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长江的确是一个极为顽强的对手,其实每一个能成为金牌信使的人绝对是极为顽强的,这是萧衍选人的准则,而有梁朝第一勇士之称的郑伯禽也绝对不会选择一个懦夫做弟子,勇士的弟子一般都是勇士,萧衍信任他,也信任冉长江,因为萧衍自己也是一个高手,一个没有人知道其深浅的高手,只不过是因为现在成了南梁一国之君没有人将他看成一个高手而已,但谁也无法否认萧衍的武功,高手的眼力便是不一样,因此他绝对很少看走眼一个武人。
冉长江的表现也同样是那般顽强,那般生动,那般有生命的爆炸感,的确,也便像是一个爆开的烟火。
具体地说,应该不是他像爆开的烟花,而是他的刀,他的刀在他的脚刚刚一着地的刹那,便像是爆开的烟花,闪烁出一片凄艳,密集地兜向黄海。
他的反应的确快得惊人,他的刀法本身也是极快,再加上他的顽强,他的求生欲望,才会有他这奇迹般的一刀,这让所有旁观者惊叹而不得不赞赏的一刀。
这一刀,便像是在黄海的身前开满了无数的鲜花,开得那般艳丽,那般灿烂,那般凄艳,那般动人,更可怕的却是这一刀变得无比肃杀。
这是绝招,是冉长江的救命绝招,与他师兄彭连虎共同苦研了几年的刀法,终聚成这精华的一刀。
冉长江心中有些叹息,他绝对不想使出这一刀,他绝对不会希望有人可以将他的底子摸透,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他必须使出这一刀,这救命的一刀,被别人看清楚自己武功底子总比被别人杀死要好些。更何况他从来都未曾用过这一招对敌,他倒也想看看这一招到底是怎样一种威力,怎样一种可怕。
所有的人呼吸似乎全被这一刀所斩断,全都将心神提至最紧张的状态,因为这些人之中能不为这一刀所震骇而色变的人没有几个,当然黄海是例外。
黄海的神情只是微显惊讶,既为冉长江这一刀所惊讶,也因为冉长江那种狠劲微微有些惊异,但他绝对不是怯缩。这个世上似乎并没有谁可以让他怯缩,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怯缩,一切都是那般自然,一切都是那般生动,一切都那般从容,便像他的步子。
黄海的步子依然是那般轻松,从容而优雅,也没有人看到他的剑在哪里,没有。
若有人要问黄海剑在哪里,相信黄海定会告诉他剑在心中,心中有意念,意念无处不在,因此剑也是无处不在,无处不可放剑,无处不可出剑,无处不是剑。
的确,黄海的剑的确似是无处不在,无处不存,无处不出,让人感觉到他便像是一个浑身长满无形之剑的刺猬,或许是他自己本身便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剑。
冉长江深切地感受到了黄海剑的存在,每一次他总是被黄海的剑先一步攻入心中,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无论他的刀势如何凌厉,无论他的气势如何强劲威猛,无论他的心神如何聚中在自己的刀上,而黄海那柄意念之剑总会早一步刺入他的思想,统治他的意念,让他感到黄海的剑那种无处不在的可怕。
冉长江心头的骇异绝对不会比那些对他这一刀感到骇异之人小,因为他居然发现黄海的剑法再好,剑术再强,便是可以让滴水不透,可以让空气都不透进来,但仍然不可能斩断对方的意念,绝对不可能将对方的思想完全毁灭,那是一种纯粹的以另一种形势存在的气势,也只有这样的攻击才是最可怕最有效的。
冉长江感到一阵虚弱,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也破不了黄海的剑法,正像他完全无法斩断对方的意念,完全无法让对方禁止住意念。因为他在精神上的修为永远也无法追及黄海,这是他的自知之明,他更明白为什么黄海的剑总会在最应该出现的地方出现,那是因黄海那柄意念之剑早已将他心中的一切思维完全清楚,自己对于黄海来说,便像是一个没穿任何衣服的人,包括自己的思想,都是赤裸裸地展现在黄海的眼下,因此他注定只会有一个命运,败亡的命运,便是他的武功再高,结局仍然是如此。
冉长江感觉到黄海的剑的存在,也感觉到那似乎无处不在的剑意,那无处不存的杀气,他在心中暗叹,因为他知道黄海剑绝对会出现在最应该出现的地方,出现在他最不愿意对方的剑出现之处,这真是一种难以说清的悲哀。
黄海的剑的确是出现得很突然,也异常精彩,不可否认,这正是最该出现的地方。
冉长江一声惨号,在心中却只有无限的绝望,他这一刀仍然是被破了,以最无奈的局势被破了,无论多好的招式,在黄海的眼中却只像挡住黄海的心剑,由意念所发出的精神之剑,这种剑才是最可怕的,才是最有杀伤力的。冉长江在这一刻才真的明白为什么会有“哑剑”不敌之说了,那是因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可以敌得过自己。
