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淇桥”桥头,倚弦别过头俯视桥下流水,但见漫天雨线在风中卷飞溅落,激起河面无数水花,数不清的涟漪一圈圈荡射开来,又一波波还聚回来,紧密无间的雨线在河面如斯反复,那种震荡既已达到极至,偏又变化最为微弱的景象,让人看来便如同寻常河面一般平静无波。
就在眼前极度凶险的处境下,倚弦偏偏感受到这幅纤细入微的动人景象,内心的撼动更是难以言表。
“咦?”耀阳的目光惊异地停在水面上,不停上下张望,禁不住咦出声来。
倚弦顺着耀阳的目光前望,水面上一幅奇魅怪异的映象令他也由不住环顾天际雨幕,百思不得其解地注视良久。
此时,昏暗的夜幕风雨交加,天际一片混沌,一切都显得模糊难辨。却在动荡至极如同镜面一般的护城河水面上,映照出一幅呈现天体异象的九星朦影。勺漏状的北斗七星横排斜列,勺柄侧近的两颗孤星分别悬浮两旁。
两兄弟抬头放眼万里昏朦的天空,再看着眼前的水面异象,这一切都是那样不可思议,让人顿生无所适从的震撼。毕竟能在这样玄魅的天象昭示中结束生命,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放箭!”御苑方向终于传出决定性的暴声厉喝。
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耀阳与倚弦正闭目等死之际,两人忽觉身体下腹部一阵热流涌动,兄弟俩又惊又喜地对视一眼,同时知道救命的稻草来了——
只听“淇桥”下传来接连两声“扑通”闷响,划空而过的万千支利箭在瞬息间已告尽数射空,宫卫兵士一拥而上四下探寻,任他们将再多箭支射入水中,桥下流水依然如故地默然向北流淌着,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变化一般。
此时若是仔细端详,河面上映照出的九星天象正潜移默化地发生着转变,勺漏状的北斗七星以侧向二星为中心缓缓移动,明显已经偏离了固有的天星位置……
商灵山上。
当申公豹从“玄天八卦镜”中看到耀阳与倚弦兄弟跳入舍水护城河,竟自行借水遁而逃的时候,他鹜眉一皱神情大异,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以金傀符封印了他们体内的魔能,两兄弟应该死在万箭之下才对,又怎会……难道……”
他似乎想到某种可能性,心中一惊,掌中法诀只是稍有松懈,便见那虚空中的二道“金傀符”竟凭空自焚,化作两缕青烟倏地散于风雨之中,申公豹只觉体内魔能受力一震,顿时心有所感地思忖了片刻。
魔宗法印一掐,申公豹口中秘诀诵念再三,左掌祭出元能罩住“玄天八卦镜”,镜面在魔能催发中一阵急旋,再次停定下来时,朦胧如水状的镜面缓缓浮现出一幅清晰如常的画面。
呈现的竟是蚩伯的清晰影像,只见他双手紧紧护住胸前,神情慌张地觅路遁走,掩不住一身的狼狈不堪,仿佛正在逃避某人的追杀一般。
看着这一幕,申公豹冷然嗤笑一声,目光中充满报复的快意。他一手精心策划的一切,自然知道蚩伯此时正为了躲避妲己的追杀而四处窜逃。
此时,随着一阵银铃般的骚媚笑声响起,两名身着宫服的妙龄绝美女子在风雨中霍然现出身形,跃然入目的居然是妲己的两个妖娆妹妹柳琵琶和喜媚。
喜媚远远地见到申公豹一脸阴沉,故作关切地娇声问道:“瞧瞧,咱们的申长老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柳琵琶更是搔首弄姿,走近申公豹身旁靠在他肩上,将曲线玲珑的娇躯紧紧贴在申公豹身体上,只是气息呼吸间的阵阵贴身起伏,便有说不出的一股惑人的妖媚。
“怎么了?一切不都正如我们早先所计划的一样么,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听得耳边吐气若兰的轻声问话,更体会到玲珑玉体贴身的要命厮磨,申公豹体内魔心一阵骚动,禁不住绮念纷生,不由暗叫一声厉害,运转元能压制住蠢蠢欲动的魔念,深吸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在柳琵琶丰翘的美臀上,阴笑道:
“没什么,只是混入宫里的两个傀儡小家伙跑了,估计应该是那老东西操控金傀符做的,他肯定是想拿回两小子身上的一半魔能,否则一旦被妲己追上必将难逃一死!”
