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宋义说得很是凶狠,但他出手时却还是有分寸的,知道唐枫现在的身份不同一般,若是真杀了他必会为孙承宗带来不小的麻烦,所以在出刀时已经就刀锋与刀背掉了个个。不过若是这一刀砍实的话,唐枫的一条胳膊也会被打得折断,这也是宋义想借此出口气,教训一下唐枫。但谁想在他的刀离着唐枫的肩膀还有尺许距离时,一条人影已经挡在了两人之间,同时那人一伸手便握住了宋义的手腕,使他的刀再难寸进。
“是你!”在微一愣怔之后,宋义便认出了此人乃是解惑,心里一惊,刚才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唐枫身上,并没有仔细看另一个人。宋义以前虽然和解惑交过手,但是对他的本事所知还是有限得紧的,但在大年夜地与之再交手时就知道以自己的武艺根本难对这个少年构成威胁。现在见唐枫居然带了这么一个棘手的人物一起出现,他心里的紧张就不用提了。其他的几个人也看清了解惑,也顿时紧张了起来,有的人甚至伸手摸向了马侧的紧弩和火枪,他们知道论身手自己这些人怕是难当此人。
就在剑拔弩张,即将动起手来的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众人的身后传了过来:“住手!”正是孙承宗及时赶到了。唐枫此时也对解惑打了个眼色,让他放开握着宋义的手。解惑微一冷哼之后,才摔开了宋义那只握刀的手,但还是加了份劲,让他手一麻,钢刀脱手往地上落去。好个宋义,似乎是早有准备,在手一松的同时,左手已经一把抄起了那口刀,使自己没有出丑人前。
这时孙承宗已经快马赶了过来,在皱眉看了看宋义等人,又仔细看看唐枫,发现他们并不曾受伤之后,孙承宗才苦笑道:“逸之,倒让你受惊了。”
唐枫此时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下官见过孙大人,孙大人,能否和我单独谈一谈。”
“大帅,不可……”宋义刚想劝谏,却被孙承宗抬手阻止了他的话,只见他微微一笑道:“老夫也正有此意。你们先留在这里,老夫有些话要和逸之单独一谈。”
骁虎骑的这些人从来都习惯于服从孙大帅的命令,所以虽然心里多有不明,却还是齐齐地答应了一声。唐枫上前搀扶着孙承宗下了马,然后两人就走到了路旁的一个亭子里,解惑则留在了亭外,不让人靠近了。亭子里早已经准备下了一些简单的酒菜,在请孙承宗上座之后,唐枫便为他和自己满上了一杯酒,然后对孙承宗一举杯道:“下官在此以酒恭送孙大人回乡,祝您今后一切顺利!”
孙承宗发出了一声苦笑,抬手也举起了酒杯,和唐枫各饮了一杯之后,才道:“逸之你心里可曾觉得委屈吗?之前元素这样待你,今天他们又……”
唐枫在为两人都再次满上了酒后才道:“没有,我并不觉得委屈,比起大人你被那些奸人害得丢掉官职,无法实现毕生的志愿比起来,我这点事情算的什么呢?何况我的想法总有一日他们都会明白的,只要我问心无愧,何必计较他们怎么看我呢?”
“你能如此想,老夫就放心了,看来你比老夫,比元素他们看得更加透彻!原来老夫还担心你在我离开孩子后于京中会有什么不利,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老夫过于杞人忧天了。今后对付阉党的重任就交由你了!”孙承宗不无欣慰地笑道。
唐枫忙谦虚地道:“大人谬赞了,不过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现在锦衣卫已经为我彻底控制,接下来就只看有没有机会了。”
“逸之你真的相信只靠着一个锦衣卫就能对付整个阉党了吗?”
“这有何不可,只要运用巧妙,寡亦可敌众,何况锦衣卫的力量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单薄!”唐枫满是信心地说道。孙承宗点了点头,并没有提出自己的看法,而是转换了一个话题道:“老夫在出京时并不知道你会在此等我,所以我在出京前的一刻还在想着能见到你,想和逸之你说一些话,你可知道这是为何吗?”
