青一色地从马脖子处断开,咧牙咧嘴地滚了一地,那脖子处斗大的窟隆正在往外冒着温热血,汩汩潺潺地淌了一地。
那个马夫也死了,是被他自己手中的马鞭绞死的,鞭身几乎已整根没入他的脖子里。马夫的模样极为可怕,舌头伸得老长,两只眼睛鼓得似乎立刻会爆开,再看他的脸,已是青紫的可怕!
两个黑衣汉子也死了。他们死得极为干脆利落——“一剑穿喉!”
所以他们躺在地上的样子颇为平静,平静得就像睡着一般。
车上的那些麻袋自然也已不见了。却有一块闪着光泽的东西遗在车上,欧阳之乎俯声拾起一看,竟然是块金子。
是什么样的劫匪,居然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和周详的计划?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打劫,而是另有内幕?
欧阳之乎百思不解,便在月光下来回踱步。突然,他惊呼一声:“小六林子。”
小六林子不见了,不但活人没有,连尸体也没有一具!
欧阳之乎觉得自己腋下已有‘嗖嗖’凉意渐渐生起,他没想到初入江湖的第一个夜晚,便遇上如此诡异的事,看来“水火双邪”的唠唠叨叨也不是毫无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