冉长江再一次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他的刀已经若一只破天的云雀蹿上了云霄,没有人看见过黄海的剑是怎么一个形状,也没有人看到黄海是怎么出手,甚至没有看见黄海是怎样走路,怎样滑行移步,但这个战局已经奇迹般地成了这种模式,无论是谁,也不管你是敌是友,都不禁自心底升出了一丝寒意,甚至让很多人都看得稀里糊涂不明所以。谁也想不到如此狂猛的冉长江,如此可怕的刀法竟然被他这般轻描淡写之下便破掉了,让人深深地感觉到冉长江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但绝对不会有人说冉长江的武功不好,他们毕竟还是好手,虽然他们无法知道黄海的剑出自哪里,收自何方,但对于冉长江的武功他们却懂得欣赏,懂得品味,他们甚至处处为黄海设想如何破解冉长江的杀招。只不过,他们在还没来得及想出破解之法时,冉长江已经被击败了,也不知道是如何破解的,也不知道是魔法还是虚幻术,但冉长江的确是败了,败得极惨,虽然在旁观者的眼中这是必然的,但这种败法却大出旁观者的意料之外。
冉长江的身子在重重地跌在地上之时,整个身子便像是一只老虾,弯曲成一团,但在黄海那鬼魅般的身影走近之时,那弯曲的身子却骤然抖直,一道残虹在天空中亮起。
竟是一口鲜血,一口鲜红得让人感到刺眼的鲜血,飙射出满天凄艳与惨烈。
黄海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他却并没有退。这一次,所有的人眼睛都亮了,因为谁都没看见黄海动手,那一直敛在虎皮披风之后,让人看不见的手,出手之后,天空便更亮了,像是有一百个太阳同时亮在众人头顶,每一个人的眼睛全在这一刹那间闭合,他们知道那一百个太阳的强光只是黄海的剑。
黄海终于当着所有的人之面出剑了,这可能算是冉长江的骄傲,也是所有人的荣幸,只可惜,依然没有人可以看清楚黄海所用的是什么剑,是什么样的剑式,根本没有人知道。
“吱……”似是那鲜血化成蒸气般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有些人却大为不解,为什么冉长江的那么可怕的刀法都逼不出黄海的剑,而这一刻只一口鲜血却让黄海出了剑呢?这一切自然不会有人回答。
“剑下留人——”一声长长的惊呼由远处飘忽而至,但依然像是响在所有人的心中,是那般的清晰,那般悠扬,这声音只会让人想到那古筝“叮咚”而清脆的喧响。
“呀——”一声惨叫再一次传入众人的耳朵,是在那由心底响起的声音余音仍未去尽的时候响起的。
然后天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只不过是场中多了一个人,一个很高也很有力感的人,看那脸淡淡印出的沧桑可以看出这个人是四十岁左右,一身黑黑的披风罩出一道高山般雄伟的风景。
黄海依然是黄海,平静得就像那湛蓝的天空,也有着同样的深邃,虎皮披风在轻风中,微微飘扬着,他的手敛在背后,像是一件很神秘的东西,藏得让别人永远也看不到全貌。他的目光之中却有一丝讶然,也有一丝复杂得可能连他自己也读不懂的神情,那刀刻一般的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牵动了嘴角那几缕苦涩和伤感,神情有些黯然地望着那穿着黑披风与黄海有着同样神情的汉子。
冉长江静静地躺在那汉子的怀中,脸色苍白若死,嘴角依然挂着极为凄艳的血,这时候人们竟发现这血似乎与刚才喷出的鲜血颜色有些不同,这只是细心的人所发现的。
那汉子望着黄海的眼神也很复杂,像黄海的眼神一般复杂,无论是谁都能够感觉到这个汉子与黄海之间有着极为特殊的关系。
那汉子举重若轻地抱着冉长江的躯体,很轻柔地擦去冉长江嘴角的血渍,像是秋风轻拂落叶一般。
所有的人都只是怔怔地呆着,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汉子是在什么时候到的,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汉子由哪个方向来的,但谁都知道那句“剑下留人”正是这汉子所呼。只是让人惊骇的是,对方竟可以直接将声音由每一个人的心中呼起。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汉子是谁,从哪里来,便像是没有人知道黄海的剑是什么时候收入鞘中一般,但众人总算见到了这被誉为天下极为可怕的剑手出剑是怎样一个场面,似乎并不能算是有虚此行。
叔孙长虹的心却是极为冰冷,就像是完全袒露在这寒冷北风之中,被吹得快冻死了每一根通往心脏的血管,这的确是一个极为可悲的感受,他却知道绝对不可能逃得了,他根本就没有幻想自己可以胜过黄海那鬼魅一般的身法,更何况四周仍有归泰龙的兄弟们。
归泰龙心中也是骇然,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汉子绝对是一个可怕得更胜冉长江数倍的人物,只是他却看不出眼前这人的身份,也似乎从未听说过江湖之中有这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