喜媚皱眉问道:“那怎么办?”
申公豹舒展长臂环抱住两人,故作贪婪地饱逞手足之欲,淫笑道:“这正是咱们计划中最精妙的地方了!”
柳琵琶横了申公豹一眼,略有所思道:“你难道是想让死老鬼取回两个傻小子身上的魔能,和骚狐狸拼个你死我活之后,我们再从中渔翁得利?”
申公豹左嗅右闻享尽温柔,满足地摇头说道:“非也!如果任由老鬼寻回另一半魔能的话,以他谨慎小心的性情肯定会更从容地遁逃,然后觅一处隐蔽之地参修‘归元圣璧’的无极真能,待到大成之时才会回来报仇!”
喜媚不住摆弄酥胸蹭动申公豹,贴得更紧撒娇问道:“那怎么办才好?”
申公豹分别在喜媚和柳琵琶的脸上狠狠亲了一下,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傲然神情,续道:“我自有办法让他存下必死决心与骚狐狸同归于尽!”
柳琵琶和喜媚两双媚目立时一亮,娇声催申公豹将办法说出来。
“你们到时候自会知晓!”申公豹依然一副故作神秘的表情,满脸邪笑道:“看样子,老鬼和骚狐狸还会捉一阵子迷藏,咱们可不要浪费了这段时间!”
申公豹说完掌指法诀一引,很快将“玄天八卦镜”收入怀中,搂着半推半就的两个女人向巨岩后走去……
却说耀阳与倚弦两兄弟在“淇桥”上感到体脉魔能涌动,便身不由己地跌落桥下舍水之中,直至冰凉的河水没顶而过,魔能才再一次透出两人的身体,形成一层无缝的体外结界。
两人的体脉充斥强大的魔能异力,令他们的感官能力成倍扩张开来,处身于近乎封闭的水域空间,他们完全可以感受到身际水流每分每毫的移动,乃至万千雨点击落水面的震荡,都像是一种固有存在的规律。
最为玄奇的是他们体内那些若隐若现的元能,竟也随着这种规律不停起伏窜流,似乎在迫使他们遵从规律改变某些本体惯性,以达到元能转化成玄门法术的目的,极其类似于初时“隐灵符”上身时的状况。
耀阳与倚弦明白这是“玄能附体”的必然现象,早已感到习以为常,所以并不觉得有何惊奇。却万万没有想到,随着那股力量的逐渐增强,他们的本体经脉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洪大力量反噬,根本没等兄弟俩及时反应过来,便已被突如其来的一阵体脉剧痛震得当场昏死过去。
禁宫护城河奔流向前,绕转出了宫城长渠,一路绵延数里,最终汇入舍水。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耀阳与倚弦两兄弟在体内魔能的刺激下醒转过来。拖着依然疼痛难忍的身躯,两人从水中湿淋淋地爬到河岸上。借着偶尔闪过的雨夜霹雳,两人打量着四周环境,依稀辨出是朝歌城外约三里处的一段舍水河岸。
此处因护城河与几条支流的常年汇流,堆积的泥沙形成一片小小的沙洲,所以他和耀阳虽然被“水遁术”带出闸门重重的禁宫水渠,但若非这片沙洲阻住湍急的水流,他们迟早会因元能耗尽而永沉河底。
两兄弟喘息着爬到岸堤上,仰面躺在石岸斜坡上,然后一动也不想动了。他们向南遥望雨夜中仿佛摇摇欲坠的朝歌城,都禁不住深深舒了一口气,噩梦终于到头了,还有什么比死里逃生更让人觉得庆幸的呢!
