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或听得一怔,便未去挑开“无面人”的人皮面具。
尖啸声再起,但所在的方位却已变了,听起来似乎甚是焦急!
第三声尖啸声响起时,距离他们二人已极远了。
南宫或与皇甫小雀惊疑地互相望了望,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林中如此边驰边长啸而去。
南宫或抽出“后羿剑”,向“无面人”疾挥而出,但见一片薄如纸帛之物应剑而飞起,“无面人”那张恐怖的脸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相貌颇为清朗的中年儒士。
但当南宫或看清这中年儒士时,他脸上已露惊愕之色,比见了“无面人”戴着人皮面具时的丑恶模样时更甚。
因为,这个中年儒士竟是步青飞!“乱戟”步青飞!
“乱戟”步青飞一向隐居于深山幽林之间,极少涉足武林之事,南宫或自然未见过他,但普天之下像“乱戟”步青飞一样双耳都长着一只小肉瘤的又有何人?
但步青飞一向用的兵器自是他的戟了,为何现在又换成了锥子?他已戴着人皮面具,还怕人认出他么?何况,以步青飞从前的性格来看,像这样接连追杀数人之事,他是不会做的。
甚至于,他想做,也未必能做到,比如“刀尊”皇甫皇的武功,便不在“乱戟”步青飞之下。
何况,爹爹南宫伐也说过,“无面人”的身后,必有一个严密的组织,否则,不可能那么成功地追杀了数名武林高手。
如果步青飞是这个组织的核心人物,那倒不可怕了,因为步青飞的武功虽高,但能胜他的人也不是没有,他南宫或便侥幸胜了。
如果步青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卒子,那么,便有些可怕了。
忽听皇甫小雀娇声道:“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这么一路看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到洛阳。”
南宫或忙道:“就走,就走。”话这么说,他却已艰难地蹲下身来,拾起那张可怕的人皮面具,揣入怀中。
这个动作被皇甫小雀看在眼中,不由道:“那么可怕的东西,你要它有何用?”
南宫或翻身上马,道:“有用,有用。”
其实有什么用,他一时也想不起来。
因为“无面人”这么一搅,二人便不那么惬意了,尤其是南宫或,随着那马身一颠一颠的,他的腹部也一跳一跳地痛,痛得他不敢将马赶得太快,皇甫小雀虽然心急,但人家已受了伤,她也不好摧。
本来计划好的路程,今天看来是赶不到了,将近天黑时,他们二人进了一个小镇。
进小镇之前,南宫或已用一件衣衫将自己下腹的血迹遮掩住了,这样的打扮虽然有些怪异,但比起一身血迹来,却要好些。
南宫或倒吸了一口冷气后,道:“今夜便在这小镇上歇一宿,明日再赶路吧。”
皇甫小雀心想若再往前走,到天黑之时,未必就有村镇可以住宿,那岂不更惨?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南宫或领着皇甫小雀在小镇上寻找客栈。
小镇太小,好半天,他们才找到一家勉强可以住人的客栈。
走进客栈的一刹那,南宫或突然回头!四下一扫视,才回过头来,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
皇甫小雀道:“什么事这么一惊一乍、神秘兮兮的?倒把我吓了一跳。”
南宫或道:“没什么,这是我的一个习惯动作。”
其实,南宫或一进小镇,便已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他一路这么慢慢留意过来,却仍是一无所获,所以才在进客栈之前,突然来这么一下,希望能有所发现,但他失望了。
一个客栈的伙计懒洋洋地迎了上来,道:“住店?”
南宫或道:“对,两间房,要挨着的,窗子要朝北,你让人去替我把那两匹马照料好。”
那个伙计便大叫一声:“老羊!”
一个穿着白皮羊袍的老汉便从一个角落中闪了出来,也不应声,自顾向南宫或的那两匹马走去,顺手从一侧抱过一大捆干草。
南宫或惊道:“你……你们便让我的马吃干草吗?”
那伙计一翻眼道:“你不知道这大冷的天没有青草吗?”
“你们店里连青豆也没有吗?”
“青豆?你该不会还要叫我们做豆腐给你的马吃吧?不就是一匹马么。”
南宫或气极反笑道:“我这么两匹马能将你们这么一个小客栈全部换下,你知不知道。”
“我只知道可以把马放进客栈里,不可以把客栈放进马棚。”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南宫或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一刻钟后,他与皇甫小雀又回来了,因为小镇上实在找不到别的客栈了。
那个伙计一见他们,本就高昂着的头,这一下扬得更高了,几乎是鼻孔朝天。
南宫或道:“请问有两间房么?”
