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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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相处

再没心没肺的人也有个迷惘的时候,尤其自己甚为喜欢的,就是自己必须舍弃之物时,诸多的理性也抵不过一句舍不得,磨灭不了横亘存在的失落感。

我很庆幸,在融合璃音魂魄之前,曾巴巴地跑去问过折清,他可是对我有过一点好感,随后,便碎了我最后一丝的幻想。

我起初觉着不真切,后来想起些往事,才有切实的体会,才好让自己断得干净,不做无谓的留恋。

只是如何才算断得干净,我想问梨樰的便是这个。如何……才能让这满当当的失落感消减一些?

最初的时刻,折清其实同我处得很好。

印象深刻的一回,是宴会上侍女呈了一条从没吃过的鱼,我觉着味道不错,惦记着想给折清尝尝。可惜我正在一处魔主的领土巡游,同离镜宫隔得太远又有正事要做,秋凉苦口婆心地劝了我半个时辰才算作罢。那鱼颇为珍稀,又是此地的特产之物,味道极佳。我中午回房之后无甚事做,不由便以传音同折清提及此事,唏嘘不已,想他怎么没能同我一起出来,那该有多好的口福。

两地隔得远,传音之术又不算多高级的法术,一来一去约摸需要小半刻钟。

我躺在软榻上昏昏欲睡地等,等了许久却没等来他的传音。便想,我这一句汇报其实也没什么内容,他听了,该是笑笑也就过了。遂而宽心地捂上被子,睡觉去了。

下午又是巡查,千溯让我回去的时候将灵脉的产量、使魔魔骑魔兵的数量查出个清楚的数据。我随意展开神识搜索一番,发觉真实的数据同魔主缴纳上来的数据差得十万八千里,只得费心帮他重新统计了一遍。

再度回房,是在半夜。

我整日都在数一只魔、两只魔,倦意早就肆起,忘了拆看窗边浮着的几缕传音,沾着床便睡熟了。

翌日清晨,白露未晞。

我神清气爽地收集了些晨露正在院中煮着茶,伴着水声稍起,庭院外有人走动的声音,脚步像是刻意放得轻了,步伐却很快。

我这是独立的院落,这个时间还有人过来,便以为是使魔前来禀报什么事,遂也没多上心,专心看着火候。

庭院外果不其然绕进来一个人,我扶着壶盖斟上两盏清茶,正欲问声何事。

身边风声稍起,云袖轻浮,却是依傍着坐下个人来。

我一怔,回头,但见一双清丽的眸中晨光初好,融融暖暖,含着宁静的笑意:“折清冒昧前来打扰,尊上可会介意?”

我怔了半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终是在紧要关头想起自己给他寄出的传音,霎时了悟,“你是来吃鱼的吗?”

折清似笑非笑地瞅着我:“嗯。”

估测一下此处同离镜宫的距离,若是驱动法术不眠不休地御空而行,他大概……是从昨日中午就启程了的。

我顿觉自己罪孽深重。

“那,那我便去弄几条来好了。你连夜赶路想是累了,不如进屋休息一阵,鱼弄好了我就给你送去。”

正起身,却给折清一把拉住。我低首瞅着他,不解。

折清却死死攥住我的手不肯松开,直直瞅着我时,眸中潋滟着暖暖的晨光:“我其实只是想见尊上,所以尊上能在这儿多陪我一阵吗?”

我脸上一热,不晓得他这一前一后的两个理由哪个才是真切的,却未能去细思,晕晕乎乎地又坐下了。

即便是我那个时候还不知晓何所谓情,但他愿意如此跟着我,叫我觉着分外受用之余,便巴不得将所有的时间都空出来给他,将他陪着。

实则,在那之前我的确很少见他,七分时间耗在给千溯找灵药之事上,两分时间耗在爬夜寻的墙上,抽空才会去见见折清。毕竟他心里头还藏了个人,我倒不是介意,而是觉得他既然喜欢着旁人,那我是必定得不到他的心的了,守着他的人也便没了意义。

我不知道他突然对我示好是为了什么,亦懒得去想,因为他愿意,我自然就临近与之相伴了。

再后来的确是有一阵的风和日丽,之后是如何晴转阴的,我一点头绪都无。只有一次突然认识到,折清面对我时,不再同从前那般携着笑,也不再愿意接纳我的亲近,多数都是不冷不热,甚至于在博弈之间,举棋落棋的那么片刻,偶尔都会出神。

一年过去,我的生辰又快到了。天族拜帖说会来些人,我将那名单从头到尾地扫了一遭也便算是悟了。此后我连着几日没有去寻折清,而是蜷在书房内偶尔翻阅一下杂书,找找还有什么被我落下的天材地宝。

六月二十三。

包括渺音在内的天族之人基本到齐,我将书卷一合,揉揉眉心告知侍从,让折清去接待天族之人,另外,对天族仙家,相待之礼要极尽周全。

侍从应声退下。

刚静不久,书房门再度给人推开,我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移目过去,本不想理会旁的事端,准备让之退下。

待我得瞧清楚门口之人后,不由错愕,半晌,稍微直起身,指着一边的书架,愣愣道:“这里是我的书房。”

夜寻打量一番周遭,淡声道:“所以呢?”

