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道之战,大柳塔之战,泰山之战,博野之战,泾州之战,定州之战,无一不是让江湖震撼,天下皆惊。所以,蔡风绝对不会因为洛阳之战而心惊。他的生命,似乎只有通过战斗来发挥,这才是一种享受生命的形式。
一切都似乎接近尾声,蔡风知道,这一战之后,将会决定和改变很多事情。也许,他再不会回到中土,在塞外寻找一处幽谷,筑巢而居,生儿育女,但他绝不会再插手战事,这是他对孝庄帝的承诺,其实也正是他内心所想。
蔡风早将一些准备工作安排妥当,如何撤出洛阳,如何安排葛家军的后事,他都为游四计划好了,而这也正是葛家军中许多人心中的意愿。不过,在这个时候,游四却来了。
“天王,我先送你上少林寺避避,然后再去与齐王联系如何?”尔朱仇询问道。
这里是一处山头,葛荣负手望天。
天很蓝,云也很白,空阔无比的天让人的心中也舒畅了很多,也许正因为如此,葛荣才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半晌,葛荣才轻柔地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杀了他?”
尔朱仇一呆,嗫嚅道:“其实,人岂无过?明王只不过是犯了一次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我们也不能就此而不给他机会。是以属下只是废了他的武功,还请天王恕属下自作主张之罪!”说话间尔朱仇竟跪了下来。
葛荣扶起尔朱仇,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只是为我着想,唉……这一切我其实也有错,既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就让他去吧。希望他在有生之年仍能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你现在也不必称我为天王了,你欠我的恩情今日已经还清,以后再也不欠我什么……”
“不,天王的大恩,我尔朱仇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图报,当初我兄弟二人发过誓,因此我永远都只为天王而活!”尔朱仇骇然呼道,神色间显得极为焦灼。
葛荣叹了口气,他知道尔朱仇此话绝对真诚,不由淡然道:“好吧,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想先去城南的‘天玄寺’,那里是了愿大师的一位师兄主持,也是我的朋友,他会照顾我的。你也不必告诉风儿我在哪里,对于凡尘俗事,我早已看透了,只想在这后半生中独伴清灯静心参禅……”
“天王……”尔朱仇惊呼道。
“你不必如此,此刻我功力尽失,反而佛心更坚,往日师尊所述禅理竟在生死间豁然明悟,我心意已决,但仍有一桩心事需要托你去办。”葛荣恬静地道,语调如春风一般和缓。
“天王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尔朱仇就是赴汤蹈火也定会完成!”尔朱仇大义凛然地道,同时更深感葛荣那颗向佛之心已是无法挽回。
葛荣笑了一笑,道:“我只要你将明儿他娘的骨灰给我送来‘天玄寺’,上半生欠她的,我想以下半生来偿还!”
“啊……”尔朱仇禁不住为之愕然。
游四的脸色有些难看。
蔡风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笑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孝庄帝派人来说,天王已经逃了,明王的武功被废,但明王却什么也不肯说。”游四脸色有些难看地道。
蔡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了,这个意外的变故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想象。葛荣武功被废,此刻却脱困而出,不知去向,那这件事究竟是谁干的?葛明这个叛徒自不会救出葛荣,如果是葛荣废了葛明的武功,那这个救出葛荣的神秘人很可能是友非敌,只是此人又是谁呢?
“明王现在何处?”蔡风淡然问道。
“明王正被孝庄帝带去问话了,孝庄帝表明,如果齐王不再答应他的条件,他无话可说,不会强求!”游四又补充道。
蔡风不屑地一笑,道:“他也太小瞧我蔡风了,你去告诉他,就说尔朱荣的事情依然按照我与他商议的原计划行事,不过我得首先查清师叔的下落,尔朱荣的事只能稍缓。一旦有师叔的下落,就立刻按计划行事。”
游四微微松了口气,蔡风的目光却落在他的手上。
“你又有佳作了?”蔡风不由笑问道。
游四干笑一声,道:“我准备给你描绘一张全家福呢,不过因为孝庄帝派来的人赶得凑巧,老爷子和你的宝贝儿子还没来得及画上去。”
“噢。”蔡风不由讶然一笑,道,“拿来看看,你画的是什么东西?”