冰凉的雨线打在两人面上,被河水泡得湿透的身体却一点寒意也没有,耀阳抹去一脸的雨水,心情一片大好,道:“总算可以逃出生天了!”
“也许吧……”倚弦也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轻松心情,他无法肯定那股藏匿在他们兄弟身上的力量会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因为直到眼下这一刻,那股根本不受自我控制的力量仍在刺激着他们的身体,令他们可以不被一身浸水的寒气乘虚而入。
耀阳自然明白倚弦的话中之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伸个懒腰道:“不知为什么,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倚弦莞尔一笑,缓缓闭上双眼道:“我也想得要命!”
尽管两人俱感身心疲惫,但体内的异能依然如故地开始蒸腾,兄弟俩早已领教到其中的厉害关键,无可奈何地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的身体再一次受控于异化的元能,不由自主地立起身,沿着堤岸边的茂密树林一直向前行去。
两兄弟辨明失控的自己正往东南方向行进,当他们想到最有可能是被带往阳明山中的“东玄别院”时,不由同时慌了神。
“不知蚩伯到底想拿我们怎么样?难道真如那九尾狐妖所说,他利用我们之后还不会放过我们吗?”倚弦想到妲己说过的话,脸色骤然变得有些苍白。耀阳更是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
明明知道前方的凶险,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噩梦如期而至,束手无策的慌乱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心境的平静。
岸堤树林的尽头赫然便是阳明山,在夜雨中巍然耸立。穿过林山相间的一片荒凉空地,上山不到半里之遥便远远看到一座破旧不堪的山神庙。身不由己的两兄弟徒步来到庙前,身形这才骤然顿住。
夜幕风雨中,两人愕然环顾四周,正疑神疑鬼之际,耳边果然传起那个自称是“东圣道”弥合尊者、在妲己口中又变成什么魔门异族之人的蚩伯微弱话声:“耀阳、倚弦,你们过来!”
两兄弟闻言回头一看,黑袍覆体的蚩伯正盘膝坐在庙门前,昏暗的夜色中虽然看不到蚩伯的面部神色,但两人从那湿漉漉的一身黑袍可以看出他的狼狈,不由难免有些吃惊,想来以蚩伯一身修为竟也会有如此受辱的际遇。
此时,蚩伯是有苦自知,虽说现时“圣璧”已然到手,但思前想后心中总觉不妥,整个计划原本可算天衣无缝,先以费仲引开妲己,让两小子入宫,然后在妲己警觉回宫后,再用一半魔能附体的两小子吸引妲己的注意力,他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窃得“圣璧”,然后与申公豹会合布下魔门法阵对付跟踪而至的妲己三姐妹,再杀掉两个小子取回附体魔能,最后寻机遁走,回归魔门族地……
可惜就在将要成功的紧要关头,不但申公豹忽然变得全无踪迹,而且他的行踪仿佛完全被妲己所熟知,一路不停追杀堵截,奈何他一身本命魔元只剩下一半,几番厮杀拼斗下来,几次险些因此毁了千年魔身,断了本元命根。
表面上看来蚩伯是极其客气地呼喊,但耀阳与倚弦感到身体根本已经不受控制,一步步向蚩伯靠近。魔能附体的两兄弟感受到前方暗流涌动的气劲,惊恐莫名地瞪大眼睛看着黑暗中如同幽灵一般的蚩伯。
蚩伯端坐如常,袍下隐匿的双掌十指却翻动“符引法诀”暗自牵引,将线偶般的两兄弟拖向自己身旁,阴阴一笑,道:“你们俩无须惊怕,本尊现在只是想借玄法疗伤,需要你们在旁护法而已!”
