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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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欢心

我们的船尾随着那条诡异的龙一路而去,所过之处连个小虾米都没有,干净得很,大抵是被吓走了。

我坐在船头专注地盯着龙尾,夜寻道:跟丢了,再入禁区会很麻烦。

可盯着盯着入了夜,巨大的龙身在海底只留一个模糊的轮廓,好不容易才能辩得清楚轮廓。我揉揉发涩的眼睛,回头见夜寻正躺在躺椅上休憩,便请示:“夜寻,天快黑了。”

夜寻没睁眼,淡淡地应了一声表示知晓,我见他没有下一步的指示,于是又转过去再度专心地看那模糊的轮廓。

天色暗得很快,没一阵,整个海底便成一片璀璨晃动的星空,连最后的轮廓都分辨不出了。

夜寻像是睡着了,神色很安静地躺着,瞧上去像是并不在意跟不跟丢这么回事。

我有点沮丧地趴在栏杆边上,因为心里有点焦急,也因为自己法力不若从前,力不从心的感觉并不好受。低头时月色清幽,水面却空灵着,并未勾勒出模糊的人影来。这空灵给人的感觉宛若是海底蕴藏了另一个颠倒世界的天空,点缀满天的星空,海水澄净得仿佛并不存在,船则游离在两个一模一样、镜子倒映出来的世界边缘,缓缓前行。

好在我对沧生海的种种怪异景象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接纳了,又细瞧了一会儿才发觉,那些所谓海底倒影的点点光晕其实自己在缓慢地游动着的,并非复刻的星光。

好似是鱼?我不能确定,因为光点都离得有些远。

且不论怪异与否,放目望去,天上海底皆是点缀的星光,瞧上去梦幻得很,好看得有点不实际。

可我现在没兴致看这个,我把它跟丢了。

船原本是以一个颇快的速度前行的,被它甩开之后就放慢了速度,只记着大概方向地胡乱走着。

我会仔细去听水里头的动静,因为它游过的地方往往存在大量生物躲避的状况,由于身体很大,搅动的水流也颇为可观。等它走得再远一些,就是鱼类渐渐回游,但较之稀少的区域了。

没一阵,肩膀上裹了件薄毯,夜寻很是顺从地在我身边坐下,也不晓得是何时起来的。眼眸半敛着,看上去有点没精神的模样,淡淡道:“跟丢了?”

我不大好意思地嗯了一声,然后道:“说不准还能找到,我在想办法。”紧接着就要去听水里的动静。

又默了一阵,我抬头偷觑眼夜寻,看他正低头凝着水面出神,本是同寻常无异的模样,却无端给我一种无精打采、有些蔫蔫的感觉,不由道:“你若是累了,便去休息一会儿吧?”

下午之前都还好好的,钓着鱼,嘲笑着我。见过那怪异的龙之后他就不怎么说话了,一直在睡。当然了,见过那龙之后我一直在船头一心一意地追着它,夜寻则搬个躺椅睡了,总不该他那个性格还会对着我絮絮自语才是。

夜寻像是听进去了我的话,漫不经心地晃了我一眼,就准备起身,淡淡道:“追不到也不必强求,去禁区的方法多的是。”

我为了安慰自己,忙问他:“嗯,还有什么法子吗?”

“可以明儿个再把它召出来。”

我沉默了,思索:“怎么召?”

他风轻云淡:“这个吗……看运气。”

“……好吧,你先睡,我再找找。”我已经确认他是随口在安慰我了。

夜寻已经站起身,从我这个角度看,他的眼眸中满满地承载着星辉,很是漂亮:“你急着要找到它吗?”

我一怔,心说这不是废话,你说我最后一魂在禁区,跟着它才能顺当地进去禁区啊。

不过我在面上则是直接省了这些腹诽,老实巴交地昂着头,将他瞅着:“嗯。”

两人皆静了,我是因为在等他的回应,而他则只是安静地低眸瞅着我。

半晌,夜寻俯身,面色很是从容,俯身将我拎了起来。

手起初是架在我腋下的,而我早就习以为常被从船板上拉了起来,自然而然地钩住他的脖子,承力后,他才改作揽住我的腰。

他抱我多数是这样,像抱个小孩一般。

“很急的话,今天就早点睡,明天我再来找。”

我被他抱着进了船舱,还晕晕乎乎的:“可你不是说召唤它要看运气?”

