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铮打断他的话道:“那么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韩小铮坚信他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
神手道:“其一,阿芸恢复记忆后,一定可以将某些东西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其二,你的出现,一定可以牵制对方的一部分力量,那么我们的活动将是极为有利的。”
他的表情很坦率,他接着补充道:“我们之间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韩小铮冷笑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绝世神功你自己不练,反而让我这样与你毫不相干,甚至仇视你的人去练?”
神手道:“因为我知道自己练不成那样的武功。”
韩小铮大笑道:“阁下如此看得起我吗?”
神手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道:“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天机神功’?”
当然听说过,“天机神功”是江湖人的成人童话,几乎每一个江湖中人都会说出一两个与它有关的典故来,但几乎每个人都认定它只是传说中的一种近乎神话般的武功,一种美丽而虚幻的传说而已。
韩小铮不明白神手为何要问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他只是点了点头。
神手悠悠地道:“现在,我要你练的就是‘天机神功’!”
韩小铮一愣,忽又笑了,一发不可收拾。
神手不满地道:“你有何可笑的?”
韩小铮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喘息道:“你如此风趣,我能不笑吗?你竟然让我去学‘天机神功’!”
神手叹息道:“为何世间上总有那么多自以为是的人呢?为何总有那么多人喜欢想当然尔?”
韩小铮不笑了,因为他发现了神手的神色很郑重。
韩小铮道:“可是你所说的太不现实了。”
神手道:“也许你所说的没错,这的确不易被人所接受,但它是事实!”顿了一顿,接着道:“天机神功分为三乘:第一乘为兽面人心,第二乘为人面佛心,最高的境界便是佛面佛心!而我使出自身所有潜能,也只有将第一层囫囵吞枣!”
韩小铮惊讶地望着他,他看不出神手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他不由叹息道:“看样子你的确是认真的,可我一时实在接受不了这件事。我不明白为何传说中的事怎么会突然跑到现实中来?而且就在我身上发生!”
他一脸茫然不解之色。
神手道:“别忘了,我是皇族中人,普天之下,皇室想得到的东西,是很少会得不到的。而皇室中所拥有的珍稀之物,又不是外人所能轻易想象的!”
韩小铮沉默了,他知道“天子”这二个字的分量,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一本武功秘笈再神奇,也终究不过是武林秘笈而已。
神手惋惜地道:“像‘天机神功’这样的东西,本不是凡物,然而充满无限玄机之神物,若要参悟它,须得有缘有份才行。有缘无份如我者,得到它亦不过是枉然,我无法真正领悟其中玄奥之处。所以,在我手中,它是平凡而又平凡,但在你手中却不同了。”
韩小铮道:“你的武功现在仍是在我之上,怎么我反而会比你更有‘份’呢?”
神手自嘲地摇了摇头:“可你别忘了我能有如此修为,已是花了数十年光阴。而你,只不过只用了二年时间,所以又岂可简单对比?自从进入此地二十日来,你的武功是进步最快的。左之涯的武功底子好,夏雨江湖阅历丰富,而尹飞扬则纯粹是挫子里面挑个头,充个数而已。
而我能学到‘兽面人心’那一份上,已是我的造化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给你们习练的武功,正是‘天机神功’的入门武学,如果不能学成,则无学‘天机神功’的天份,如果能全部学成,则可以一试!”
神手看着韩小铮,续道:“现在,我就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韩小铮恍恍惚惚的。
难道,神手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将他们引来之后又好一番折腾,为的就是此事?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就像天上平空掉下一个香馍馍那样让人无法相信,像老虎嘴里竟留下了一根剩骨那样匪夷所思。
神手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吗?恐怕未必!
韩小铮突然一拍脑袋,自责忖道:“如果空想,即使把脑袋想破了,也注定是毫无收获的,只要将他所说的‘天机神功’拿来看看,多多少少会有点头绪。”
果然是“天机神功!”
虽然韩小铮只是在平时听了一些与“天机神功”这本武功秘笈有关的事,所以脑中的秘笈形象也是虚构的,但看了这本已发黄的秘笈之后,他立刻断定这真的是“天机神功”的武功秘笈。
这是凭他那天生对武学的敏感来断定的。
韩小铮在看这本秘笈时,已注意到这间屋子四周有许多人在百般戒备,刀出鞘,剑在弦。
显然,他们是在守卫这本旷世武林绝学,为得到这种绝学,江湖中人大多是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
而韩小铮却未费任何周折便如此轻易地捧着这本秘笈,这的确是不可思议之事。
神手缓缓地道:“天机神功并非如人们传说是由三百年前的绝世高手流传下来,而是更早,是在五百年前便有了这部武林绝学!更奇特的是,完成这本武林秘笈的人,根本不会武功!”
韩小铮吃惊地望着他。这,这怎么可能?如此超凡入圣的武林绝学,怎么会是由不会武功的人所著?
神手道:“对于这一点,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这是事实。”
“此秘笈最早的主人名叫刘荣贵,这样的名字要多俗气,便有多俗气。他本是一介书生,寒窗苦读十年,却未得任何功名,甚至连个秀才也捞不上,这样一来自然免不了别人的冷嘲热设。一气之下,刘荣贵遁入深山,结了一个茅庐,开始练辟谷功,无奈最终仍是吃不了那份清苦,半年之后,又扒了草庐,下山回家。”
“这样一来,冷言冷语就更多了,刘荣贵本就木讷,自然处处受人压制。于是他又学起了魏晋时传下的玄学,因为玄学深奥玄妙,常人不易理解,而且玄学中的诡辨之术颇多,渐渐地,刘荣贵之言辞变得‘玄而又玄’,一般人若再讥讽他,却是再也辩不过他了。”
“他妻子恨他终日说一些生涩难懂之言,行为怪僻,一气之下,最终离他而去。刘荣贵心灰意冷之后,竟遁入空门,但空门日子更为清苦,一年之后,他竟又还了俗!”