奈何蚩伯越是这样说便越让耀阳与倚弦感到极不寻常,心中惊惧更甚,偏又不敢出声揭穿,害怕更加惹恼他,只能战战栗栗地祈祷一切真如他所说的那样。
蚩伯看着两人越来越近,体内本命元能已经明显感应到另一半魔能的存在,开始分外蒸腾不安起来,只因他想起方才与妲己斗法的狼狈,心中免不了一阵激动,恨不得立时取回本元,与那妖狐大战几百回合才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当耀阳与倚弦靠到蚩伯身前三尺之处,两人猛然只觉周身体脉一紧,蚩伯腾身掠空而起,双臂挺直完全伸展开来,掐成法印的掌心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形成一团强劲的魔能结界,将兄弟俩紧紧吸附在尺余范围内。
两兄弟立时惊呼出声,拼力挣扎起来,然而在强劲如斯的魔门大法笼罩下,他们丝毫也动弹不得,只能任凭蚩伯肆意施为。
蚩伯腾身悬浮于虚空之中,探臂伸手,十指如钩已分别罩在耀阳与倚弦脑门上,体内本命元能交替循环快若轮转,魔门至强的“吸元还原诀”运转至极限,逐步开始吸取贴附于两兄弟体内“金傀符”上的一半魔能。
耀阳与倚弦只觉体脉一阵缩动,下腹部如被腰带束紧一般,一股热流无端升腾而起,缓缓逆脉上行至头顶,流泻入蚩伯覆于他们脑门的双掌之中。
好在这股魔能原本就不是两兄弟苦修所得,所以并未引起脉络虚脱乏力等症状,反而让两人感到好一阵麻酥酥的舒坦滋味。
蚩伯感应到回归的元能导入体内,心情大悦,更是催动法诀猛力吸取,却在一切顺利进行的情况下,异变突生——
两兄弟体内的魔能竟无端出现断断续续的絮动现象,而且觅脉循行的方法仿佛完全与蚩伯吸元还原之法相反,甚至根本是一种漫无目的的四散窜行。对于蚩伯吸取元能来说,本就需要相对聚集的目标,现在却如此散乱无章,任他如何吸取也终究是无的放矢,空自辛苦一场。
蚩伯吃了一惊,兀自停住法诀运行,暗忖道:“怎么会这样?我放入他们体内的元能一向附于金傀符之上,根本由不得他们自我掌控,现在怎会自行运转,甚至完全不受我操控一般?”
蚩伯猛地心念一动,掌中魔能由吸转放,释出一缕元能试探性地循脉而入,试图截住两人体内窜行的元能,将它们强行聚汇于原有的“金傀符”中。
哪知他的魔能甫一注入两人体内,另一股魔能竟如同感知到蚩伯的目的,转瞬便遁入其他脉络中。蚩伯勃然大怒,哪肯放任对方如此戏弄自己,于是驾驭魔元开始奋力追讨遁走的元能。
感受到两道魔能在体内往复追躲,耀阳与倚弦的身体时而冷热交加、时而疼痛如绞,一阵汗出如注,一阵身如针刺,更不用说突如其来的奇痒难当和窒息憋闷是如何要命了,忍受着魔能逆脉反噬所产生的莫名痛苦,两兄弟闷哼阵阵,神智愈趋模糊。
蚩伯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大肆催发魔能探入两人体内,终将四处窜行的那股元能围堵至下腹丹田“金傀符”旁近,然后蚩伯阴阴冷笑一声,冷不丁以强行压制的方法将其封印住,顿时间,一直操控它的隐藏元能也随之无所遁形。
“元灵附心诀!”蚩伯看破对方的布功行径竟是魔门九离一脉的同宗法学,思前想后的心中顿时明白过来,眼中凶光毕露,遥望商灵山方向,恨声道:
“好你个申公豹,本尊自问待你不薄,将你救出‘冰火轮回狱’后便一直留在身边,哪知今日你竟狼子野心恩将仇报,难怪妲己贱人始终可以掌握我的行踪,而且俩小子现在才姗姗来迟,甚至还想通过左右他们来制约本尊,哼!简直就是妄想……”
商灵山,风雨中一切如常。
申公豹轻松地挥了挥袖袍,散去施展“元灵附心诀”的魔能,继续搂抱着柳琵琶和喜媚,一边尽情猥亵调笑,一边不忘关注身前悬空的“玄天八卦镜”,当看到愤恨难平的蚩伯,他一脸不屑地冷哼道:
“蚩老鬼以为曾经助我出了魔族典狱,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任意驱使……想我申公豹乃何等盖世人物,注定将成大事于天地之间,岂能就此屈居人下?老鬼你有眼无珠,真是活该有此一劫!”
