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遴汉等一众南域将领与倚弦、紫菱与土行孙等将一番客气之后,都各自回营休息。倚弦扯着紫菱和土行孙回了营帐,首先以冰火异能避开尤浑的妖能探视,只有在确定没有异常状况后,他才准备开口询问。
哪知土行孙早早忍不住出口问道:“易大哥,你怎么了?这里是咱们的地盘,你却鬼鬼祟祟跟作贼似的,刚才议事会结束,还不让我跟着你……”
土行孙的话还未说完,已经被紫菱作势欲打的手势吓得收了口,紫菱眼神中流露出久别重逢的务必喜悦,道:“易大哥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倚弦依然是会心一笑,道:“最近一直有妖物在窥探我的行踪,所以凡事不得不小心!”
紫菱听得倚弦这么说,顿时面上红霞飞起,心中甜滋滋的格外受用,因为平素倚弦面对紫菱与土行孙之间的争论,他从未帮过谁,哪怕紫菱平常多是在帮他跟土行孙争辩。
倚弦望定土行孙,关切地问道:“老土,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复原了,怎么样,你们族民在蜀山一切还好吧?”
土行孙点头道:“不错,神玄两宗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此次蜀山剑宗却做得还可以,对我们有炎氏倒是尽了力。他们根据你配制的“二相丹”,用高手为我们所有族民打通了封禁的本命经脉,所以小小伤势都不算什么了,现在族人们的法能基本已经回复过来,我们实力大增。现在即使祝融氏再来找麻烦,我有炎氏也不会再怕他们。”
倚弦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衰弱了这么多年的有炎氏就算能够恢复本命元根,在法能玄术上还是无法跟发展了千数年的祝融氏相比,当然他不会加以点破,只是点头道:“这样就好,不过老土你的伤势那么重,难道真的复原了?怎么能这么快就下山?”
紫菱从倚弦肩上将小龙兽抱了下来,一边逗小家伙玩耍,一边跟着点头道:“我开始看到老土的时候,也一直在怀疑这个问题!”
土行孙横了紫菱一眼,掳起袖子做强力状,笑道:“没问题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这次听说易大哥需要人手,我有炎氏上下都愿意为易大哥出力,故而派了数百族内年轻好手出来,来助易大哥一臂之力,此次军中大多好手都是我有炎氏年轻一辈的高手,只要易大哥一句话,我们万死不辞!”
倚弦摇头轻叹道:“谈什么死不死的,只要有炎氏能延续下去就好,只有这样我们兄弟俩才能对得起你爷爷的指点之恩,才对得起你素柔姐的托付!”
土行孙神色登时黯然下去,道:“易大哥为我们有炎氏做的一切,有炎氏永不敢忘,爷爷和姐姐泉下有知,也会大感欣慰了……”说到最后,语声竟也止不住开始哽咽起来。
倚弦顿了一下,又问道:“老土,我始终不明白一件事?”
土行孙收拾悲伤的情绪,略有歉意地道:“我知道易大哥是指手刃祝蚺的事情,对吗?对不起,易大哥,那的确是我故意的。其实我曾经偷偷翻阅过奇湖小筑中的一些奇门典籍,从中得知魔身污血可以为封刃千万年的神兵利器启锋!而我们体内曾身中蚩尤禁制,所以血中含有魔性煞气,足以激起龙刃诛神的浩然正气,所以……只有对不起易大哥了!”
倚弦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没有激起龙刃诛神启锋,后果是多么严重!”
紫菱想到那日的情景就难免后怕,道:“如果易大哥的龙刃诛神没有启锋,或是稍有迟误的话……你会死的!”
土行孙毅然道:“死便死,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祝蚺害得我有炎氏这么惨,不杀他,我千百枉死的有炎氏族人岂能瞑目,我们这么多仍然苟活于世的有炎氏苦难子民又怎么安心?”
倚弦知道土行孙心中的恨意,不再言语,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身旁的紫菱,诧异地问道:“你是怎么借来这么多的兵马?”
紫菱神色略显慌张,但靠着逗小龙兽的小动作掩饰了过去,随即变得自信满满地自夸道:“易大哥,怎么样,我说过我一定可以说服刘览的,这些人马足够撑场面了吧?”
“嗯,做得不错!”倚弦明明感觉到紫菱的回答有些不正常,但偏偏又说不出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能夸赞一番,道了一句:“谢谢紫菱!”
紫菱听到倚弦的夸赞,心中大为高兴,叫嚷道:“易大哥,我帮你做了这事,当然不能只是说句谢谢就了事的,你一定要拿什么奖励我才行?”