“从此,他无家无室,便在三教九流中混迹,他性子古怪,人又单薄,自然是处处吃亏,几乎每日都要被痛打一顿!”
“一日以几斤浊酒换得狂醉之后,他突发奇想:他们如此欺负我,我倒要学点武功教训教训他们!”
“但他这样的人,加上年纪已是三旬出头,又怎能有人教他?反倒又招了数次痛打。那些武师打人可就不同常人了,看似轻描淡写的几拳几脚,刘荣贵可就得躺上十天半个月。如此一来,他倒是学会了如何挨打。”
“终于,有一****心血来潮:好,你们不愿教我,我还不稀罕!我要创一种独门武功,高过你们!”
韩小铮不由插话道:“独创一门武功,又岂是那么简单?恐怕是嘴切灯笼草,说得轻巧吧?”
神手道:“若是独创一门平凡些的武功,那自然不是他这样的人所能做到的。要在武学上独树一帜,不单武功要好,而且要突破常规,想别人之未想,方能出新。但是,要创立一个超凡入圣之武林绝学,却是非刘荣贵莫属了!”
韩小铮暗暗好笑,不解地道:“既然他连普通武学都无法独创,又何言超凡入圣之旷古绝学?此说法过于牵强了。”
神手道:“你说要完成一种惊世骇俗的想法,首先就要做到他的想法能突破常规,对不对?”
未等韩小铮回答,他便接着道:“不是一般的突破,而应是完全突破。已习练过武学之人,心理已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定向思维,很容易被习惯思维、被框框杆杆所束缚,武功越高,受旧的思路约束越深。所以,所谓的创新武学,其实只是换汤不换药。”
“但刘荣贵则不同,他不会受这么多东西的束缚,正所谓一张白纸好作画,就是类似的道理。一种武学,无非包括了利用人之躯体的各种器官各种机能,再辅以吐纳之法,及力之运行原理而已。而刘荣贵不谙武功,但他练过辟谷功,对人体的吐纳之法及体内之机能却是极为了解,而他又兼学了道、儒、佛三家之内含,其后又浸淫于三教九流中,更是于不知不觉中广采博纳。这一切,都在无形中为刘荣贵创出‘天机神功’奠定了基础。”
“经历了三年的埋头苦钻,他终于完成了‘天机神功’,便开始向世人大肆宣扬,可是,又有谁会信他能独创武学?”
“刘荣贵自然不愿让自己的三年心血就这样被埋没。于是他竟寻了个机会,直接找到了当年名扬天下的‘刀帅’李双,要与他以口论武。李双被他纠缠不过,约定三十招决胜负!负者自斩一臂。”
“因为众人都把刘荣贵此举当作装疯卖傻,所以谁也没把此事当一回事,但以口论战的结果让世人大吃一惊:‘刀帅’李双败了,自斩一臂!”
“天下英雄哗然!更让世人吃惊的是刘荣贵竟向当时天下公认武学最高的‘无相剑圣’挑战!这一次,自然是举世瞩目,而结果仍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二人以口代剑,苦战近千招。最后‘无相剑圣’竟无力支撑,只觉气血翻涌,冷汗淋漓。当刘荣贵说到第九百七十一招中,‘无相剑圣’突然发现自己已攻无可攻,守无可守,退无可退!”
“他败了?”韩小铮问道。
“败了,从此,‘天机神功’名动江湖,举世而皆知!”
韩小铮不解地道:“刘荣贵手无缚鸡之力,他拥有这样一本千古绝学,岂不是要引火焚身?”
神手道:“这样一来,又有谁相信他是真的不懂武功?谁都认定他是假痴不颠,深藏不露。而且刘荣贵与‘无相剑圣’一战之后,两个人竟成了莫逆之交,普天之下,还有谁敢打那本‘天机神功’的主意?直到他们二人相继去逝,‘天机神功’才流落江湖,几经周折后,方为皇家所有。”
韩小铮心中暗道:“你们皇家的人为了夺得此武林秘笈,一定又杀了不少人!”不过这比流落江湖,任人为之纷争不息,似乎又要好上一些。
神手道:“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想你不会轻易放过吧?”
韩小铮却道:“还有别的理由吗?”
神手道:“有。其一,为阿芸;其二,为保你自己的性命。因为现在你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所以你必须学它!”
韩小铮道:“我终是不明白你们为何要把好处平白无故地给我这样的人?”
神手道:“因为我们必须在江湖中制造出平衡的局面。对于朝廷来说,我们不希望在江湖中有人太突出。练成‘天机神功’后,你的武功就不比现任‘无涯教’教主低,而且有可能高于他那样一来,他就不能再为所欲为了!”
韩小铮叹了一口,道:“谁会想到竟会有人被逼着学天下间最玄、最奇的‘天机神功’呢?如果我再不答应,便是有不识抬举之嫌了。”
他想起那个枯瘦老者所说的话:“剑如果折了,就不再是剑了。”
自韩小铮答应习练“天机神功”之后,许多东西都开始变了,包括他的住、吃、行……
如果不是被限制了自由,那么韩小铮的日子几乎可以说是过得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