申公豹得意非常地连连大笑,低头看着柳琵琶,手下又是一通乱摸,涎笑道:“你将老鬼的藏身之地通知妲己那个贱人了吗?”
柳琵琶抛他一个媚眼,仿似受不了他的淫威一般,娇躯轻颤道:“申公交待下来的话,琵琶怎敢不听呢?”
这时,始终注视着玄天八卦镜的喜媚轻咦了一声,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看,那个贱人已经去了……”
申公豹和柳琵琶闻言一震,知道等待良久的好戏终于开场了,都目露喜色向镜中呈现的景象望去。
阳明山中的山神庙前,蚩伯控制耀阳与倚弦体内的元能,正欲施展“吸元还原诀”完成最后的魔能吸取,却忽然觉察到魔灵异心生出一阵波动,即时便感应到一股强劲的妖邪力量铺天盖地般席卷而至,无孔不入地浸入山神庙四周,布成一层宽达数丈的紫魅色的雾状结界,将三人紧紧困于其中。
“魅邪结界……妲己!”蚩伯惊觉邪魅妖能的出处,不由愕然回头,庙外五丈开外处正有一名黑纱覆体的女人盈盈而立,果然便是妖娆妩媚的妲己。
妲己略显得意地娇声大笑数声,道:“蚩凫老儿,本宫倒想看看你还能逃到何处?你若乖乖将魔璧交还于我,本宫或许还会考虑是否手下留情,只灭你千年魔身,姑且饶过你的本元命根!”
蚩伯掂量着掌下的耀阳与倚弦两兄弟,想到已经没有机会取回另一半本元魔能,心中虽然恨不得将这妖女千刀万剐生啖其肉,但眼下也只能忍气吞声苦思脱身之计。
“九尾狐,你不要逼人太甚。这块‘归元璧’原本便是魔门圣物,如今理所当然应该物归原宗才是!再说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先不说魔门五族是否会群起而至与你争个鱼死网破,即便只是一个不小心走漏消息传到女娲耳中,恐怕当今纣王身边最受恩宠的妲己娘娘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妲己闻言面色一变,她何尝不是担心这些,却又装作不为所动的样子,然后漫不经心地冷哼道:“即使物归原主,也应该是魔门五族宗主来与本宫理论才对!说起来,本宫与你族九离宗主闻仲还是一朝君臣,而以你现在一个小小尊者的身份,又凭什么对本宫指手画脚?”
蚩伯躲身于两兄弟背后,反复思量应对之策,随口应声道:“如果本尊执意不肯将圣璧交出来,不知妲己娘娘又能将我怎么样呢?”
此时,因为蚩伯与申公豹的法诀抗争一停,耀阳与倚弦的体脉元能便开始回复原状,自行归附于下腹“金傀符”位置,两人身际的痛苦也随之慢慢消失,渐已清醒过来。
甫一睁开双眼,两兄弟便见到妖狐妲己俏生生地立在眼前,硬生生被当场吓了一跳,准备拔腿就跑之际,才从根本不听使唤的身体上反应过来,他们依然受制于身后蚩伯的操控,无法动弹半分。
“蚩凫,你尽管试试看!”妲己嗤笑道,“以你现时仅剩的魔身元能,已远非本宫对手,方才一时大意才让你走脱,现在你们既已身陷本宫的‘魅邪结界’之中,我劝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
“哦,本尊对此法慕名已久,今夜有幸得见自是要讨教一番!”尽管蚩伯有些后悔方才一时粗心着了道,但对于妖宗秘法“魅邪结界”却是不敢小觑,满心戒备地注视妲己的一举一动。
耀阳与倚弦乍一听到“魅邪结界”之名,惊恐地望向山神庙四周,只见一层淡淡的薄雾状无形紫气,伴随着一种催人昏昏欲睡的浓郁香味,仿若有形一般将他们笼罩其中,甚至完全将风雨隔绝在一片朦胧紫魅之外。
蚩伯觉察到两兄弟的苏醒,心机骤然一动,掌指暗自掐出法印,朗声大笑着挺直身躯,傲然负手而立,眼中射出鄙夷的目光斜视妲己,道:“贱人,你有何手段不妨尽管使出来,就让本尊今夜领教一下妖门的秘宗法技如何?”