“以后你要什么奖励,再说吧!”倚弦此时哪里还有高兴的心情,想到玉璇的存在,还有耀阳即将面临的苦战,他心中对西岐的局势极为担心,神色间不禁有些忧郁。
土行孙对倚弦的心性了解不少,加上也参与了玉璇与南域的联兵议事,怎么会看不出倚弦的心思,便出言问道:“易大哥心中是不是在担心你耀阳兄弟的处境呢?”
倚弦沉重地点头道:“不错,现在西岐的处境不妙,小阳还有把柄落在玉璇公主手上,所以以他现时的身份来说,恐怕已经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紫菱好奇地问道:“玉璇公主是谁?”
倚弦不想紫菱牵扯太多,便随意说了几句敷衍的话,道:“紫菱,很晚了,你连日行军也累了,快些回营休息!”
“不!”紫菱怎么会看不出倚弦在敷衍自己,但是她对耀阳并不熟悉,平常只是听倚弦说过关于他们兄弟间的一些经历,此时看倚弦心情不好,又不知怎样去安慰,不由也随之变得沉默起来。
土行孙道:“易大哥,你有什么事尽管叫我去做,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不如从今晚开始,我便去玉璇那个小娘皮的床下候着,只要打听到什么消息,我就立即回来通知你,怎么样?”
紫菱对着土行孙拿起小龙兽的爪搔搔脸,道:“也不害臊,躲在人家姑娘家的床下面,肯定是没安好心!”
倚弦当然不会让土行孙去冒险,摇头道:“不必了,我已经想到办法搞定,你们都不必为此忧心了。”他心中已经决定连夜赶往西岐去通知耀阳,此事要瞒住尤浑,所以当然不能拉着土行孙同去。
土行孙问道:“真的有办法吗?”紫菱也怀疑地问道:“是啊,易大哥,有什么不妥的,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嘛。”
倚弦拿定了主意,心绪顿时平静了很多,逗了逗紫菱怀中的小龙兽,微笑道:“难道我的话你们也不信吗?”
土行孙和紫菱自然不会怀疑倚弦,这才在倚弦的劝说下回了各自营帐。
待到土行孙和抱走“紫龙神兽”的紫菱各自回营后,倚弦默默探查监视自己的妖能,发现那股妖能还是无时无刻不在左右蛰伏。
他微皱眉头,方才已经想到一个方法,但是他自信没有把握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避过尤浑的监视,然而他更担心的是——方才强行使用冰火异能阻断尤浑的妖能探视,恐怕已经触动尤浑的警觉,所以他必须在尤浑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完成这趟西岐之行。
倚弦掌指虚扣,暗捏法诀,异能回转而出,依照他掌指应运而生的符诀幻化出一个身外身,在床上装扮成沉睡已久的模样,倚弦满意的将被子盖在化身之上,然后收敛全身气息,使出“千符隐”偷偷遁出了营地。
出了营地几里之外,倚弦停步在一出兀立崖前,显出身形回望连绵营地,只见那片暗林中竟连一点火光也显露不出,不由深深被虎遴汉的手段所折服,转身正要使出“风遁”前往西岐之际,倚弦思感异能骤然波动,突觉身后妖能涌现,分明是有法道高手的存在。
倚弦心中暗自一惊,蓦地回首,不紧不慢地悠然而立,震声喝道:“尤大人既然已经跟来了,想必定是也有登高望远的雅兴,何不现身一见!”
“嘿嘿……早知道你这奸细不对劲,还想使小手段骗老夫?老夫不跟来看看,怎么对得起你。”人不见声先至,尤浑冷笑的声音从倚弦所望的方向传来。
转瞬间,尤浑高瘦的身形从黑暗中出现在倚弦面前。
倚弦冷静非常,静静问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尤浑哈哈大笑道:“老夫是何人,岂是你这小辈也配知道的,我看你还是束手就缚吧,免得我老人家动起手来,半分情面也不讲!”
倚弦回以淡然自若的笑容,道:“看样子,你我不必再多说废话,龙某只好请教阁下的高招了。”
“自以为是的无知小辈,你以为能接得了老夫几招?”尤浑双眼冒出妖异寒光,双手青筋暴起,掩盖不住的庞大妖能霍然向外扩散开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倚弦的情绪不见半点波动,但再次感应到对方的强悍妖能,想到时间拖延下去与身份暴露的后果,他自从手刃祝蚺之后,第一次起了必杀眼前妖孽的决心。
尤浑狞笑道:“既然你自己找死,那老夫就成全你吧!”言罢,尤浑伸手一招,暗夜中一团青光登时出现在他手中,虽然他口中说得轻巧,但从近几日的暗中较量中惊觉此子绝非一个简单人物,更何况有过当日在耀阳手中吃亏的经历,哪还敢掉以轻心,动手便将本命神器“千鹤针”祭了出来。
倚弦也不敢存有丝毫大意,他心神一动,龙刃诛神跃然出现在手中,紫色金光耀然闪烁,仿佛有一条紫龙绕着剑身缓缓转动,隐约有着当日击杀祝蚺的惊人煞气,这是真正启锋后的龙刃诛神,威力绝对更胜以往任何时候,倚弦也更有了无比的自信。
“龙刃诛神?”尤浑脱口而出,顿时大惊失色,立即猜到倚弦的身份,“原来你小子就是最近三界中名声鹊起的易姓小辈!”
