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最怕的是鬼魂缠身,是以杀人之时从不留名。今日你我是敌非友,这姓名不留也罢!”无名淡淡而道,依然是一脸傲意。
“看来你很自信。”范同冷笑一声,“你我之间还没有交上一招半式,你就自以为已稳操胜券,未免太托大了!你为什么就不问问大爷我姓甚名谁,再说这些狠话呢?”
“我不必问。”无名冷然而道,“你既是饭桶,想必也没有多大的能耐,还是识相一点,滚回去让范增来见我!”
他指名要范增出马,看来的确是来找麻烦的。范同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已知善者不来,当下“锵”的一声,拔剑而出。
“我这个人挺识相,可就是这剑不识相,偏偏要和你比个高低,我看你还是亮兵刃吧!”范同沉声道,向前踏出一步。
无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芒中透出一股无尽的寒意,令范同的心速顿时加快:“你用剑?”
“是!”范同几乎是硬着头皮答道,不知为什么,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无名深沉无底的眸子时,心里竟生出一丝惧意。
这在范同的一生中并不多见,他自入江湖以来,出生入死,历大小战役一百二十七起,还从来没有未战先怯过,但今天他突然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兆,总觉得自己有些流年不利的味道。
“你不该用剑!”无名道。
“为什么?”范同仰起脸道。
“因为我用的是剑!”无名的声音很轻,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震慑力。
范同刚想笑,却听得一声清脆的龙吟之音骤起,无名已拔剑。
无名拔剑,人却未动。他拔剑只是传递一个信号,龙吟之音未灭,从人流中突然闪出五道鬼魅般的身影,却用不同的兵刃、从不同的角度构成一个联合的杀阵,向范同等人疾冲而来。
这杀阵有一个名目,叫“五子登科”,正是连环五子得享盛名的最大本钱,据说连环五子单对单的打法实在平常,而他们能在黑道中成为一流的人物,可以说与这套阵法有着莫大的关系。
连环五子以金、木、水、火、土这五行之名为姓,其实也是因为这套阵法暗合五行生克之理,无论在步法上,还是兵器配置上,都充分考虑到五行之间的关联,以期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是以,当连环五子对范同等人分而围之、形成夹击之势时,四大天王无不感到自己的周围有一股压力存在,迫得他们必须出手。
范五选择的对象是水三。水三是空手,范五用的是一双铁掌。两人以掌对拳,倒也般配。然而水三只接了一掌,身形一移,迅速与木二换位,还没等范五回过神来,木二的红木棍幻出万千棍影,已经扑天盖地而来。
五子登科,本就以步法见长,练至纯熟时,通过精妙的移形换位,可以让五个人形同一人出手,端的是妙不可言。无名看了片刻,心中却在叫糟,因为连环五子的身法固然精妙,以奇见长,可惜功力尚缺火候,一旦四大天王稳扎稳打,不被幻相所惑,那么连环五子落败就是迟早的事。
他与连环五子只是因为一时的利益走到一起,并无任何的交情,按理说,人为财死,纵算连环五子就此而死,无名也大可不必自责。但对无名来说,一旦连环五子过早落败,必会影响到双无常的出手,这样一来,仅凭自己一人之力要想制造乱局,实在有些勉为其难。
无名紧了紧手中之剑,心想:“如果我亲自出手,再加了连环五子,当可在十招之内取敌首级,然而我的目标并不是眼前的这几个人,过早出手势必会暴露自己的实力,到时候难取出其不意之效。”
他此刻颇有些左右为难,无奈之下,只有静观其变。
双方交手到三十招后,战局大变。连环五子的身法虽然精妙,但在四大天王合力破解之下,已渐落下风。就在此时,范五又与水三照面,突听“哧”的一声,一口唾沫如飞弹般从水三的口中激射而出,距离太近范五己避无可避,“哎哟”一声,昔日曾力敌百人的战将顿倒地身亡。
一口唾沫竟然能够置人于死地,当真是骇人听闻,何况对方还是身经九死一生的范五?可谁又想到这唾沫之中,暗藏着一支黄豆大小的菱形镖,而镖身之中有一个空管,管中既有爆炸装置,又注有一滴丹顶红,一入人体,见血封喉。那范五纵有九条命,也敌不住这一口唾沫。
范同等人又惊又怒,又带着几分莫名其妙,同时发动新一轮的攻势。连环五子顿时被笼罩在刀光剑影之中,刀、剑、锤三者联手,疾卷起惊人的杀气,在这长街之上爆闪出无数个气旋,如潮水般汹涌,即使是站在十步之外的无名,衣袂与长发亦随风乱舞,两边的人流禁受不住这劲风的吹袭,再一次纷纷后退。
交击声不绝于耳,飘忽的身影交织蹿动,根本无法辨清哪是范同等人,哪是连环五子,只感到七八条如鬼魅般的影子在云团雾里狂舞。
激战正酣,但无名的目光始终盯住着数十步外的范增以及他身边那两辆重帘的车驾。