妲己微微一怔,略觉惊异地望着一反刚才畏缩不振的蚩伯,心念不由一动,“魅邪结界”覆照下的妖能伺机而起,无声无息地从四面八方涌向蚩伯三人,企图探视出他们体脉中的魔能变化。
耀阳与倚弦身负蚩伯千年魔身将近一半的元能,此时在“魅邪结界”的刺激下体脉潜能发挥到极至,不但不惧结界中奇香迷毒,而且浑然感应到几股虚虚实实的力量正试探性地掩袭而至,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蚩伯岂会感应不到其中的妖能变化,只是受困于“魅邪结界”之中,先机已失,任何一举一动的气息牵引都将暴露在妲己的妖能感应下,所以当今之计只能出奇制胜。于是他故作无谓地干咳两声,大笑道:
“妲己,亏你还自称是什么万妖之后,依本尊看来根本就是狗屁不如。‘归元圣璧’现在便在我手中,你若想要就尽管放马过来取走便是!”
耀阳与倚弦闻言大惊,只因他们不但感应到体外妖能的侵扰,而且也察觉出体内魔能的异常窜动,甫一想到皇城禁宫的失控遭遇,两人已经揣测到蚩伯心中的如意算盘,怎能不惊惧万分。
妲己聚敛结界妖能,已然从三人的魔能反震中确切掌握到各人的虚实,暗自心惊不已,抑止不住心底的怒气,格格娇笑道:“蚩老鬼,想你堂堂九离魔族的尊者身份,还不是要靠两个傀儡给你做挡箭牌,竟也敢胡吹大气,难道你以为今夜本宫会放你一马不成?再说你几时见过猫捉耗子以后直接拿来吃掉的!”
此言一出,还不等蚩伯答话,耀阳与倚弦只觉眼前魅影一闪而过,妲己的身影凭空不见了,然后淡紫雾界中的妖能幻化出无数藤蔓一般的灵动分支,铺天盖地地向他们席卷而来,两人因为无法挪动身躯闪避,急得冷汗浃背。
相反蚩伯此时却镇静非常,瞑闭双目稳若泰山,只是不住掐动掌指法诀有如轮转,竟仿佛对眼前那些藤蔓般的妖能袭击完全无动于衷。
耀阳与倚弦看着那些已经触面可及的妖能幻物,心中惊恐万分,恨不得立时脱身才好,但又想到踪影全无的狐妖妲己,不由望向眼前越来越浓的迷雾结界,正感到忐忑不安之际,体内魔能在转瞬间噌地蒸腾上来……
末日终于来临,两兄弟瞬时变得面如死灰,随着魔能异化的加速,他们感到相互之间的元能竟奇迹般地与蚩伯融为一体,齐齐向外膨胀开去,异化为一层晶状幻屏,与身外的迷雾结界紧密并成一线。
只听“蓬!”一声震响过后,魔能幻屏与结界幻物在极能互震之下尽数化为虚无,两兄弟被反震之力推得踉跄了几步,却还未等他们站稳脚步,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失控的身体扑入迷雾结界中。
蚩伯四平八稳地从容站立于迷雾结界的正中央,双目凶芒毕现,体内魔能已然运转至极限,尽管一时失策身陷“魅邪结界”内,体内魔能仅剩一半,但凭他苦炼近千年的魔灵异心,配合魔门九大异灵符法之首的“金傀符诀”,怎么都与妲己有一拼之力。
只见方圆五丈距离内的“魅邪结界”之中,蚩伯掐动掌指之间的符引法诀,牵引耀阳与倚弦的身躯分别立于自身两侧,形成一道品字列阵,然后瞑闭双目,施展魔灵异心敏锐地感应到四周的妖能变化。
“魅邪结界”乃是妖宗无上秘法,据魔门收录天地百宗万法的《幻殇法录》记载:此诀与“玄阴九姹诀”、“嬗女元阴诀”、“异音凝修法”合称为妖门护法四秘,置身其中被法所惑,一举一动受其牵制,稍有不慎必遭鬼神莫测之变……
