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里,关押李彦的牢房,李世民一身便服,脸色平静,李彦也没有什么激动的表情,但多少有些惊诧,他没想到李世民能来。
看到李彦有些奇怪的表情,李世民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李彦,本王只能做到这样,世家什么力量你很清楚。”
李彦点点头说道:“李彦明白,多谢秦王援手。”
李世民叹口气:“其实是本王对不起你,你是受我牵连,才有这次灾祸。你放心,只要过一段时间,我再想办法把你弄回来。”
李彦确实有些感动,他一直觉得李世民不过如此,越是了解李世民夺嫡之心,越是觉得他在粉饰自己。可能后世历史记载太多都是美化他的言辞。今天让他终于感到一丝李世民不一般的地方。
能如此对待自己,李彦也不是没有心肺之人,还是很感激李世民的。也就很恭敬的说道:“李彦真的很感谢秦王,这份情我记下了。李彦不死将为秦王出力。”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李世民脸上终于露出奇怪的笑容。不管别人怎么说,但李世民就是认为李彦不一样,是自己的助力。可是郑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一心向着李彦的世家大族,突然全部反嘴,开始倾向郑家。李彦也不抗拒,坦然接受刑罚。李世民考虑再三,今天秘密前来。
以世家在朝堂的力量,李彦的罪名就是处斩,朝廷官员,竟然纵人行凶,当街杀人。最让李世民吃惊的是竟然有人提出李彦谋反,家里私自研制武器。占据整个里坊,训练护卫队。这些罪名都是杀头之罪。
所以就连李世民也有一些怀疑李彦要干什么。可是,李彦的辩解也说得过去,打造刀剑大唐并没有法律规定不许。家中训练护卫队也是朝廷允许的,李彦是从四品官员,按规定有一百庶卫。同时还有六部官员说情。
赵吉这个倒霉的大理寺卿左右为难,皇上担心朝堂上太多给李彦说情的,竟然不在朝堂处理,要大理寺按法律判决。
按道理就李彦的罪名,也不算是什么重罪,可是郑家明显是想治李彦于死地,罗织的罪名越来越多,李彦这么长时间也有不少违制的地方,平时可能不算事,这时候就都成了罪名。
看到李彦有些真心归顺,李世民非常不满:“李彦,你早该如此,何必有今天。难道本王就这么不让你看好?”
李彦摇摇头:“秦王,难道我就是像玄龄他们一样?现在也是这个下场。秦王,我只有一句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过多的我不能多说。”
李世民点点头:“我明白,有些事并非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心里有数,你还有什么要求?”
李彦一笑:“只有一个,请秦王保全我的家里人,李彦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很好”李世民说道:“你放心,只要我不死,没人动得了李家。但是你不要逃跑,不要再犯法,否则我也保不住你,还会连累家里人。”
李彦心里明白,郑家,太子,也是抓住自己这个弱点。只要李彦的家人还在长安,李彦就不敢乱动。
争斗到最后,郑家没有杀得了李彦,但李彦也获得除了死刑以外严重的刑罚“流刑”。
流放是五大主刑之一,仅次于死刑。武德律规定,笞刑,杖刑,徒刑,流刑和死刑。笞刑是最轻的,也就是竹条打屁股,那是皮外伤,根本不重。杖刑虽然也是打屁股,但有时候还是脊背和大腿,可能死人,也可能致残。徒刑是监督劳动,时间最高是三年,最低是六个月。