游四抖开手中的帛卷,蔡风不由发出一声惊叹。
游四的画笔的确是巧夺天工,一男四女跃然画上,赫然就是蔡风、元叶媚、刘瑞平、元定芳,另外那人却是凌能丽。四女如众星捧月般围在蔡风身边,每人的神态各异,衣裙飘飞犹如迎风起舞,眉目生花,其眼神更如秋水一般活灵活现。只是元定芳的画像稍稍偏瘦了一些,没有此刻的她那样丰腴。蔡风在画中的表情更是眉飞色舞,一副志得意满之态,但那两点眸子之中的神光隐透着智慧和狡黠的神采,眼珠的色彩却选用了淡蓝色,犹如一望无垠的碧波湖水,这让蔡风感到有些讶然。
“我无法将你的眼神完全捕捉下来,我也不知道如何为你点睛,但每看到你的眼睛,我就想到了蓝天湖水,所以就用了蓝色。”游四解释道。
“太妙了,你小子还真有一手,我不得不佩服了,你也不用再在画上旁边加什么人了,就交给我吧。否则如让能丽看到这幅画,你可就有麻烦了。”蔡风一手抓过布帛,欢喜地道。
游四一呆,讶然道:“凌姑娘不是一直陪你在高平吗?”
“但还没来得及明媒正娶,知道吗?她可凶得很,待洛阳事了之后再说吧。”蔡风笑着解释道。
游四不由得摸摸脑袋,满头雾水,不知道蔡风在玩什么花样。
尔朱荣回到洛阳,根本没有回大司马府宅,而是直入皇宫。
洛阳,便如同他的指掌,不容有半点遗落,更要使一切都由他来掌握。
的确,此刻的尔朱荣威风八面,大败葛家军,攻下冀州,一切的一切,使尔朱荣将自己的权力推上了巅峰。整个军中大权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谁敢不服?谁敢有丝毫的反对?
尔朱荣对孝庄帝请回四大供奉之事极为恼怒,是以他首先要做的事,就是质问孝庄帝。
尔朱荣根本没将孝庄帝放在眼里,这也使得一些朝臣心中极为不满,这一点尔朱荣也知道得很清楚。但只要那些人不公然出言反对,他也懒得管。而那些朝臣也知道,谁要敢与尔朱荣作对,那唯有死路一条,是以,这些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这的确是北魏的悲哀。
尔朱荣身边仍有两名亲卫相随,这些人入宫后完全可与宫中的带刀侍卫相提并论,甚至能够享受到带刀侍卫无法享受的礼遇。
在洛阳城中,大司马府宅中的侍卫比之皇宫中的侍卫更有地位,而大司马府宅的实力也极强,虽比不上宫内的望士队和宗子羽林,可是洛阳城的守兵完全由尔朱荣所控制,这就比宗子羽林及望士队更有实力了。而且,尔朱家族的产业在洛阳比较集中,家族成员极多,完全成了洛阳的主体,这就是尔朱荣在洛阳嚣张无忌的主要原因。
“大司马到——”太监的高呼惊动了孝庄帝。
孝庄帝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尔朱荣会回来得如此之快,看来蔡风并未在途中将之截住。他在大吃一惊的同时,向身边的王通使了个眼色。
王通立刻会意,自后门迅速退开。
“大司马到——”尔朱荣很快行入了御书房,而此刻王通的影子早已消失于御书房。
尔朱荣龙行虎步地行了进来,目光在御书房中凌厉地扫了一眼,没见到任何动静,倒是看到那守候在孝庄帝身边的两个太监惊惧和恐慌的表情,这才向孝庄帝微微欠身行礼道:“臣参见皇上!”
孝庄帝心中怒极,尔朱荣这种态度,哪里把他这个北魏皇帝放在眼里?那两道扫过御书房的目光倒像是在抓贼,怎么说他仍是皇帝,一国之君!
孝庄帝虽然气恼,但却不能发作,他知道这样对他不会有半点好处,反而只会更难以收拾局面。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胜得了尔朱荣,而尔朱荣的嚣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爱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与朕事先招呼一声?也好让朕为你接风洗尘呀?”孝庄帝挤出一脸的笑意,悠然道,倒的确像是一个爱臣如子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