最无奈的当然是耀阳与倚弦两兄弟,他们本是凡俗局外人,哪知卷入三界宗道秘宝之争,受这等身不由己的凶险遭遇,随时都难免小命不保的厄运临头。
尽管两人体内共有蚩伯将近一半的魔身元能,但此时被人当成线偶一般使唤,随时都有被当作挡箭牌一样抛弃的可能,自然免不了心慌意乱地四下张望,心中暗自祝祷:但愿妲己可以放过他们兄弟俩,直接去寻蚩伯晦气才好。
两兄弟却不知道,他们受蚩伯的“符引法诀”所控,已经与蚩伯体内魔能暂时融为一体,品列成魔门进退与共、三元合一的“九幽三元阵”,即使身陷至强的“魅邪结界”之中,也足保一时半刻无忧。
“……桀……桀……”
只听妲己一阵娇声怪笑,无数幻影分身从天而降,个个薄纱覆体、俏笑嫣然地盈盈而立,将三人团团围了一圈。在迷雾重重的朦胧映照下,百余个妲己搔首弄姿翩翩起舞,一时间春光乍泄、莺声燕语令人着实情难自已。
耀阳与倚弦从小到大几时见过此等阵仗,再加上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更受其中隐蕴的妖术所迷,立时变得呼吸急促颜面红赤,神智愈见混浊不清。
蚩伯自持千年苦修的魔灵异心,根本不惧此等妖术,雄躯不动如山,冷哼道:“九尾妖狐,你也太小看本尊了,像这般魅心小术相比我魔门‘天心魔舞’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百余个妲己齐声格格娇笑,异口同声道:“蚩老鬼,你既然自认不输于我,那就接本宫几招如何?”言语间,百千幻影疾动如风,凌厉非常地扑向阵中三人,带动结界妖能旋风般盘卷袭去。
耀阳与倚弦神智已昏,浑然不觉眼前危险将近,依然如痴如醉地呆立当场。
蚩伯知道这些分身化影完全出自妲己的妖能幻变,平时只要他祭出随身任一魔门法宝便可令妲己的真身暴露无疑,然而现时受困于“魅邪结界”,被结界威力所限,无法动用任何法器,只能凭借魔灵异心的敏锐灵应来辨识虚实。
蚩伯不动声色地掐动符引法诀,操控神志昏迷的耀阳与倚弦迅速变换位置,三人之间的魔能交汇,再次幻出护体的幻屏结界。
“蓬……”百余光影与三人体外幻屏一触即没,撞出一声轰响。
双方一个照面便硬撼一击,蚩伯处于“九幽三元阵”的环心位置,又有魔身元能护体,自是安然无事。可怜耀阳、倚弦两兄弟列阵犄角位,且体内魔能较为薄弱,一时无法适应极能相击的反震力,被迫压得面部七窍沁出血丝来。
一阵肆意荡笑声骤起,百千光影一闪即逝,化为一条绫丝黑巾,就在黑巾翩然而落的刹那时,一道黑魅光影以急速惊人的身法直插三人列阵的中心位置,柔化至极的四方妖能如潮水般漫过耀阳与倚弦,集结合一向蚩伯奔袭而去。
蚩伯兀自冷哼一声,本体的魔灵异心已然将眼前形势辨得分明,掌指法诀应势而动,受控的耀阳、倚弦两人腾身掠起,“天火炎诀”与“傲寒诀”在魔能催发中合而化一,对准悬空袭向蚩伯的妲己击去。
“天火炎诀”与“傲寒诀”虽是玄门小法,但因为有蚩伯千年魔身近一半魔能的催动,其攻击威势令妲己也不敢小觑,只见她及时凌空收势,所有攻击妖能收发自如,化为一团如水柔力,托起她的妙曼身影冉冉隐入结界迷雾中,避开了身后偷袭的威胁。
蚩伯怎会放过如此良机,早已蓄势待发的魔躯腾空而起,穷极体内一半魔能施展出毕生绝学——九离魔族至强法诀之“赤阳离火咒”。
