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城阳城中,西楚守将任石,率领着八千将士还在巩固城防,他做梦也想不到,项羽前脚刚走,田横后脚就跟了上来,用兵之神速根本让人措不及防,然而让任石奇怪的是,当田横的大军只距城阳不过百里之时,却突然没有了消息。
这的确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毕竟对方有数万之众,就算要玩失踪,又谈何容易?这让任石的心头仿佛悬了一块大石,根本无法测度对方的用意,他唯有严令属下加强戒备,不敢有半点的懈怠。
带着沉重的心情,他回到了城守府,连美婢送上的晚膳也无心享用,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房之中,考虑着是否要向项羽禀告城阳此刻的军情,他之所以这般顾虑重重,实在是不想在项羽面前自讨没趣,毕竟项羽离开城阳还没几天,此时若是报上军情,项羽未必就能相信,然而倘若知情不报,万一城阳失守,自己就是罪人一个。
就在他面临两难选择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令他心生无名之火。
他进房之前,已经严令下人不准打扰,却想不到还是有人这般不识趣,这让他蓦感烦躁不已。
“滚进来!”他大骂一声,门外却突然没有了动静。
这让任石心生警兆,似乎感到了一种危机的存在,他本就是流云斋有数的高手,也是项府十三大家将之一,阅历之丰富,触觉之敏锐,纵观江湖也不多见,这使他得逃过无数劫难。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然而,这并未让他放松警惕,他缓缓地站起身来,顺手提起了他手边的一把长剑,向门边逼去。
等他小心翼翼地开门来看,门外哪里有半个人影,倒是远处的厢房里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一看便知是他府中的奴婢。
“难道是我听错了?”任石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这并非没有可能,此时此刻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了,实在是因为大战在即的消息让他感到了那种紧张的氛围。
任石重新关上了门,回到座位,想了一想,决定还是提笔修书,向项羽禀报军情,就在他刚刚写了两三个字时,陡听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这一次,任石毫不犹豫提剑向外冲去,可是门开处依然不见半个人影。
这让他感到莫名心惊,等他再一次关上门时,蓦然回头,却见在自己的座位上,已经多出了一个人影!
这的确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就算是曾经杀人无数的任石,也吓了一跳,几疑自己见到了鬼魂,然而这种惊慌并未在他的脸上停留多久,因为,他听到了对方那悠长而沉稳的呼吸声。
只要对方是人,就不足以让任石恐惧,他对自己手中的剑从来就很有自信。
“你是谁?”任石冷冷地道,他的眉间已然贯满杀气,虽然他非常清楚,对方能够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房间,功力自然不凡,可是,他还是起了必杀之心。
那人不答反问:“你就是任石?”
任石冷哼了一声,道:“你明知道是我,还敢找上门来,可见你的胆子实在不小!”
那人的脸上似有一丝不屑之意,淡淡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要找你随时都可以找,何必还要看胆量大小!”
任石气极反笑,手中的骨节一阵爆响,道:“我的确不算一个什么东西,我手中的剑更算不了什么,若是你有胆量,不妨就和我比试比试!”