流刑是把人监督押解到边远穷困的地方自耕自种。看着是最轻的刑罚,可中国人讲的是乡土观念。不能和家人团聚,不能回归家乡,一个人孤独在外,又是穷乡僻壤,大多是苦寒之地。又没有期限,所以是重刑。
中国从战国时候起,就有四大流放地,岭南的海南岛,东北的黑龙江,西域新疆的伊犁,山南道的房州。
条件最好的是湖北房州,那里是流放王子王孙的地方,基本官员都不会是那里。
这一次李世民说他已经尽力了,就是李彦的流放地是房州,距离长安千里之地。这也是特殊情况,李世民说李彦被他连累就是心里明白,李建成想弄走李彦。
这一次处罚不可谓不重,因为判定是永不许回京,那就是无期徒刑。当知道是这惩罚的时候,杨吉儿当时就昏了过去,锦儿也是要死要活的。都是自己害得哥哥这样,那里是荒蛮之地,人烟稀少,李彦根本没吃过苦,他怎么活。
可宣判之后,李彦到是乐了。这他妈是谁想出来的处罚?怎么不把自己流放到黑龙江或者伊犁去,那是好几千公里,自己还不等到地方就会回来。
别人不知道,可是李彦知道,已经是武德八年,还有一年多时间,玄武门事变就会出现,那时候就是李世民登台。即使李世民不想管自己,他也会大赦天下,那时候自己就会返回长安。条件再艰苦,一年时间怎么都好过。当时唯一不知道就是房州在哪,只是知道属于山南道。
所以他听到判决并不觉得什么,李世民说他只能争取到这样,李彦还真的很感激他。可是李家的人却都哭起来,彩蝶认为有家里人,不缺钱,李彦应该不会遭罪,可是长顺无垢来告诉彩蝶,不要轻举妄动,那样反倒害了李彦。只是打点好押解官差,让李彦安全到地方就行。
李家愁云惨淡,哀伤一片,李世民换上便装前来刑部大牢,这里上下都被李家买通,李世民也就提前见李彦一面,他是不能送行的。给犯官送行,李世民也会落下把柄。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回来,所以李世民也有些愧疚了。把李彦流放,明显不是郑家的意思,这是太子李建成的意思。那就是杀不了李彦,就让他永远回不来长安,就房州那个地方,估计用不几年就等着给李彦收尸吧。随后李建成以太子知名通知房州刺史张景阳,不许徇私。
在李家愁云惨淡的时候,东宫之内确是欢声笑语,李世民又一次失败,他保不住房玄龄杜如晦,也一样保不住李彦。可是李建成也知道,这一次他并没有全胜利,李彦还是没有死。
从河东回来的李元吉有些不屑:“大哥,你太看得起他了,世家大族已经全部倒戈,李彦已经不足为虑。老二已经不再话下。”
王郅说道:“也不尽然,李彦实力很深,这一次主要是六部官员保他。以他的能力离开长安,很快就会不受控制。”
王圭一笑:“太子,齐王,属下认为李彦到不了房州。”
李建成一愣问道:“为什么?”
王圭说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忘了李彦最大的仇家是郑家。郑瑜已经断定,以后想当官只能是进宫当太监。这个仇郑家会放过吗?”
王郅眼睛一下亮起来:“对,对,只要把押解路线告诉郑家,李彦绝对到不了房州。同时警告一下押解官差,不许有人随行,一切就都解决了。”
李元吉也说到:“不错,大哥,再说大嫂这口气也得出。你看怀德坊是不是可以归我,你可是有皇宫的。”
李建成说道:“你急什么,不解决世民,根本动不了李家。”
李元吉说道:“那就干脆连老二一块做掉,你不就高枕无忧了吗?”
李建成也知道,不除去李世民,他的太子之位一直不保险,犹豫的说道:“父皇那里怎么交代?”