虽然尤浑心中惊骇莫名,但贪婪的念头却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思,“龙刃诛神”雄踞三界第一神器之位已有数千年,除了因为失传的原因,导致其后的“轩辕剑”后来居上之外,世上无有可以与其相比之物。此物本是神魔玄妖四宗梦寐以求的宝物,试问即使如“龙神”应龙、“奇湖之主”陆压之辈的绝顶高手也会为之心动,尤浑看到此物哪能不起贪念。
倚弦持龙刃诛神直指尤浑,道:“来吧!”冰火异能迫发的气势融合龙刃诛神的煞气极是强悍,气势磅礴宛若浩瀚大海一般,让人根本无法抵抗。
尤浑当然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气势,但他此时已被龙刃剑气锁定,而且更被一时的贪心所蒙蔽,所以此时的他不能收手,也绝没想过要收手,当即大喝一声,五指一弹,“千鹤针”化成一片青色光雨飞祭空中,照准倚弦头顶落下。
倚弦体内异能流转,敏锐地感觉到“千鹤针”那千根羽针之间千丝万缕的妖能牵连,而那看似薄弱的妖能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出招的瞬间便已将倚弦完全锁在攻击范围内,如果此时有外人在场,定然会认为倚弦连避开的机会都没有。
倚弦更清楚地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快速的移动,“千鹤针”都会紧随自己的动作而变化,越退只会越让自己陷于困境。不过,他丝毫没有慌张,经过跟祝蚺最后一战,虽然伤势尚未完全痊愈,但是他的修为已经进一步提升了,尤其是应付各种法能虚实变化更是得心应手。
倚弦镇定心神,从容挥动龙刃诛神,顿时剑气冲天,“寒星变”的法能运足“凤鸣九天”的冲天剑势,卷出冰雪连天,飞旋而出,如是在极度冰寒下冰剑随飓风而激扬,竟将“千鹤针”尽数击飞,剑气同时反卷“千鹤针”向尤浑扑去。尤浑大惊,双手一扬,妖能勃然而发,再次将“千鹤针”牢牢控制住,而此时蕴含冰火异能的剑气已经临身,尤浑慌忙闪身而起,狼狈躲开剑气。
倚弦却似早已知道他的动作,闪电般飞身在前方等待,朝着尤浑迎面就是一剑劈下。刹那间,剑气暴冲如环绕剑身上那紫色光龙般,从龙刃诛神脱枷而出,化成一条吞天巨龙,张嘴露出凶厉獠牙,向尤浑一口吞噬而去,直欲将他一口吞食殆尽。“龙刃诛神”本身所蕴神能不多,但每一样变化都有无比威力,而剑气化龙这招,似虚还实。化成龙形的剑气无疑威力倍增,但龙刃诛神本身煞气被激发后,所化龙形更是有如实质,其威力之强,三界之中无人可以小觑。
尤浑毕竟也是三界内有数的高手,如何不知这剑气化龙的厉害,长喝出声,双手连挥,“千鹤针”青光爆发,千根羽针竟织成一张坚韧无比的光网,硬挡在龙形剑气之前。但仗龙刃诛神的神威,龙形剑气却是钱塘浪潮以冲毁一切之势竟将“千鹤针”连成的青色光网一举冲破。
但尤浑却早知如此,只是借此阻缓的时间重整旗鼓,这时就在剑气袭到之前,身形便化成轻烟,陡然消失。
倚弦没想到尤浑速度之快,竟犹在他最得意的“风遁”之上,万分惊愕间,他已经感到浑身充沛妖能的尤浑出现在背后,当即毫不迟疑地回剑后击。
只听“铮”的一声脆响,倚弦的身形前冲,尤浑后退,两人对击硬碰一记。原来尤浑方才将“千鹤针”束成剑形,硬跟倚弦对击了一下。毕竟倚弦的龙刃诛神是三界第一神器,“千鹤针”跟它相比差了不止一个级别。正面对撞之下,“千鹤针”立即吃了暗亏,尤浑受力整个人都踉跄后退。