但见蚩伯雄岸的身躯一飞冲天,口中大声诵念法咒,因魔能催发至极限,他的眉心处浮现出一道淡淡的三焰离火印,浩大魔能点燃蚩伯体内的九离魔火,包裹他的身体在空中幻化成一道赤焰,循隐匿迷雾结界中的妲己撞去。
耀阳与倚弦本来被妲己“魅心术”所迷,直到方才受极能迫压才清醒过来,此时见蚩伯亲身上阵,禁不住感到有些惊讶。却不等他们暗自庆幸一番,体脉魔能又再次骚动起来,两人只觉笨拙的身体在魔能运转下跃然腾空,熟悉的玄法要诀自行循经导脉,集聚双掌,紧跟蚩伯身后朝妲己袭去。
妲己感应到魔火烈焰的凛冽,娇容不由微微变色,掌中黑绫上下搅动,聚敛周身妖能于一念,只见整个“魅邪结界”竟在须臾间化为虚无,她挥舞身际如绸黑绫,在漫天风雨中悬空而起,一双美目出奇镇静,唇角沁出一丝冷郁的笑意。
果断思量间,妲己十指虚合环扣,捏出妖宗无上法印,凭空划出一圈诡异莫测的弧度,邪异的妖能在夜空中泛出磷磷森芒,笼罩在她身际虚空丈许范围之内,一股由内及外的吸力在瞬息间仿佛将周遭的空气尽数抽干一般,纳天际万千丝雨线为其所用,形成一层幻晶水屏,覆手罩向冲袭而来的三人。
“蓬!”强劲的元能交击,爆出轰天巨响,巨大的元能力量引来天际雷电相交,只听“轰”又一声震天鸣响。
夜空雨幕中,四人的身影一触即分。
妲己身形倒掠三丈开外,虽然她的妖灵邪魄并未受蚩伯的“九离魔焰”所伤,但肉身却被魔焰蒸腾得够呛,而且因施展“嬗女元阴诀”的“云雨覆法”导致妖体元能虚耗过度,所以只能暂时凝神调息以求尽快恢复,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蚩伯也不好过,体内魔能因过分施展“赤阳离火咒”致使护体元能太虚,受元能反震力所伤,一早便跌坐在地不住喘息,却仍报复性地开怀大笑不已,有气无力地嗤声道:“贱人,现在知道本尊厉害的了吧,哈……”
蚩伯狞笑着掐动符引法诀,将惨遭元能震得昏死的耀阳与倚弦再次唤起身来,行尸走肉一般踱步至他身旁两侧,可怜两兄弟身体虽然暂时丧失知觉,体内元能却出自蚩伯的千年魔身,尽管损耗很大,但仍然可被蚩伯用来操控。
妲己见此情景,心下禁不住吃了一惊,终于知道自己低估了那两个小子的用途,不由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将两个姐妹留在宫中。看来目前也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元能恢复过来,当下风情万种地白了蚩伯一眼,娇笑道:
“蚩老鬼,你难道自认为又捞到什么好处了么?依你现时仅剩的那点元能,即使本宫将那‘归元璧’送予你,恐怕你也无力再去应付魔门其他宗族的抢夺,无福消受这天地至宝!”
蚩伯不以为然地瞥了妲己一眼,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从怀中慎重取出一物,语带讽刺地沉声道:“妲己娘娘虽然贵为万妖之后,而且久伺女娲身侧,相信定然可以解得开五彩神石的封印,不过圣璧终究是魔门之物,你根本无法把握其中的开启运用之法,但这对本尊来说却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