夜寻将我放到床上,随意道:“我运气一贯很好,你不用担心。”

虽然弄不清楚话中的虚实,但他说了让我不用担心,那便基本没有问题了,于是我自己偏头去扯床边的被子,一面道:“你今天能睡我这吗?我想同你睡。”

对面的另有一个房间,也备着床。

自从那天他亲了我,我知道他至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我的,虽然会时而淡得看不出来,但我其实还是很想黏着他。

奈何夜寻是个冷清的性子,我又觉得他可能不喜欢那种缠人的类型,未免将他好不容易给我点的喜欢消磨掉,我最近其实忍得很内伤。譬如他方才近身抱着我的时候,我便会很想吻吻他的眉眼。

若是说一起睡,我想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在凡界他也答应了,所以应该是没问题的。

夜寻很是淡然地应了一句,没甚犹豫,在我身侧躺下。

我朝他侧过身,不动声色地缩短了彼此的距离,开心道:“我们这趟走得还算安稳,应当很快就能找到最后一魂才是。”

夜寻并没有进到被子里来,兴许是为了给我掖被角,隔着被子将我拢了拢:“明天怎样尚且不好说,你莫要高兴得太早。”

我朝他笑得矜持,心中却又莫名得意满满:“可我有你啊。”

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肯定很嘚瑟,甚至于朝他眨了眨眼。有时候我也觉,自己能承他一份喜欢,委实幸运。

夜寻只是笑,笑了一阵又问我:“你也会这么说来讨千溯欢心吗?”

于是我认真道:“千溯才不是一句话能够讨好的。”恍似有点感悟,“嗯?方才那句还能讨人欢心吗?”

“嗯。”

他就应了这么一个字,不晓得是应前头的那一句,还是后头的那一句。

我想了一会儿,早就了然于夜寻和千溯一样,是属于那种高深莫测的人。我同他们一个从小处到大,一个也处了大半辈子,愣是一个都没能猜透,反倒学会了安然面对他们的高深莫测。

比如此时此刻,猜不出夜寻在想什么的时候,我稍微静了一会儿,就从容自若且毫无芥蒂地换了个话题:“今日我不是钓了个大鱼吗?嘿嘿,还是第一回,嗯,但是被那条龙吃掉了,好可惜。”

夜寻问道:“你那也算是钓的吗?”

“渔竿鱼线鱼饵都用上了,当然算。”

“……”

翌日,我起了个大早。

出了船舱之后,低头看见甲板上湿嗒嗒的,留下些许奇怪的水痕,一团一团,像是拖行的头发留下的。

看痕迹还未干,想必还没有离开。

水里有东西,这种事我早已经接受,死海中有的,生海中大概也是有的。因为昨夜我听夜寻说了,死海中不过葬着寻常低阶的神魔,而生海则是掩盖着无数高阶神魔了,禁区更甚。既然如此,纵然环境有变化,那神魔墓地中该有的异变,还是会有的。

昨儿个睡觉时,我难得没有乱动,便是因为夜寻将我卡在他与船板之间,害我一夜连翻个身都不曾有。夜里也听到些动静,像是小鬼的窃窃私语,夜寻背后的房门开了又关,不晓得进来了些什么,是否还留在船舱内。我被他锁得动都不能动,也曾想偷偷问一句那是个什么东西,实在不济看一眼也成,省得这么一无所知,兀自想象,担惊受怕。我手脚都不能动弹,只能仰起头轻轻咬了口他的下唇,想跟他说我很好奇那东西,能不能容我看一眼。

然夜寻只是倦懒地睁了下眼,眸光落在我的唇上。

我怕他记仇,忙小声解释道:“我有点怕,睡不着,想看看那……长什么样。”

他伸手按下我将要支起的头,淡淡道:“活人不能看它,死人才能看。”

一句话,了结了我的好奇心,因为我要把自己归类为活人才行。夜寻半压着我,我居然泰然自若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也只是看到了船板上它们留下来的痕迹,更觉沧生海是个无法想象之所。

夜寻慢条斯理地从船舱内沏了茶,端出来一杯递给我:“睡迷糊了吗?盯着地上瞧什么?”

我指着地上的一摊水渍:“这里有东西。”

他眼神只是往那儿瞟了一下,然后默了半晌才道:“你如今命格中死局还未改完全,所以能看到些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事你自己心里头知道就好,就算当真瞧见了,也要装作没看到,否则,遇到禁区内的水魑,便难脱身了。”顿了顿,“我只能模糊地瞧见它们,瞧不清留下的痕迹,禁区内的水魑灵智很高,你要留心。”

我忙点头:“它们叫水魑?”

夜寻道:“只有禁区内的才有这么一说。”

“为什么?”

同样是活人见不到的东西,同样不会公之于众,没有所谓命名的必要。

夜寻风轻云淡道:“水魑已经不受六道轮回约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常人口中的——越神级。”

我已经骇然到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