我干笑:“我还以为你找错地方了。”

夜寻从未主动找过我,别说是主动到我的书房,就连让我进他的院子都有十万个不情愿,遂好奇道:“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夜寻扫我一眼,侧身合上门:“我家栗鼠近来精神不大好,我来看看它。”

我轻咦一声,起身:“你何时养了栗鼠?是何模样的?”

夜寻风轻云淡道:“记不清是何时了,不过是只来者不拒、花心博爱的栗鼠。”

见我惊疑,他补充道:“它都想同松鼠成为一家子,不算来者不拒吗?我见它无处可去,便捡了回来。”

跨物种吗,那的确是忒来者不拒了,我沉沉地点头。

夜寻落座在临着窗的靠椅上,举了茶几上放置的茶盏,淡淡:“嗯,甚少见你这么闷在屋内,气色惨淡的,可是有事闹心?不妨说来听听。”

后头那一句,说得我心头沉闷之感霎时烟消云散,受宠若惊且感恩戴德地凑上去,一五一十同之道了。

夜寻听罢,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茶水,道:“你以为,折清心里头有他那位恋人,近来待你冷淡,正是因为那渺音仙子又要来魔界,所以在这儿醋着,心里头难受?”

我切切点头:“大概是这么回事。”

“你既然觉得渺音阻了你,按着你平素的性子,不是该驳回她的帖子,让她不必走这一趟吗?”夜寻将茶盏搁下,“想要隔离渺音和折清的方式有许多,你如今同他有夫妻之名,本就是你名正言顺,事到头来却是自己病恹恹的,岂不奇怪?”

我愣了愣,虽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却还是忍不住叹息,哀怨地将之瞅着:“可木槿道,感情的事是强求不得的。”

夜寻淡然的眸光落进我的眼中,静了片刻,才移开目光道:“渺音来年开春便要嫁给龙宫的七殿下,就算是来见折清,也是最后一次。你既然要大度对人,便莫对自己这般小心眼,将自己闷坏了。”

我一怔,渺音要嫁人的消息,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我原本就对天族的种种关系理不清楚,下几辈的感情小事就更不乐得去打听,敢情,敢情是天公作美吗?

我就道:“他们不合适,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站起身,喜笑颜开地理理衣袖便想出门去,临走前连瞥几眼夜寻。

夜寻执了我方才在看的经书,没有多少与我走一遭的意思。

我劝道:“明儿个是我生辰,咱们今天去临近几个魔主的领地搜刮些东西来?”

夜寻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我的桌上:“嗯,这个是给你的礼物。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自己去吧。”

我早知夜寻是个软硬不吃的,他那一句话道出之后,我也明白他是不可能同我一起走了,应一声后,磨磨蹭蹭便要出门。

方走了两步,身后夜寻又开口缓缓道:“明儿个我大抵抽不开身,故而今天先同你说了,洛儿,生辰快乐。”

我毫无意外地在诸位领主那儿搜刮出了个小丰收,生辰的一大早便窝在寝房之内查点贺礼,忙得不亦乐乎。

千溯在满地宝物中走得随意,我瞧得伤心。眼见他一脚踢开个装木灵花的玉盒,扫平脚下杂乱的道路,在将能坐人的床边站定,似笑非笑:“昨儿个还见你还跟霜打了似的,今天怎么就好了?”

我从清单中抬起头,嘿嘿笑着:“昨儿个夜寻来找我,说渺音明年就要成婚,嗯,我便不打算同一个有夫之妇醋了,夜寻说反正是她最后一次来这儿,而且今晚上我打算把折清抢走,嘿嘿……到、到外面的行宫住两天。”我又默默绕过去把木灵花装好,抱在怀里,“但是……不知道他答不答应。”

千溯将我腰上带着的空间行囊扫了一眼:“昨儿个夜寻来找你,就没说别的吗?”

我一面捡着东西,一面唏嘘:“没有。哥哥你不知道,昨天瞧他进屋的时候,我还以为出现幻觉,心跳都惊停了。”

千溯拎起个礼盒,凉凉道:“你惊什么?”

“夜寻从不来我房中,我怕他来,是同我道些非比寻常的事。”怀中塞不下了,便匆匆丢进空间行囊中去了,“比如,他会离开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