“好!”那人只说了一个字,声落人起,一片刀芒已然如潮涌至。
任石心中一惊,没有想到此人说打就打,没有丝毫征兆,仓促之间,他的脚步一滑,连退数尺,手中的剑斜出虚空,封锁对方刀芒的来路。
“当……”
刀剑悍然碰击,形成强势气流,将这房内的家什物件卷向四壁,而两人的身形只晃动了一下,便又交织在一起。
任石只感到手中一麻,被对方强大的劲气一振,手中的长剑几欲脱手,他强定心神,在刹那间提聚全身的功力,蓦然在手心中爆发。
剑尖一颤,如鲜花绽放,幻出一道诡异的色彩,直罩向对方的刀芒,剑未至,锐利的剑气疾荡空中,已然将这段空间压迫得紧密无缝。
那人的眼中似有一股惊奇,轻“咦”了一声,旋身一扭,转换了一个角度,陡然间,双手互握刀柄,以一种最简单的方式由上而下将刀劈出。
这动作之拙劣,犹如山间伐木的樵夫,刀锋所指,却能将这虚空一破两断,夹杂着隐隐风雷之声,有高山滚石般势不可挡的气势。
这种刀法的确是闻所未闻,它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将这拙劣的动作稍加变化,使得出手的角度略有改变,却能平添出不可一世的霸气。
“你就是田横?”任石满脸惊悸,惊呼道,他从来没有见过田横,可是此人刀中的霸气让他的心中蓦然产生出一种直觉。
“嘿嘿……”
那人冷哼两声,傲然而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此人的确就是田横,在他率领数万将士赶赴城阳的途中,他采纳了车侯和扶沧海的建议,那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实力,改强行攻城为偷袭,这虽然略显得有点冒险,也显得不那么光明正大,但所谓兵不厌诈,这无疑是田横此时可以选择的最正确的方法。
所以,他和扶沧海率领那三千神兵营战士抢在天黑之时,越墙入城,目标直指任石的城守府,只要能将任石击杀,城阳守军便群龙无首,自然会不战而溃。
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料,几乎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他们就在片刻之间完全控制了整个城守府,此时的任石就像一只困兽,陷入田横他们所布下的罗网之中,这其实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于其人之身,项羽用兵,就最爱在大战将即之时,派杀手行刺对方将领,而此刻田横只不过是如法效仿,居然也一试奏效。
此刻任石心中的惊骇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已明白,当田横出现在自己的城守府之时,他就已经大势已去,而他现在唯一的悬念,就是能否在田横的长刀之下全身而退。
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有自己的自信,因为他手中的这把剑曾经击杀过无数的高手,而他的自信正是建立于这个基础之上。
“呼……”
在避过田横惊天动地的三刀之后,他开始了反击,他的剑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刺出,划出一道半弧,就在弧光最强之时,那凛凛的剑锋破入虚空,直刺田横握刀的手腕。
他无疑是一个高手,他以剑的灵动,来应对刀的霸气,只此一点,就证明了他对剑道的理解远胜于常人,然而就在此时,惊人的一幕陡现。
田横手中的刀有如风车般滚动,刀只有一面刃锋,但在他的手中使来,却飙射出万千寒芒,带着一种狂野的气势,直劈向任石剑身的中心。
“咔嚓……”
那精钢所铸的长剑为之而断,而田横手中也只剩下了一柄断刀,刀虽断,而刀气不断,带动着那截断的刀锋,如闪电般直射向任石的眉心。
无论任石的想象力是如何的丰富,无论他的判断力是如此的正确,他都绝对没有想到,田横竟然会以断刀制敌,这绝非是田横应变奇快,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有意为之。
“哧……”
就在任石还没有感到恐惧的刹那,那刀芒自他的眉心而入,竟然将他的头颅一分两半,血如喷泉涌出,直冲房顶,击得那青瓦也“嗡嗡”直响。
田横缓缓地步出房门,门外早已伫立着两条人影,透过暗黑的夜色,可以看到这两人正是扶沧海与车侯。
“一切俱已搞定!”扶沧海看着田横满是血迹的脸,微微一笑,“我们未伤一兵一卒,就将城阳完全控制在我们的手中,相信不到三五日的时间,城阳失守的消息就会传到项羽的耳中!”
田横非常信任地望着他:“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扶沧海胸有成竹地道:“我们就在城阳休整三天,三日之后,退出城阳!”
田横心中一惊,道:“我们何必对城阳先取后弃呢?这岂非是多此一举!”
扶沧海摇了摇头,道:“不!唯有如此,我们才可以将项羽牢牢地拖在齐国境内,坚定刘邦与韩信出兵伐楚的决心,要不然我们又何必攻占城阳,以我们的数万人马,安能与数十万西楚军为敌!”
田横沉吟片刻,霍然明白了扶沧海的战略意图,在他的心里,他不得不佩服扶沧海此计之妙远胜自己,因为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想出这种以数万人马来吸引西楚军主力的妙方来。
“如果项羽看出了我们的意图,不为所动,那我们又该如何?”田横想到了另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