伙计道:“房间是有,不过不是朝北的。”
南宫或忙道:“不打紧,不打紧。”
伙计又道:“现在那捆干草也被别的客人的马用了,如果你不想让你的马饿一个晚上的话,便只好吃干稻草。”
南宫或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我的马胃口一向很好!”
现在,他已恨不得把这伙计的心掏出来,炒了给他的两匹马吃了。
那个伙计得意地笑了,道:“进来吧,小心别把门边的那个瓦盆踩着了,这边!这边!”
楼板大约已是好几百年没修了,踩在上面“吱吱咯咯”地让人心里发慌,南宫或的心里像堵了一团乱草,难受得慌。
那个伙计打开了两个房间的门,道:“今夜你们便睡在这儿,注意,不要将窗子打开,也不要将桌子挪来挪去,更不要把墙上的铜镜打破了。”
便听得“当”的一声响,一块铜镜已被南宫或一拳捣个粉碎,他的手也被划出一道小小的血槽,南宫或把手举了起来,凑到嘴边,伸出长长的舌头,一脸狰狞地舔着伤口,目露凶光!
伙计的眼中不由有了惊骇之色,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一时说不出话来。
南宫或从怀中掏出一绽银子,摊在手上,然后又慢慢合拢,再打开时,那锭银子已变得扁平扁平了。
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赔你!”
那个伙计飞快地从他的手中抓过那“片”银子,一溜烟地出去了,远远地在外面喊了一声:“不准把灯点得太久了。”
皇甫小雀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她道:“看来恶人还需恶人磨!”
南宫或龇牙咧嘴地道:“我像恶人吗?”说完,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笑了,道:“回去歇着吧,天已黑了,男女授受不亲!”
皇甫小雀娇嗔道:“别臭美了,看你那一脸横肉,我今晚肯定得做恶梦了。”
说罢,她便回她的房间了。
南宫或对着她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便在床上和衣躺下,这么一躺,小腹的伤痛便轻了许多,南宫或轻轻地抚摸着伤口,暗道:“不知下一次受伤,又会是哪个部位,与良医之子为友就是好,不出意外,我的伤口后天便可大致全愈了吧。”
渐渐地有了寒意,他便拉过了被子盖着。
突然,隔壁皇甫小雀那边响起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南宫或的心一沉,已弹身而起,向门外疾然扑去。
身子尚在空中,他便看到皇甫小雀一脸惊惶之色地从她的房中跑出,向他这个房间跑来。
南宫或若是便这么扑上去,势必要撞上皇甫小雀,情急之下,他双手疾然向左右两边伸出去,在门两侧用力一击一推,便生生将去势收住。
但他如此一掠之势被他转到门框之后,那门框如何受得了,只听得“轰”的一声,门框便断了,连同门框边上的墙身一齐塌裂了一大块!
却听得皇甫小雀道:“老鼠!我的床上有一窝小老鼠!”看她那已被吓得苍白的脸色,南宫或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不就是几只小老鼠么?我还吃过老鼠肉呢,倒把我吓了一大跳,回去吧,回去吧!”
“不!”皇甫小雀的声音大得把南宫或吓了一跳,他忙道:“莫非你竟要与我同居一室?”
皇甫小雀纠正道:“不,是同坐一室,我要你陪我坐到天亮!”
“不会吧?你不知道我是重伤之人吗?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我不管!我坐床这头,你坐在那一头,我们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说着,皇甫小雀便在床的一头坐下了,挑战似的望着南宫或。
南宫或唉声叹气:“好命苦,让我遇上你,我恨不得也变成一只老鼠。对了,你有没有吃过‘三叫’这样的一道菜?”
皇甫小雀疑惑地摇了摇头。
南宫或在床的另一头坐下,盘起腿,然后道:“我听说南方有一个野蛮的地方,有一道菜十分出名,便是将刚出生的小老鼠——他们将老鼠称作耗子的,他们将刚出生的耗子,那种眼还未睁开,全身光溜溜没长毛的小耗子抓来,放在一只大盘子里……”
皇甫小雀道:“别说了!”
南宫或却更起劲了:“然后呢,用一个碟子调出一碟调料,比如酱呀,醋呀之类的,与那活的小耗子放在同一桌子,现在便可以吃了。你先用筷子向一只小耗子插下去,那只小耗子便‘吱’的一声痛叫,然后你便将小耗子夹着放进调料碟里,又是‘叽’的一声……”
“啊哟,别拧我,再拧我,我便抓你的痒了……”显然是皇甫小雀在使劲的拧南宫或了。
这时只见南宫或接着道:“……这便叫了两声了,第三声呢,却是将那只半死不活的小耗子扔进嘴里,用力一咬时,那只耗子便最后叫了一声,所以……啊哟……”
只听得皇甫小雀又气又急地叫道:“你再胡扯,我便把你的肉拧下来喂耗子,说得我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