李元吉一笑:“长林兵已经有两千来人,杨文干又送来不少。他已经在豳州准备了兵马,只是缺少武器盔甲,我们给送去就行。罗艺表示支持你,我想调些军官回来指挥长林兵,这样就可以了。”
王郅说道:“只要除掉秦王,太子掌握大权,皇上还不得听太子的,那时候想怎么办都行。秦王上次吐血,明显是栽赃。虽然皇上没相信,但也疑心是我们干的。秦王把手下的大将都调回,要防备他们抢先动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李建成迟疑的点点头说道:“好,这些事你们抓紧安排。进入七月份,父皇一定去仁智宫避暑,父皇离开长安,我们就动手。”
李建成的手下全都离开抓紧安排。对于东宫发生的事。李世民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在刑部大牢回来,就接到报告,再没有心思关心李彦的问题,注意力开始集中到东宫方面。
长安城外,安化门外十里长亭,此时聚集了很多的人。李彦因为打人杀人,被判流刑,这件事在长安不是什么秘密。从李彦被关进大牢,已经两多月过去。今天是李彦离开长安去房州的时间。
整个李家几乎倾巢出动,杨氏,锦儿,吉儿和彩蝶,四个女人围着李彦,看着他手上的刑具,全家没有不落泪的。杨吉儿已经瘦了很多,显得有些弱不禁风。高高隆起的肚子,让她行动有些不便。
锦儿也是一样,从打李彦被抓,她就没有停止哭过,此时也是两眼红肿。李彦本来以为自己知道时间,也就一年时间,不会太难过。可是看到家里人的眼泪,他的心终于开始疼痛,让他也难以抑制泪水。
人生两大伤心事,生离与死别。李彦现在就经历这些,虽然他告诉家里别担心,可会不担心吗?押解李彦的是大理寺官员胥佐杨武成。带领的是长安县的衙役,共计十三个人。衙役的都头雷横,此时就是一脸的不耐烦。
因为他们出城已经一个多时辰,可李彦的家人太多,都是离别难舍,话是说不完的。李彦是官员流放,而且十分特殊,赵吉这个大理寺卿,当然明白形势。他谁也惹不起,只想着把李彦安全送到房州,这一次要命的事情就算完事。只要能说上话的,都给过赵吉暗示。可是另一边的人也给过他警告。
大理寺上下都被买通,李家完全是拿钱砸。大理寺除了不能让李彦回家,其他的几乎和家里没区别。什么不能串供,什么不能见家里人,就差把媳妇弄到监牢来了。
这些赵吉是睁一眼闭一眼,反正就那么回事。一边是秦王,一边是太子。就连远在云州的平阳公主,都八百里加急送来书信,警告赵吉,敢为难李彦,她就要了赵吉的命。
赵吉哪敢,此时就是这样。不能有随行的家里人。整个押解队伍十三人,最大的是胥佐杨武成,他是八品官员。雷横只是从九品的都头,杨武成都不说,他也不能说。
其他十几个衙役恨不得倒在地上睡觉,因为李家的人告诉他们,多呆一刻钟,就是十贯,这是打算用钱砸死他们。这样最好,李彦和他们家里人在这说一夜才好呢,他们马上就是富翁了。所以只有雷横一个人着急。
看看杨武成实在没有催促的意思,只好低声的说道:“杨胥佐,我看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杨武成斜眼睛看看雷横:“雷都头,你拿钱的时候好像很快,这时候着什么急?太阳还很高呢。”
“你……”雷横想发怒,可他确实接了李家的钱,无奈的说道:“杨胥佐,我知道,但是我们的家人可都在长安。”
杨武成脸色一变,他明白,李彦可不是普通的犯人。平常押解也不过就是两个人,最多四个人,还是江洋大盗。可押解李彦是十三个人,还要大理寺派官员,自己跟随。
两边的人都得罪不起,钱好,但是得有命花。只好过去说道:“李彦,是不是该上路了,别让兄弟们为难。“
李彦咬咬牙,对吉儿说道:“别伤心了,得为孩子着想。等着我回来,时间不会太长的。”说到孩子,杨吉儿摸摸肚子,点点头:“俊青,你放心,我会给你生个儿子。等着你回来。”
李彦对彩蝶说道:“有事就去找房先生和杜先生商量,他们帮不了什么,但出主意还行,实在不行就去找秦王。李家关闭所有对外的生意,看好家就行。”
李彦又交代一遍,最后对柳静秋说道:“父亲大人,你和母亲搬回家住,以后就靠你了。他们都年轻,有事还得依靠你。”
柳静秋重重点头:“俊青放心,有我在,会照顾好的,你要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李彦低声说道:“你知道就行,不要告诉任何人,最多一年,我就会回来,消息不要说出去。”
柳静秋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知道李彦神奇。这一次也好像很有把握,也就点头答应,心里有不少底。
李彦给杨氏跪下,磕了三个头站起来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听着身后传来的哭声,李彦加快脚步,两行眼泪终于流下来。
他伤心,可心里更是充满仇恨和愤怒。自己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我李彦不会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杨武成和雷横以及衙役追上来,一行人离开长安向房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