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暂时停止!”金蛊神魔果断地道。
蒙城,乃淮北一所重镇,一向是南北两朝必争之兵家要地。
北朝烽火连天,战乱纷起,正是动荡不安、人心惶惶之时,更有不少难民纷纷涌向南朝,而北朝更怕南朝趁机浑水摸鱼,攻城掠地,是以,这些两国相邻的要地都有重兵把守。
蒙城正是这种兵多将众的重镇,无论是水陆两路,还是骑兵,更有宿州、涡阳相辅,随时都有作长久战的准备。
虽然北朝内部已烽烟四起,但绝不给南朝任何机会,南朝也不敢做出任何举措,谁也不能也不敢轻视北魏!自孝文帝大力推行汉化之后,北魏朝中猛将迭出,更有谋士如云,此刻对北朝用兵实属不智之举,一个不好,仍会激得万物皆兵,那就不划算了。因此北魏的南方依然未受烽火波及,百姓勉强可以安居,这也是南朝未用兵的原因,也是因为当年萧宏的教训令人影响太深。
刘府的队伍南出蒙城,早已经接到朝廷的密旨,加之刘家在南朝的势力,兼且蒙城守将刘玄乃是刘家嫡系,自然是没有做出任何阻拦,反而增派两千步兵让两位偏将亲自压阵探路,以确保刘家这支队伍的安全。
刘府的幕僚及家将与本身所带的兵众,竟达两千五百多骑,如此众多的人马的确足够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刘瑞平却想走水路,顺着涡河而下直抵怀远,到达怀远便已经完全属于南朝之地。而靖康王的部将定会在这之间相迎,那时候也就是刘府家将和蒙城兵将回返之时,刘瑞平也便会再难返故国,因此,她不想再乘马车去见更多的人。
河上有大船三艘,小艇六艘于前面开道,刘瑞平所在的那艘船上,安置了一百家将与刘府的主要人物,而南朝的特使却是在另一艘官兵夹杂的船上。
河道极宽,剩余的官兵全在岸上护行,只要有半点问题,就可立即支援,但谁都知道,除非是对方调集了大队兵马前来,否则谁来找麻烦都只会是死路一条,那些山贼流匪更是望风止步。
刚行出蒙城三十里地,南朝的信使便兜头迎上。
众官兵立刻停住行军,以小艇将信使运送到船上。
刘承东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那信使一上船,立即就发现了立在甲板上的他。
“还不见过大总管!”刘承东身边的一位特使喝道。
“见过大总管,萧传雁大将军已在前方十里之处扎营,特吩咐小的前来传讯!”那信使立刻单膝而跪,恭敬地道。
“萧传雁?王府中还派谁来了?”刘承东极冷地道。
“王爷还派来了外务大总管萧边副。”那信使答道。
刘承东的脸色稍缓,淡然道:“既然是萧总管也到了,那就好说,你回去复命,半个时辰后,我们必可赶到!”
“还有,王爷已经赶到怀远,在怀远亲迎王妃的南行。”那信使补充道。
刘承东的脸上泛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道:“好,我自有安排,你先去吧。”
“是!”那信使又迅速乘小艇上岸,而就在此时,另一艘小艇之上跃上一人。
“禀大总管,十里之外的驻军将领的确是萧传雁,兵马在两千左右,营为背靠北山,顺坡而扎,结为圆阵!”那人沉声道。
“好!你做得很精细!”刘承东嘉许地道,他身边的南朝特使有些吃惊,禁不住对刘家的实力再次作了一个估计,单凭这个探子的能力就没有人敢小觑刘家,他居然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将对方的实力摸得如此清楚,若是交战,萧传雁已经输了一筹,这是根本不能比的,而刘家这种兵分水陆两路而行,就已经让对手完全无法摸清实力,无论是在战略上,抑或是在手段方面,刘家这种准备已经占了绝对的优势。这种水陆并进之举,更使战术灵活多变,遥相呼应,而坚不可破。
刘承东并不在意别人如何想,只是淡淡地吩咐道:“与他们会合!”