倚弦乘胜转身追击,“凤鸣九天”的剑式激起万千剑气,化成十数光龙铺天盖地几乎将尤浑所有可能退却的方位封死。但尤浑却快逾闪电直冲而起,以毫厘之差躲开这一击,同时居高临下以天女散花之势将“千鹤针”尽数抛出,千根羽针在瞬间化成千根青丝,飞舞着宛若千万愁思将倚弦包围。那千根青丝剪不断理还乱,毫无头绪,让倚弦感觉到无从下手。
倚弦没有心乱,冷静地用思感异能去感觉,却发觉这千根青丝俱是以青光连接妖能交缠所成。倚弦立即自信地一笑,冰火异能催入剑身,骤然龙吟清啸而起,紫金色光芒在那时将里内空间尽数照彻,一条巨大无比的紫色光龙从龙刃诛神之中飞旋而出,光龙就地飞舞一圈蓦地直冲云霄。这时烈光早将青光吞噬,尤浑自以为豪的“千针万绪”已经被破,“千鹤针”几乎被紫色光龙冲散卷上云霄。
尤浑忙加强妖能控制,好不容易才稳住“千鹤针”,倚弦已经再次毫不留情地一剑劈到。尤浑速度极快,身形如电闪开了这一击,双掌猛合,“千鹤针”再次以倚弦为中心急合。倚弦却似能猜出他的想法,及早从缝隙中脱出了“千鹤针”的包围。“千鹤针”集成一团卷成球形的刺猬状,向倚弦狂转砸去。
倚弦没有硬接,而是施展“风遁”急退,他不是没有能力去接这一击,而是刚才破尤浑“千针万绪”的一击影响太过夸张,他生怕声响过激让营地的人有所察觉,所以他想到先将尤浑引离营地附近。
尤浑不知是否也有同样想法,祭起遁法紧追不舍。
两人遁去的方向背对西岐,很快就到了十余里外的山坳之中。
尤浑仍以集成球形的“千鹤针”向倚弦猛砸,倚弦终于停住,龙刃诛神连连挥斩,均将“千鹤针”频频打回,尤浑掌中的“千鹤针”十数次都无法突破倚弦的防守,反而屡屡被龙刃诛神压制。
尤浑一见形势不对,立即伸指一弹,“千鹤针”再度爆开,随着尤浑一声暴喝,千根羽针仿若化成一大群毒蜂向倚弦狂蛰,妖能见缝插针,端的是犀利无比。
倚弦低呼一声:“来得好!”飞身掠前将龙刃诛神舞得水泼不进,剑气飞纵之间已然将全身团团包围,气劲荡漾将“千鹤针”尽数震回,竟无有一丝的遗漏。
尤浑心中暗惊,知道如若不施展压箱底的绝学,再拖延下去,没有胜算倒还是小事,恐怕到时候还会在“龙刃诛神”面前吃亏,当下丝毫没有任何的迟疑,怒目圆瞪,大喝一声道:“惊涛骇浪!”
顿时间,尤浑全身妖能不顾一切的疯狂催起,“千鹤针”爆出耀眼青光,千束青光连成一片,直如青波碧海,向倚弦呼啸奔去。
只看那万里奔跃、怒马腾飞之势,已经非常清楚地让倚弦知道,尤浑这一击绝对非同小可。那妖能在瞬时间仿佛成了一片汪洋大海,转眼间吞灭了倚弦周围的一切,波浪滔天盖顶。倚弦根本没有可退之处,而面对此茫海万里,他又怎能抵挡。尤浑在绝招出手之后竟将倚弦所有方位封死,他心中反而非常吃惊,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辈竟能将他逼到这一地步。
但更让他震惊莫名的还在后面——
倚弦蓦地长啸出声,龙刃诛神幻化成一条紫龙,怒腾在海天之间,这一片骇浪连天的茫茫妖能碧海竟再也不能束缚它片刻,而倚弦亦是凭龙刃诛神任意在其中遨游。倚弦虽未能破去此招,但龙刃诛神的确是神威异常,出尽全力的“千鹤针”始终无法奈何手持三界第一神器的倚弦。
尤浑大惊失色,他终于知道龙刃诛神的威力。不过,一念此他更是下定死心要将此物占为己有,任何接触过龙刃诛神的人都非常清楚此神器之威,知此的尤浑更是难以遏制心中的贪念,如果能仗此神器之威,即使神魔两宗的高手又有何惧?
