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州与渝州的交界处,那是一条并不平坦的小道,由于常年马车的车轮的碾压和快马的奔踏,上面满是细碎的石子和厚厚的尘土。
如今这段小道上到处是血迹累累,只是已经变得干枯暗沉,那地上还躺着十来个蒙面黑衣人和两位还在流血的官兵。
蒙面黑衣人都歪躺在地上各种姿势一动未动,每个身上都有一道致命的伤,而细心的人可以发现,他们的胸口没有半点起伏的痕迹,便知晓他们怕是再也不会起来了。
两位身受重伤的官兵还在苦苦撑着,他们所受的伤口处还在不停的流血,意识也有些模糊了,但他们还不能倒下,他们得保持脑袋的清醒,等待那个已去朗州报告的小厮带人回来,而且这里还有一位不知名的姑娘不知生死。
其中一个官兵看着那姑娘躺着的地方,由于她被之前带着她来的小厮放在了一块草坪上,那些绿草长势茂盛,看不清那姑娘的脸,只见得她身旁的草已被她的鲜血染红。
秋意感觉头好沉重,全身的疼痛更是无法形容,就感觉这具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她不过是进错身体的一缕灵魂。
努力睁开双眼,秋意的视线渐渐清晰,她看到头顶一片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也在慢悠悠的飘动着,偶尔飞过去的鸟儿是那般自由,让秋意心中升出一份羡慕,如若自己身来也是一只翱翔天际的鸟该多好啊。
她不知自己在这躺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还要躺多久,她能感觉到的是自己正在流逝的生命,和快要失去的意识。
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十几年前老天眷顾没有死成,这次是不是来招她离开了?但是好不容易得到幸福了,虽然日子辛苦了点,但每个人身体安康这就够了。
秋意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她总喜欢眨着那双带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用充满对这个世界的好奇语气问她问题,像极了小姐小时候。
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秋意眼中涌出,视线已是一片模糊,就在她的意识又开始变得朦胧之时,她好像听到有脚步声朝她而来,艰难的偏头过去。
她在双眼闭上之前,看见了一群人。
知府府内的正厅之中,气氛已是相当凝重,安静得让人不敢发出一句声响,厅内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眉头紧锁,而正厅主位上的陈书岩神情却显得过于懒散,她嘴边的笑也充满了讥讽,手指并没有停止对桌面的敲击,敲击时发出的声音清越绵长,如金磬之余响,绝而复起,虽如此美妙,但依旧让在座的所有人心生忐忑,无从得知这陈书岩在想什么。
“怎么不解释了?这钱袋里的钱可不是一般的多呢,去朗州的路上也要不了那么多银两吧?王大人觉得本官说的有无道理?”陈书岩问的是王知府,双眼却紧盯着管家,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管家的脸上布满汗水,豆粒大小般的汗珠夸张地从他的额头上扑簌簌而下,他现在的面色也如王知府般苍白如纸,牙齿在口腔内打颤着,发出‘哒哒哒’地声音,全身抖得像一个筛子似的,突然一股很难闻的尿骚味在大厅内弥漫开来。
众人立即用手捂住口鼻,这可是知府府,哪个不长眼的人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来?几十双眼睛便开始四处巡视,看这股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陈书岩倒没有掩住口鼻,而是将目光从管家的脸上慢慢向下移,发现他的下身已经吓得小便失禁,那味道就是从他身上出来的,而他双腿打颤着,仿佛站不直似的。
“来人,将他带下去好好审问!”闭上那双冷淡的眸子,陈书岩抬手指着已经呆似木鸡的管家,叫人带他下去。
“大大人,这钱不过是下官叫那他去给周县官的慰劳,他不是被刺伤了吗?现在朗州生活怕是艰难,所以我才……”王知府回神过来,立马从位置上站起来,玉椅被他的举动在地上摩擦出一道刺耳的声音,他伸手拉住那管家,不让其他人带走他。
这要是将他带走审问,依自己管家的性格,王知府可不认为他会为自己保密其他的事。
“哦?王大人是不是吓糊涂了?这钱袋里钱可是抵得上你一个月的俸禄啊,你可不要欺骗本官。”陈书岩俏脸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手指也不再敲那玉桌,转头看着王知府,“难道王知府还藏着本官不知道的事情?”
王知府被陈书岩这样一说,又看她一脸严肃的表情,目光严厉的看着自己,‘扑通’一下跪在了陈书岩面前,“下官哪敢有隐瞒大人的地方,请大人明察。”
不急着开口,陈书岩只是抬手用修长的手指在玉桌面上摩挲着,这玉桌可是用和田玉凿砸打磨雕刻而成,桌子各处的花纹雕刻得栩栩如生,每一道每一笔都恰到好处,可知这是出自名家之手。不仅如此,让人惊讶的是,这么大的玉桌上并没有一处拼接的地方,可想而知这是一整块玉石所制而成。
“这玉桌可是雕刻精美巧夺天工啊!”陈书岩突然毫无征兆地赞美起眼前的玉桌来。
本来在这紧张的氛围之下,众人的心头皆是提在了嗓子眼,各怀心思之后陈书岩会做何举动,但没想到她开口说出来的却是和现在所做之事毫不相关。
跪在陈书岩面前的王知府已是心如死灰,这会儿听她说了一句这样一句话,有些摸不清头脑,抬头看着陈书岩眼睛里满是疑惑,额头上也不断的冒着虚汗。
“本官是说,这桌子可是千金难买的珍品啊!”陈书岩意味深长的看了王知府一眼,之后偏过头去再次细细观摩那玉桌来。
触手之处,质地细腻温润,陈书岩只觉得阵阵凉意从指间传来,在这有些闷热的天气下,让她感觉到一阵舒爽,心底先前莫名滋生出的烦躁感也随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