蒙城的兵将并不随刘府家将一起靠近萧传雁的营地,而是在其营地之外的两里外驻足,并未扎营,只要刘承东众人安全进入萧传雁的营内,他们就可顺利返回蒙城。
来接应的是萧传雁和萧边副,只带了十几名护卫,且并不带任何兵刃,更可以表现出对刘府的尊重及靖康王的诚意。
刘府的五百名家将把刘瑞平与嫁妆送入萧传雁的营中。
刘瑞平始终坐于一顶大软轿之中,合八人之力相抬,绝不会与任何人打照面,也并无人知道刘瑞平的真实面目。当然随行的人当中,自有见过刘瑞平真实面目的人。
刘瑞平的营帐早已搭好,处于各营帐的中央,与将军所在的营帐成对立状,是一个极大的紫色牛皮帐,可避寒风,更显得美轮美奂。
以刘瑞平的紫牛皮营帐为中心,周围环绕着五个稍小的营帐,这似乎是一个独立的整体,每个小营之中都驻有三十名刘府家将,而在各营帐之中更设有仆妇丫头的小帐。
刘承东也不得不承认这营帐的设立之巧妙,刘瑞平对这种设计的营帐似乎也极为有兴趣,她最喜欢的色料,正是紫色,而此刻,她的心情似乎不错,因为她知道,一切都已经在蔡伤的估计之中。
刘瑞平一步入帐内,一切的行动便都已经与外界断绝,那五营之中的刘府家将便替代了这里的守卫,一切的饮食起居也全都由刘府之人负责,这是萧边副和萧传雁的命令。
让人有些不解的是刘承东并不愿意留在此地让萧传雁为他洗尘,坚决要返回,理由就是怕引起北魏的不满,是以就率同大部分家将,与蒙城派来的兵士返回蒙城。
这似乎是一个理由,但却大大出乎萧传雁和萧边副的意料之外,不过,刘家行事向来都是极为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而刘承东与蒙城兵将尽快返城,也减少了他们许多心理压力,虽然他们迎娶刘家的大小姐并不是什么很神秘的事情,但对方数千人马的确也是一个威胁。
天并未黑,萧传雁与萧边副本意为刘家众人洗尘,但既然刘承东这个主头回返,虽有三老之一的刘傲松,却也不用太费周章,征得刘傲松的同意,竟也不休息地赶路。
刘瑞平刚松口气又要拆帐起程,若是没有蔡伤的提示和策略,她肯定会大发脾气,非得待上一晚。但此刻她却欣然上路,因为一切都正如蔡伤的初步估计,没有太大的变故。
“禀将军,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可到虎谷口,先头部队已经在虎谷的另一边扎下了营!”探子迅速回报道。
萧传雁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只要过了虎谷,自己就有足够的实力去应付任何北朝的追击和攻袭。虽然他明知道蒙城的兵士在一般情况下绝不会有任何异动,那全都属于极为不明智的举措,可在他的心中隐隐总觉得有些不太妥当,是以,他才会立刻揭营而起,直赴虎谷。凭借虎谷的天险足以抵抗大批的追兵,而立于不败之地。
天空中微微划过一道阴影,萧传雁禁不住抬头望了一望,却是一大群鸟雀,像是连成了一片云彩,他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心想哪里来的如此多的鸟雀?唯有秋月和海燕的脸上泛出了喜色,禁不住向轿内的刘瑞平小声道:“小姐,鸟雀满天。”
“啊,夕阳将落了。”轿中传出极为轻柔而优雅的回应声,众人也便再无话。
辎车极多,光是刘府的嫁妆就已不少,更有数量不算多的粮草,但看上去,仍觉得辎车极多。
从蒙城至怀远并无官道,因为这之间的地面乃是两朝的分隔段,谁也不想开辟出一条官道来,以便利对方的攻击,但却有涡河为主要通道,涡河之水流自怀远汇入淮河,是以水路却是较为易行,可萧传雁并没有选择走水路。
虎谷乃是一条狭长的谷地,并不是像一线天那般险峻,但却因两山相夹,形成了一个凹陷的低谷。谷两边不是很陡,却有着极险要的攻击之利,擂木、滚石可极方便地投掷。如此地带,若以一千人相守,定能硬拼敌军一万,且胜数极大,也难怪萧传雁对虎谷如此看重。
“啪!”一束旗花在天空中爆绽而开,萧传雁脸上现出一丝微笑,那是己方之人已经扎好营寨的暗号,若是己方之人在虎谷另一边扎好了营寨,这虎谷之中自是没有任何危险了,是以他的两千多将士毫不犹豫地步入了虎谷。
虎谷极静,下午的太阳稍有些偏西,而越过山头的阳光并不能照到谷底,是以谷底的光线不是十分明亮,可依然能看清那败草枯藤乱生乱长,并没有多少生机。
刘傲松策马疾行数步,赶上刘瑞平的轿子,与守在一旁的秋月、海燕打了个眼色,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妙,而刘家的探子绝对不会出错!
秋月立刻伸手搭在轿子上,曲指在轿身轻敲了三下,动作极为自然,谁也未曾发现她曲指的动作。
刘瑞平并未作答,她也根本不需要作答,因为虎谷的两边山顶上出现了数也数不清的人影。
萧传雁第一时间作出发应,其实不等他开口,早就已经有士兵箭上弦,这是一种本能,战士的本能!