心念一定,尤浑立即决定将倚弦一举击毙,夺过龙刃诛神。
“小辈受死!”尤浑暴喝一声,化身青光忽地到了倚弦之上,双手张开,集起全身妖能于手上。瞬间,如是碧海耀光,浪海急转狂动。尤浑遽然双手砸下,那“千鹤针”化成的碧海倏地转而化成刃光四面八方向倚弦合围。倚弦却尽斩“灵悟剑诀”配合八卦妙法,剑气似龙消遥,寒气骤然而起,他用最基本的“傲寒诀”,将此千来刃光冰封。
“千针如雷!”尤浑再次暴喝,“千鹤针”在妖能的激发下,突然爆炸出声,如雷霆霹雳。青光已将倚弦吞没,冰屑飞溅四处,冰封之势亦被耗去。千数青光不断地侵入倚弦的防线,“千鹤针”发挥出最强的效果,雷声轰然而响。倚弦虽挥剑如电,却抵不住“千鹤针”无处不在的攻击,那青光更是耀眼。整个人消失在这一片青光之中。
尤浑得意地大笑出声,这是他自从上次受挫之后,闭关苦心修炼的一招法能绝学,他自信一旦被这一手困住,即使是神魔两宗有数的高手也没几个敢自信说一定能将此招破掉,更别说是这么一个小辈。
正当他确信倚弦必死无疑之际,他的笑声慢慢消逝,青光突然一黯,龙吟再出,一条人影从中飞冲而起,浑身还有一条紫色光龙环绕,此人当然是倚弦。
乐极生悲,紫色光龙狂舞飞旋,疾如奔雷,得意的尤浑还没反应过来发挥他过人的风遁速度,倚弦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不容他再施展出快迅的遁法,倚弦激出的龙形剑气直向尤浑吞噬而去。
尤浑根本想不到倚弦在与祝蚺一战中领悟的八卦妙法正好是他刚才那招的克星,倚弦正是凭借这个原因破除他所布下的法阵结界,大惊失色之下,又无“千鹤针”护体,当即无暇多想,唯有全力一掌斩出。
但龙刃诛神岂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
耀眼紫光暴闪开来,尤浑直感剑气侵入体内,正当他胆战心惊之际,倚弦连绵而来的强悍攻击已出现在他的面前。尤浑只看到紫色光龙迎面扑来,欲迎无力,大骇中唯有全身妖能唤起散落的“千鹤针”从后方向倚弦施以全力一击,欲以两败俱伤之势迫倚弦收招。
然而倚弦非常清楚,尤浑之能只略逊祝蚺半筹而已,若这次让他逃开,以他的遁法速度自己根本无法追上,而尤浑逃脱的后果,他比谁都更清楚。
背对“千鹤针”全力一击,倚弦强行运起“绝龙壁”结界,龙刃诛神丝毫不停,爆出的紫色光华化成滔天光龙,傲然一口将尤浑整个身子咬住,尤浑身形一轻,发觉自己居然根本无法动弹,虽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煞气大盛的龙刃诛神却就在这时,穿胸而过。
尤浑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惊慌失措地急退,却已经迟了,就算他的妖能通天,被“龙刃诛神”这柄早已激发煞气的绝世神器完全击中要害,如何能活?他的身形连退十数丈,才蓦地无力坠下,一身妖能骤然散去,尤浑已死。
但倚弦也绝不好过,集起尤浑全身妖能的“千鹤针”着实地击在“绝龙壁”结界上,一阵元能激荡之下,“绝龙壁”无法承受如此强捍之力,立即崩溃四散,气劲四射。此时尤浑已死,无人控制的“千鹤针”亦被震飞四散,剩余的妖能结实地撞在他的背上。
“砰……”倚弦满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摇摇欲坠。
倚弦暗自调动体内冰火异能依照疗治之法缓缓运行,总算将翻腾的气血平复下来,自从在牛头山拼尽全力击毙祝蚺之后,他的伤势一直并未痊愈,再加上方才击杀尤浑的一战,虽然可算足慰平生,但体内伤势如雪上加霜变得愈加严重,不过好在倚弦体内的冰晶火魄在归元异能的调和下,对肉身伤势可以产生一种极为独到的功效,这便是倚弦每次在受伤时反而可以发挥更多潜力的原因。
他缓缓吐出胸中一口闷气,振奋起精神,双目在黑夜中机警的四下了望片刻,腾身掠起,风遁当空,已然在顷刻间下得山来,疾速往西岐城方向遁去,现在的时间已经非常紧急,容不得他再有片刻拖延。
“风遁”而行,速度极快,倚弦的身影随风而逝宛若流荧一般。