唐枫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道:“大人离开时尚有话要跟我说,必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吧。现在我就在此,请大人你吩咐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负您所托。”
孙承宗在喝了口酒,又夹了筷菜慢慢地吃了下去后,才道:“你可还记得当年老夫第一次离开辽东,曾与你说过的一番话吗?”
唐枫在稍一回想之后就点头道:“记得,大人那时曾对我说过,无论为官还是带兵,都要学会三思,要紧记思危、思退和思变之道。”
“想不到你还铭记在心,不过你老实回答老夫,你可曾这样做了吗?”
“我……”唐枫立刻为之语塞,想起自己在辽东和北京甚至是山东和南直的一切举动,都是以雷厉风行,主动出击为主,还从来没有试过什么三思而后行。见唐枫在呆愣之后微有不安,孙承宗便笑了:“你并没有做到这一点吧?若是你真的这么做了,那山东孔家的事情也不会演变成如今的光景了。”
“我做事有时确是太过冲动了,为了能对付敌人,从来没有什么顾忌……”唐枫低头说道。虽然他表面上看来有着后悔的心思,其实他却并没有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这一点并没有逃过孙承宗的眼睛,他看了唐枫一眼道:“老夫知道你心里对此有些不以为然,觉着你用自己的行事方法来做也无不妥,而且还觉得更为有效,不知老夫说的可对啊?”
在过了好一会之后,唐枫才默然地点了点头,他并不想敷衍孙承宗,他也知道对方这么说必有他的用意。孙承宗对唐枫诚恳的态度很是欣赏,冲他满意地一笑道:“你能如实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老夫很感安慰。说句实话,老夫之前也曾动摇过,觉着三思这一套东西在如今的朝堂上已经很不适用了。在如今奸贼当道的朝堂之中,什么都没有阿谀奉承来得有用,有的时候抓住了一个机会就不能瞻前顾后,你正是借着这样的本事才能到如今的地位的。
“不过你想过没有,朝廷会一直这样吗?阉党终有一日会被连根拔起,到时候朝中掌权的又将是那些恪守中庸之道的臣子,到时候你想再用这些在朝中立足却是难了。所以老夫想请你能接受我的这番话,在当阉党倒台之后,转变现在的行事方法!”
唐枫听了这一番话后,才动容了:“原来大人是想最后再教我一次为官之道,唐枫记下了。大人待我的恩情,我便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
“老夫并不求你的报答,只想你将老夫未尽的事业能够做下去。能够把阉党从我大明的朝堂上赶下去,将正直能为之士提拔上来,并能守住我大明的边疆。”
唐枫点头道:“只要唐枫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让大人你失望的。”
“那就好,那老夫回乡去也就安心了。以前在辽东时,老夫总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返回家乡,才能含饴弄孙,享那天伦之乐,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一切了。不过老夫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当机会到来的时候,你也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当日就是因为老夫不够果决,没有在东林一干人陷于困境时提兵来救,才使得如今的阉党得以坐大,现在想来真是悔不当初啊。”
唐枫又是郑重地一点头:“大人放心吧,当有机会的时候,我是不会有任何顾虑的。”
孙承宗喝净了杯中酒,然后站起了身来道:“时辰不早了,老夫就继续上路了!”
唐枫忙也站起了身来,然后突然跪在了孙承宗的面前:“大人可还记得之前你初离辽东时我所说的话吗?您教会了我许多的带兵作战之道,今日又教会了我为官之道,所以我想请大人收我为弟子,这样以后我也可时常来看望您老人家了。”
孙承宗在愣了一下之后,才点头笑道:“好,老夫在这年纪还能再收一佳徒也是人之美。从今日起,你就是老夫的弟子了!”
唐枫闻言心里一喜,一个头就磕了下去:“徒儿见过老师!”
不远处的宋义等人也见到了这一幕,在先是一惊之后,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小人就是小人,在害了大帅之后,又来磕头道歉,真是让人齿冷啊!”
送走了孙承宗一行人等之后,唐枫站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直到解惑道:“公子,天色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只怕城门要关上了。”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笑着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道:“那我们就回去吧!阉党,魏忠贤,该是你们为自己所做下的罪行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说着一步跨上了马,一鞭子就抽得马儿往京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