萧传雁和萧边副的心头在发凉,他们清楚地感觉到这些人的来意不善,因为对方的弓箭早已搭在弦上。
“保护王妃!”萧边副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么一句话。
而萧传雁脑中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他的先头部队。刚才明明放了旗花,而此刻却出现这些敌人,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先头部队已经与这群贼人同流合污,才会让他陷入这种死局,但此刻已经绝不能犹豫,也没有机会犹豫。
“保护王妃,冲!”萧传雁闪电般拔出佩刀一挥,暴吼道。
“杀呀!”两旁山头的伏兵,劲弩齐松,箭若雨下,霎时便已使萧传雁的阵脚大乱,但奇怪的却是这些人并不用攻击性更猛的滚石、擂木。
萧传雁长刀幻出一片灵花,护人护马,一马当先,竟向山头冲去,他必须以手中的刀杀开一条血路,犹如有一团烈火在他的心头燃烧,他是一个将军,一名战将,从来都不会为危险而畏怯,是以,他带着身边的一群人疯狂地向山头冲去。
萧传雁的勇武,激得士气如虹。
刘傲松却并未曾表现得太过激烈,只是极为冷静地对待这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反而更证实了一个结果,那就是蔡伤的计划并没有偏离轨道。
官兵们结成一道人墙,向虎谷之外冲去,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冲!那是唯一的一线生机。
萧传雁越来越清楚地看清了山顶伏兵的模样,禁不住激怒如狂,正要大骂,突然觉得背上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却发现一截剑刃已自胸前透出,忍不住一声狂呼,而便在此时,他看见了萧边副,一脸阴笑的萧边副!
剑,是萧边副的,偷袭者也是萧边副,这一切使追随萧传雁身后的人也全都愕住了。
“呀!”一名亲兵大怒,狂扑向萧边副。
“你这奸细!”又有几名亲兵此刻才知道反击。
萧边副的身形若飞鸟一般掠下马背,避开五件兵刃的攻击,却来不及取回刺入萧传雁腹中的长剑。
“呀!”一名亲兵以身体为萧传雁挡箭,数十支劲箭将他的身体钉成了刺猬,却也为萧传雁挡过了厄运。
“撤!”一名偏将大呼,一把抱过萧传雁,就向山谷之底冲回,他知道这样绝对无法冲上山头,就是冲上了山头,也只会是死路一条,但退回山谷又会怎样呢?难道那样就能逃得一死?不过,此刻已容不得他思考太多问题了。
“结车阵!”一名偏将极为知机地吼道。
辎车本已经被冲得东倒西歪,听得这么一呼,迅速便又再一次运行起来。
虎谷谷底虽然不是很宽敞,但却只受到两个方向的攻击,排成两列横阵,却是可行的,但两边的敌人处于高处,箭矢俯射而下,车阵依然是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伤亡之惨重,却是难以想象的。
刘府的家将也都中箭而倒,竟也无法抵抗这些如疯雨般的劲箭,一百多名家将一路上倒下一大半,而刘傲松竟也中了数箭,只是他似乎并无痛苦之色。
秋月和海燕的功夫并不弱,竟可以抵挡住而未曾受伤。
轿中的刘瑞平并没有动静,似乎她对外界的情况并不在意。那八名轿夫一倒,立刻便有人顶上,这样竟使大轿未曾落下,尽管轿身已经钉满了箭矢。
山上伏兵的攻击,山下兵士的还击,组成了一道凄美的景致。
因为山上伏兵未曾用滚石,使得山上也有很多人遭到箭厄,山谷中的人数比之山顶多,只是碍于地利尽失,先机尽丧,损伤就无法估计了,更是还击无力。有数倍的兵力,而无用武之地,山顶之上的伏兵并不敢冲下来作近身相搏,那样就根本无法保住这有利的地形。
山谷底下之人也便无法冲破对方的箭网,攻至山头,仰攻敌人乃是兵家大忌,可此刻却是没有办法。
山谷口突然喊杀声大作,竟另有伏兵,萧传雁重伤而回,看到此情景,也只能暗自兴叹,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萧边副会向他下手,但这却是事实!还有那些自北朝回来的特使们竟也一个个窝里反,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人,让萧传雁大为震骇。
“萧将军伤得怎样?”刘傲松挡开数箭,抢到萧传雁身边问道。
萧传雁周围都有盾牌手相挡,竟然不惧箭雨,但却“咳”出了一小口血,惨笑道:“我可能不行了,你带着王妃冲出去……到怀远就会有王爷的人相迎。他们……他们是郑王的人,告诉王爷,小心郑王。”
“将军,他不是大总管!”一名亲兵浑身浴血地冲了回来,手中竟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一只手骇然抓着一张萧边副的人皮面具。
“什么?那大总管呢?”萧传雁更惊。
刘傲松也禁不住诧异莫名,他也想不到这个王府外务总管竟是别人伪装的。
萧传雁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些心神难安,原来并非因为北魏的兵士,而是因为身边潜伏着这样的一个敌人,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冲出这道死亡的山谷,望着部下一个个地倒下,他的心很痛,甚至比那假萧边副刺的那一剑更痛!
在山谷口的伏兵正是他的先头部队,谁也不曾想到,这些在一个时辰前仍是并肩作战的人,此刻却相互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