行不多久,抬头便可见到城坚墙固的西岐城了,然而城下方圆数里之内是连绵数里的营地,营地上方灯火通明、旗帜飘扬,正是此次要强攻西岐城的鬼方军大营。
倚弦身形微顿了一下,辨明方向正要施展风遁继续往西岐城赶去,却在身形扭转腾空之间思感神识骤然一动,不由凝目往鬼方大营处望去,竟然发现一个略觉眼熟的苗条身影从鬼方营地行将出来,而且施展出法道遁法迅速离开,心中顿觉大为疑惑,当即运足目力仔细看去,依稀从背影中看出那人正是从南域大军营地回来不久的鬼方公主——玉璇。
倚弦禁不住微微一怔,暗忖:“她为什么半夜里跑出营来?”他心中想到如果她是暗中返回西岐,但此时身形遁空的方向却并非去往西岐,想到这里他心中免不了一动,想起她曾经说过手中握有挟制耀阳的把柄,难道……
倚弦稍微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跟了过去,毕竟如果对方真有什么足以威胁到耀阳的把柄,不若先跟过去探个究竟,说不定还有办法可想。当即心念一定,倚弦默运异能施展出“千符隐”,身形轻轻落下地来,缓缓跟随在她身后,随她的遁法慢慢追随。
其实以他现时的修为,即使没有龙刃诛神相助,在三界年轻一辈中除了耀阳之外,恐怕已经无人堪与匹敌,而且再有龙刃诛神启锋之后,愈加激发出本体冰晶火魄的潜能,更可发挥归元异能的无匹魔能,玉璇自是无法发现他的接近。
玉璇的行动谨慎,一直保持着相当戒心,动作更丝毫不见慢,过不多久就到了一处奇形山谷前,但见入谷口狭窄,如果一旦人多的话便很难进出自如,尤其奇怪的是谷口前甚至还留有些许残戟断刃,以及焚烧的痕迹,似乎经历过一场战乱。
玉璇在谷前四下探视片刻,见没有异状,便没有停滞径直入谷而去。
倚弦紧跟她进入谷内,只见山谷的地形奇特,经过一条狭长的谷中小径,再穿过一个石洞,内中各种石岩千奇百怪,各有千秋,倒也有些不俗的景色,出得洞外,眼前景色豁然开朗,远远望去,在朦胧夜色下,一轮淡淡圆月在夜空中显得异常美丽,而谷形有如一处豁口,恰恰接纳了漫天的淡月神采,而那洁白清月也像是厌恶了天上的冷清,欲坠入凡间一般。
倚弦心中赞叹之余,想到方才谷口的焚烧痕迹,不由暗中猜测:“这难道就是当日耀阳成名之战——“火烧落月谷”的所在?”
此时,前行的玉璇在山谷中一处坳口,突然转入乱石岩壁间一棵不起眼的枯树下,摸索了片刻,非常灵巧地移动了几块岩石。倚弦熟读魔门典籍,通晓几宗秘法,如何看不出她在挪移法阵,双目跟随她的动作默默记住了岩石移动的顺序。
只听岩石的摩擦声起,枯树旁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在玉璇的摆弄下自行移开,露出一处黑黝黝一人多高的洞口,此刻洞口处出现一名胡服女子,玉璇嘱咐了几句话,便微微屈身进了洞中,那名胡女则留在洞外,隐匿于错落的岩石之间。
刚好一阵风起,倚弦趁着洞门虚掩乘机“风遁”而入。玉璇仍然丝毫不知,等倚弦如影随形的刚进山洞,岩石就自动移封开来,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洞中更是漆黑,不过,这自然难不倒倚弦,黑暗中,他仍视觉如常。山洞中的通道蜿蜒漫长,却无任何潮湿感觉,倚弦清楚地感觉到身际的魔能细微波动,看来是有人用魔能法术让通道保持干洁。
玉璇身姿优雅、轻车熟路的很快前行,不久就在通道中绕过几个弯,这时洞中开始有了光线透出。通道逐渐修整工整,光线也更加明亮。倚弦随着玉璇前进,前面的通道逐渐加宽,最后出现了一道厚实石门。玉璇仅是轻敲了几下石门,石门便慢慢移开。
玉璇移步轻入,倚弦收敛全身气息,也适时跟着进去。石室里摆设简单,仅是一些日常用品,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用铜栏围成的坚固石牢,一眼望去只见牢房里面关了三名女子,个个都已是蓬头垢面,看不清什么模样。石牢显然被贯注了某种魔功异法的结界,倚弦可以感应到这种魔能的强悍,非玉璇可以施为。