范增看着这一场恶战,脸上似乎是无动于衷,但心中却有几分疑惑。他人虽不在江湖,却对江湖上的人与事并不陌生,他已认出对方正是黑道中的连环五子。
“连环五子一向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投靠了谁,然而看今天的这种形势,他们的行动颇有组织,难道说他们此次竟是有备而来?”范增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两辆大车,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这两辆大车之中,究竟有什么秘密呢?这只有范增才知道。
范增心里十分清楚,狭路相逢,双方比的就是实力,只有暂且隐藏实力,伺机而动,才有可能给予敌人的致命一击。所以,他不急,一点都不急,即使四大天王已折其一,他也只是隔岸观火、静观事态的发展。
“哎呀!打死人啦……”从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女人的惨呼声,范增循声望去,却见距离自己不过数步远的人流有一些骚动,一男一女撕扯着挤出人群,好像是夫妻之间的闹架般,甚是热闹。
范增哪有闲心观看热闹,手势一抬,当即有几名侍卫迎了上去。他眉头皱了一皱,刚刚回过头来,却突然感到有一滴湿漉漉的东西粘到了自己的脸上。
他顺手一抹,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心中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血!是血!只有人血,才有如此浓重的腥味!
他猛然回头,只见刚才还在惨号的女人,浑如一头母夜叉般,手持木钩,旋飞了一名侍卫的头颅,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泪水,有的只有浓浓的杀气。
范增心头一亮:“黑白府的双无常!”他之所以敢如此肯定,不是因为他见过他们,而是从他们手中的兵器上作出的判断。
他不由得感到有几分诧异。连环五子与双无常都是江湖中独来独往之人,虽然武功精湛,但敢向流云斋挑战,未免太胆大了一些,除非他们的背后真的有人撑腰。
当今江湖之上,无论在声势上,还是在实力上,敢与流云斋抗衡的只有刘邦的问天楼,难道说那位静立桥上的剑客,真的是问天楼的高手?
范增缓缓地回过头来,不再理会双无常与侍卫间的厮杀,重新将目光盯视在无名的身上。
“此人既是问天楼的高手,那么他会是谁呢?”范增沉思片刻,蓦然想到了什么,惊道,“难道他就是龙赓?”
龙赓无疑是当今天下风头最劲的剑客,有关他的传说,实在不少,然而很少有人亲眼目睹过他的真容。范增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听到项羽提起过他的名字,以项羽的武学修为,尚且对此人钦服不已,范增自然也就留了个心眼,记住了这个名字。
如果此人确实是龙赓,那么眼前的这一切也就不难解释了,因为只有龙赓,才会自视清高,公然行刺。
“呼……”雄无常的银钩一闪,击毙了一名侍卫之后,几乎可以直面范增,而此时的雌无常木钩幻化数百道虚影,将飞涌而来的侍卫尽数拦在自己身后。
对双无常来说,这的确是一个诱人的机会,只要将范增制服,这笔买卖也就十拿九稳了!
他们身在江湖,当然知道流云斋的势力之大,根本不是他们这号人可以惹得起的。但对他们来说,范增此行所带的财物实在是非常的可观,是以他们不想错过。
俗话说,人为财死!双无常却不是这样要钱不要命的人,如果说范增此时还身居相位,又或者没有无名的出现,当他们知道这批货的主人就是范增时,他们也许会选择放弃。然而,当这两种情况都成为现实时,也就难怪他们要心生侥幸了。
既然已下决定,他们出手绝不留情,毕竟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是以他们没有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战机。
此时的雄无常,距离范增最多不过两丈,而两丈的距离,正是雄无常手中的银钩攻击的最佳距离。雄无常当然不再犹豫,大喝一声,银钩如弯月升起,寒芒若月光倾洒整个虚空。
气旋在钩尖涌动,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这绝对是致命的一击!
范增依然是背对着,脸上显得极为平静,他的神态似有几分悠然,仿若观花赏月,浑然不觉背后袭来的杀机。
杀机暴露于雄无常的眼神里,也暴露于他的银钩之上,他整个人就像一头出击的猎豹,面对猎物充满着势在必得的信心。
这一击的气势之烈,宛若横掠沙漠的风暴,似乎可以将眼前的一切吞噬毁灭,让人一见之下心生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