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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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窝囊

我揉揉眼睛自树干上坐起身,兴许是做了个早该忘却的梦的缘故,这一觉睡得并不沉,反倒更添了一份疲惫。

远目万顷碧海,意欲醒醒神,忽闻云泽树下隐约脚步声凌乱,其间似有小孩踏着欢腾蹦跳的步子,哼着不成调的小调。

我背靠着树干,即便并不低首去看下头的人,也晓得树下三人结伴,若非多了个粉妆玉琢的小女童,便是一对养眼的璧人了。

那女子我有些印象,当初我与折清大婚之际,晚宴之上她一直垂着眼,眼眶通红。

我自她身边经过受一杯她敬的酒时,曾关切过她一句:“若是不适应这里喧杂氛围,可以早些去休息。”

倒不是我乐得做一个好人,而是我在仙界晃了这般久,女子之中仙气儿能有她一半足的都未见过一个。她往那儿一站便好似一朵雪天白莲,叫人心生怜惜,更不忍亵渎。这样一个若莲的美人儿,正是我魔界前所未有的。她红着眼,消沉地在那儿站着,但凡还是个颜控,便无法将之忽略了去。

她抹着将溢未溢的泪,小声道:“回尊上,我醉了过后便有个喜欢流泪的毛病,不碍事的。”

她这么说,我就将就着信了。

后来再见她容颜,是在折清的画上。画中女子巧笑倩兮,美目流盼,绝美不可方物。

想是那画中之人太过温婉可人,竟让我一时未能觉察,她便是那婚宴上一如九天神女般的谪仙。

来天之涯前,我入座马车之中等着折清。

小纱向我通报,仙界天族之人已然到达。我本想平易近人一些,好歹露面打个招呼,挑帘却见那谪仙牵着一小女娃远远走来,气色似是好了不少。不晓小女娃说了些什么,引得她忽而展颜一笑,含嗔地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蛋。

我在那笑意之中愣了半晌。

谪仙亦瞧见了我,止了玩笑恭恭敬敬朝我行礼。小纱在我耳边道:“这位便是折清殿下自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中天神君家的渺音仙子。”

折清渺音一行人已然走到树下,是个一抬头便能瞧见我的方位。

我无心撞见这会使人莫名尴尬的境况,略动了法术隐匿身形,自树枝上跃下。脚尖在虚空轻轻一点便浮去十来丈,恰好自折清身边经过,落地。

适时,小女娃嬉笑着跑去莲海边,踮着脚去摘一朵冒出水面,尚是个花骨朵的莲。

折清原是意欲跟上,却给渺音眼一红,拉住了袖角。

“殿下,殿下明知那日天帝是并不愿意钦点殿下同魔族联姻的,为何……为何要应呢?”

微微风动,莲海摆动,红叶轻摇,坠下。

即便是我,也听得出这话语中的幽怨与哀伤,回首再见时,那渺音已然泣不成声,泪眼婆娑。

折清抬手,轻轻拿下一片落在她发上的红叶,低声道:“渺音,这里是魔界,不要胡言。”

回往行宫之后,我让小纱退下,一人坐在书桌前。

“千溯……”我卡了一瞬,“你在看文书吗?”

那边半晌之后才传来些翻书页的声响,千溯声音懒懒的:“嗯,你这语气是怎么回事?出去玩怎生蔫蔫的?”

我稍微振作了下,道:“我有件事想寻你商量。”

“嗯?”千溯似乎合上了某本书册。

“我的夫君折清,我像是喜欢上他了。”我叹息一声。

“……”

我再次深深叹息:“折清有个青梅竹马的女仙,感情像是很好。我瞧见他们在一起,心里不大好受,左思右想,觉得应该是我吃醋了。”

“……”

“那个女仙,她生得很好看,他们大概都是喜欢那一类的……谪仙样的。”我几近悲伤,“你说我是不是招他恨了,若是没我横插一手的话,他同他那青梅竹马也不用相隔两界……”

千溯不晓为何,隔了良久之后不厚道地笑了一声,慵懒的声线似是带了一丝玩味:“你可是认真的?”

我默了默,觉着不对,便问他:“你身边是不是有人?”

他道:“有,夜寻。”

“……”

晚膳后,我浅饮着小纱特地备好的冰镇消暑汤茶之时,折清恰好从外独身一人进了门。

我摇着折扇,热情地招呼他:“外面可是热?这汤酸酸甜甜的还不错,你要来点吗?”

想是我从未对他笑得这么热切过,竟至于叫他先是愣了愣,才含笑点点头,走过来临着我坐下。

小纱恭敬地再端上来碗冰镇的消暑汤,之后便颇有眼力见儿地退下了。

折清道:“莲海的景致不错,尊上一日未能出门么?”

我望着折扇:“出去睡了一会儿,没见多少景致。只觉天气炎热了些,不如屋里头凉静。”

折清浅饮了一口汤,缓声道:“云泽树却是个午休的好去处,尊上若是去那儿,便是凉静与景致双丰收的。”

我听到云泽树三字,心中稍顿,回眸瞅着他。

折清不动声色,回馈与我清浅一笑。

我弯了弯眸:“的确如此。”心知没必要在此事上再深究,复转了话题,半是疑惑,“现下正是就寝的时间,折清夫君你现下过来我行宫,是为如何?”

折清一本正经:“自然是为了守约,暮后,再来将自己还给尊上。”

我捧着茶的手一僵,淡定不下去了。

我在这方面的确是个窝囊之人。

千溯让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万花丛中过”我是知道的,但这所谓的“片叶不沾身”其实很有讲究。千溯没有教我不沾身的定义,我兀自揣摩,便觉得和不触身是一个道理,只将面首们当作花瓶摆置了多年。

后来木槿有了个病弱的夫君,眼见我后宫三千却真正连个手都没和旁的男子牵过。她愤愤地教导我做个花花魔尊,揩点自家面首的油水是必须的,总是拒人千里之外,难免让其以为不受待见。

彼时正逢银月同一侍女怀了孩子,被带出宫时,声声哀怨,道是我先变了心,即便是他的不忠,我也不过作壁上观,待一切成定局,再一脚将他踹了。

我何时变了心,自己都不算明了。可我没有不待见他是真,在此之前也从没打算将之一脚踹了。会让他产生这样的错觉,大抵是因为,他每回爬上我的床都被我裹紧被子将之抱回他自己的寝房了吧。

我其实是有点儿无法接受身边躺着除却千溯和木槿之外的人。故而当折清正儿八经说这么一番话时,我是有点紧张的。拒绝了不好,不拒绝睡不着。

紧张毕了,当他自屋后浴池内沐浴过后,我拿捏着发干的嗓音,本欲四平八稳,实则抖抖索索地道:“我晚上都有个散步的习惯,你便先去睡吧,我等等就来。”

折清似笑非笑:“尊上可是又准备一夜不归?”

我面皮微微发烫:“怎会……”

怎会猜得这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