为了防止不小心被玉璇发现,倚弦忙自镇定下来,将隐匿后的身形挪到房间一个角落上,静静的注视着不远处的玉璇,想看看她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石牢中的三个女子看到玉璇都怒哼出声,显得愤慨异常,其中一名红衣少女更是不客气地挥手一道玄能击出,在空中形成利刃激射。玉璇笑吟吟地也不躲开,只见那道利刃却没能激射出来,而是径直击在铁栏上,引起一阵空气振荡。
“气剑指?”倚弦心中微怔,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但他更明显地感应到石牢周侧魔能激荡,玄能与铁栏成同一平面的水纹状散开,最后被消融无踪,让该女有一身本事也无法发挥。不过类似这样的封印结界,虽然看似强劲,但倚弦自认可以凭龙刃诛神破除。
玉璇得意地娇笑数声道:“想寻我的晦气?先破了这道‘金缚消元术’再说。”
红衣女子哼了一声,怒道:“臭东西,有本事就跟本小姐拼个死活,使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真是丢了我们女人的脸。”
倚弦听到她的话语,感到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曾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玉璇闻言并没有发怒,只是笑道:“怎么了,这样关着你们没事吧?放心,只要你的情郎肯听本公主的话,你们连毫毛也不会少一根,否则……”却在她说到“情郎”两字的时候,眼中闪烁出极为复杂的神色,如此迥异的神情却是一闪而没。
石牢中的三女正处在愤怒中自然没有发现,但倚弦却恰巧在玉璇的对面,明显察觉到其中的异样,不由感到有些奇怪:“如果这个玉璇只是为了要拿小阳的女人去威胁他放弃西岐,那为何还会在她眼中看到嫉恨的神色,难道她与小阳之间还有其他恩怨不成?”
另一名白衣少女此时出言斥道:“你做梦去吧,耀大哥决不会听你摆弄的。”
玉璇冷哼道:“他当然不会听任我的摆弄,但是他一定会顾全你们三个大美人的,会不会听话就要看那小子的决定,本公主只是要他放弃守城而已,如果他连这点也不肯做,那就说明你们在他心目中根本不重要,哈哈……”
此时,另一位文静斯文半晌没开声的女子柔声道:“男儿当以事业为重,耀大哥岂会答应你们这种无耻的要求,我劝公主你还是放弃这种念头吧,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也不会陷耀大哥于不忠不义的地步!”
玉璇脸色一阴,冷冷道:“别以为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说到这里,玉璇言词一顿,轻描淡写地笑道,“再说,你们在这里一厢情愿的为他受苦,而他呢,现在可能已经将你们彻底忘了,还时不时色眯眯的向本公主大献殷勤,好像对本公主尚有觊觎之心啊,唉,本公主平日里在西岐应付他也觉得心烦……”
红衣少女叱喝道:“胡说,耀大哥不是这种人,他再怎么也不会看上你这个心如蛇蝎的丑婆娘,你再挑拨离间也没用。耀大哥迟早会救我们出去,也决不会受你们任何的威胁。”
“是吗?”玉璇大笑出声,突然脸色一沉,道,“那他就等着替你们收尸吧?”
倚弦听到此处,不由勃然大怒,更担心玉璇此举会对耀阳的守城带来更深远可怕的影响,正待出手救人之际,突然思感灵觉一动,神识中警兆骤生,感应到洞外有高手来到,从魔能波动本身护界异能的程度来看,来人的法道极高,恐怕在自己之上,不由大惊失色,急忙收敛起所有气息。在融合冰火异能之后的归元异能发挥了强大的功效,使施展“千符隐”的倚弦没有丝毫玄能波动或外泄的痕迹,更不要说本身气息了。
果然,此时守在洞外的胡女行至石室外禀道:“启禀公主,外面来了一个老者,说是一定要见你,奴婢不知他是如何得知公主所在,也不明他到底来意如何,所以还请公主定夺。”
“老者?”玉璇一惊,诧异的问道,“此处秘洞向来只有本公主跟你们几个姐妹知道,此人如何会得知,来人究竟是谁?”
玉璇正说话间,便听到一个极是怪异却又雄厚的笑声传来,笑声中一名幻面老者骤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就连早有准备的倚弦也大是惊讶,被老者先声夺人的气势逼得思感一紧,再一定睛望去,赫然发现来者正是当日在奇湖小筑与“龙神”应龙合击自己的绝世高手——奇湖小筑之主陆压。
玉璇见到幻面老者陆压,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挥手对胡女道:“是熟人,你先下去吧,谨记注意四处动静,守住洞口。”胡女应声退下。
待胡女离去后,玉璇对着陆压立即跪下叩头道:“玉璇见过师尊,不知师尊降临,未能远迎,还请师尊恕罪。”
倚弦吃过陆压的苦头,知道他是与“龙神”应龙同一档次的高手,自不敢轻动,更小心地收敛着全身气息,平心静气,决不让自己因为不谨慎而让他有所察觉。倚弦感到奇怪的是:“这鬼方公主怎么会是“奇湖主人”的弟子呢?这奇湖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不仅“龙神”应龙也得给他面子,连鬼方公主也拜他为师。”
幻面老者陆压点了点头,道:“没什么,你起来吧。”
玉璇施施然起身,道:“师尊怎会来得如此突然,而且为何上次蟠山之后师尊便不见踪迹,玉璇到处都找不到您,不知师尊去了何处?”
幻面人陆压语气颇为沉重地说道:“自从归元魔璧现世,魔星寂灭第七道轮回之后,千年秘宝如乾坤弓震天箭、龙刃诛神等纷纷跟着现世,三界形势已经大变。神玄魔妖四宗开始动乱,局势已不由任何人所能控制,即使强如女娲、元始天尊等辈也无能扭转形势。各方势力乘机抬头,不少老一辈潜藏的高手纷纷现身,准备图谋大事。上次蟠山事了,为师正是应通天教主之邀,回轮回集参与一件翻天覆地的大计划,若是成功,怕是连神宗也难以幸免……”
玉璇讶然道:“那计划进展的如何了?”
幻面人陆压叹道:“原本计划一切都甚是顺利,而且几乎可以让神玄两宗陷入深渊,却不料这时莫名其妙地跑出一人,让为师与魔门五族合力的心血尽数白费。”
玉璇诧异道:“谁能破坏师尊的好事?难道是女娲和元始天尊出手?”
幻面人陆压哼道:“那两个老家伙躲在家里哪肯随便出来,何况为师早料到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赶来,正是在这样的形势下,为师才肯出手的。但谁知局势最后被那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手持龙刃诛神的小辈搅乱,这该死的小家伙甚难对付,一身修为不但在小辈中出类拔萃,借龙刃诛神之威更可以说是无人能比,为师下次见到他非将他除了不可,以免留下后患。”
玉璇惊道:“何方小辈有这么厉害?难道是神玄两宗刻意培养的年轻高手?”
幻面人陆压摇头道:“应该不是,培养这么一个高手,没百八十年的时间绝对不可能,何况他们做得再隐秘也早应被人察觉。何况前些日子,魔族冰火炼狱被破、蜀山剑宗龙刃诛神出世闹出多大风波,谁都知道玄宗至宝落在外人手中,神玄二宗竟没有人有任何办法。据说蜀山剑宗曾提出愿意接纳这小子为徒,却被他拒绝了!”
倚弦自然知道他说得是在轮回集遭遇朱雀异兽的事情,当下对自己能破坏他的好事不免有些得意,不过念头一闪而逝,当他听到幻面人这样看重自己,倚弦真不知该惊还是该喜。
玉璇更是惊讶,问道:“那这个小辈究竟是何身份?既不是神玄二宗的弟子,又四处跟我们作对?想来此人有如此本事,来头肯定不小。”
幻面人陆压缓缓摇头道:“最奇怪的也是这点——神玄魔妖四宗竟无人能知其来历,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这怎么可能?难道除了四宗外其他还有别人能教出这样的青年高手不成?”玉璇骇然,虽然三界之中还有不少独行特立的高手,但说到底无论是“邪神”幽玄还是“龙神”应龙或是从不参与三界纷争的“妖师”元中邪,根源都是出自四宗的。如果不是来自神魔玄妖四宗,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来历?
幻面人陆压苦笑道:“现在各方对这个小辈的来历都各有不同意见,有说他是玄宗弃徒一脉的,有说他是‘冰火炼狱’中各宗派被关押的人经过数百年时间教出来的弟子,还有人说他是有炎氏隐藏百数年的高手,或是伏羲嫡传弟子都出来了。更有无稽的人认为他是龙刃诛神的化身,认为是龙刃诛神千年成妖。”
倚弦听了不由暗自好笑,想到自己不过是个孤儿出身的下奴,哪有什么奇怪的来历。百数年,数百年……这个幻面人也太看得起他了。自己一共才活了二十年不到,就算再加上兄弟耀阳的年纪,也不过是四十岁而已,哪来的百多年甚至数百年的修炼时间。
虽然他是如此想,但再一回顾从前,倚弦心中难免感慨万千,命运真是曲折离奇,一块“归元魔璧”竟然将兄弟俩的生命变幻得如此多姿多彩,以至于他常常在午夜梦回中醒来,朦胧中总是分不清楚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