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其实很脆弱,就像河边的芦苇,风吹拂的瞬间可能就折断了生命。同时,人也很有韧性。当厄运来临的时候,如果不是一阵龙卷风而是持续的阴雨天,那么人该如何期待日光穿透云层乍现的瞬间?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经历的是罕见的曲折的人生,她用“如果”二字坚持到拥抱幸福的一瞬间。
何欢是一位很特别的新娘,我在他们举行婚礼前知晓了她的故事,对她的敬意油然而生。她经历了生命的悲、人世的悲,所有的厄运想将她淹没,她竟然奇迹般生存下来,还迎来了生命中最幸福的爱情,一切厄运的铺陈仿佛只是为了陪衬那一个幸运瞬间的绽放。
何欢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养母柳茹在一个冬天的周末午后,逛街的时候遇见了一位大婶,她烦劳柳茹帮忙抱一下小婴儿,她去超市把东西提过来。柳茹抱着何欢站在路口等待,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那位大婶却再也没有回来。
柳茹抱着何欢到地下超市,用广播播放了好几次寻人启事,然而一直在广播间坐到超市打烊都没有回应。她看着哭泣到睡着的何欢,心里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把这么可爱的孩子抛弃,最后柳茹只好把何欢带回了自己家。柳茹心地善良,不忍心把孩子送到孤儿院,养父何飞对这件事很冷漠,要养自己家两个儿子就已经很困难了,为什么还要再养一个女儿?柳茹不肯把婴儿送走,因此,何飞对待母女二人再也没什么好脾气。
空余的时候,柳茹会做一些缝纫的工作,把这些贴补都用来照顾何欢的生活起居。何欢在柳茹的精心照料下健康成长到了七岁。七岁那年,柳茹因为心肌梗塞突然去世了,这个给予何欢温暖的人就这样离她远去了。
柳茹的葬礼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举行,大风肆意地吹着,何飞没有掉一滴眼泪,他带着两个儿子慢慢跟着灵柩往前走。何欢一路追着人群,一边哭着:“不要带走我妈!不要带走她!”她瘦小的身躯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入土的时候,何欢冲上去想叫他们住手,两个好心的阿姨把何欢拉到一旁,对她说:“孩子,别哭了,妈妈会保佑你的。”
眼泪模糊了何欢的眼,她只记得自己嘶吼着停不下来的哭声,最后哭累了,墓碑已经立好了,人群也散了。何飞叫了她三次,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柳茹的墓前,就带着两个儿子冷漠地离开了。
何欢的世界里最后的余温也渐渐消散,周围寂静到何欢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停不住的啜泣。天色渐暗,她环顾了周围陌生的环境,夹杂着恐惧、饥寒、悲伤的情绪朝着有灯火的门口跑去。她一直记得那种感觉,就是要不顾一切朝着灯光的方向奔跑,她脑海中的念头是,如果那里有火就很温暖,如果那里有粥就不饿了,如果那里有人就不害怕了……
每一次在黑暗中,她都会告诉自己“如果”怎样就能怎样,所以一定要朝着光明的地方奔跑。她跑到陵园有灯光的门口,站在光亮的地方揉着胀痛的眼睛。
门口守门的大爷看到她一个女孩孤身一人站在门口,问她为什么留下了,她说想多陪伴妈妈一会儿。大爷见所有人都走了,他在登记簿上翻出何飞留下的电话,然后拨了过去。何飞让大爷帮忙打一辆车送何欢回去。好心的大爷不放心,就对何欢说:“你可以等我下班吗?我载你回家吧!”
何欢不敢说话,只是点点头。大爷说:“他们怎么会忘记带你回家呢?真是的。”晚上何欢坐着大爷的自行车回到了家,但是家里没有了柳茹,冰冰冷冷毫无生气。何飞对她没有好脸色,直接让她回自己的房间不要出来。何欢回到房里,看着柳茹送给她的故事书,一边翻看一边伤心地哭泣,直到哭累了睡着。
柳茹去世后没多久,何飞就把何欢送到了孤儿院。何欢不适应孤儿院的生活,她就找到机会从孤儿院偷偷跑了出来。她想到陵园去看妈妈,便一路询问路人一路徒步走。她相信她一定可以走到妈妈身边。当她来到陵园的时候,已经快要关门了,只剩下那位大爷在打扫办公室。他抬头看到何欢站在门口,很怜悯地问:“怎么了?小姑娘又被抛下了吗?”
何欢红着眼睛说:“爷爷,我想看妈妈。”大爷说:“哟,这么晚了,明天好不?明天一大早爷爷带你来看。瞧,眼睛都哭肿了,先来这边坐坐。”“爷爷,我想见妈妈,好想她。”何欢一直说。“可怜的孩子,妈妈去了天堂,上面闪烁着星星有一颗就是她,她会看得到你也会一直守护着你。”大爷坐下跟何欢慢慢说。“可是我好想在她身边,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每个人都是一颗星星,看着相互发光,但是却没有办法近距离拥抱,所以你要习惯一个人,要慢慢一个人长大。”“是吗?那人不是生下来就开始孤单了吗?”“是的。没有人能够陪你一辈子,除了你自己。乖,你先坐会儿,等爷爷把地扫了再载你走。”爷爷摸摸何欢的头,起身继续扫地。
何欢看着满夜的星星,那么广阔的天空中,每一颗都如此渺小。人海茫茫中自己就像微尘一样渺小且孤独。何欢一边看着星星一边回忆过去与柳茹戏耍的情节。柳茹会抱着她坐在河边告诉她北极星的方位,然后教她数数。最后,她就睡着了,柳茹再抱着她慢慢往家走……
何欢身后的灯被大爷关闭了,他走出来,拍拍她说:“走,爷爷送你回家!”
“爷爷,我没有家,上次你把我送回去,他们就把我带到孤儿院,我不想再回到那里……”
“哎,怎么能这样?”何欢说:“除了妈妈没有人想要我。”大爷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孩子你跟我走吧,他们也不肯要我,咱爷孙俩一起过吧。”
大爷曾鸿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几年前他的儿子出国了,没多久儿子就把媳妇接过去定居了。但是暂时没有条件接老爷子过去,就留下曾大爷一个人守着旧房子,过着宁静的日子。儿子走的时候说会来接他的,但是曾鸿也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时间,他也没有抱太多希望。以前曾大爷每一次跟儿子打完电话,总会觉得孤单,现在有了何欢的陪伴,他开心多了。
曾大爷一直把何欢当作孙女一般照顾,送她念书,带她旅行,培养她的兴趣爱好,彼此相依为命的日子倒也平和安静。
何欢转眼间成为了18岁的大姑娘,这一年她刚刚高中毕业。曾大爷的儿子终于来接他去美国养老了,他们临走前帮何欢办理好入学助学贷款证件,安顿好何欢未来的生活,曾大爷就跟着儿子离开了。
何欢又一次面临分离,这一次她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歇斯底里。因为她知道爷爷总有一天要和家人相聚。她目送着曾爷爷消失在通道那端,看着飞机起飞。那天她又到母亲墓前献上了一束鲜花,然后诉说了一会儿最近发生的事。最后,她静静地问:“妈妈,是不是每个人最终都会离开我……”说完之后,她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陵园,回头看了一下陵园的大门,想着温暖的曾爷爷,何欢微微笑了。
进入大学后,她一直都在勤工俭学,其他的同学可以放心遨游书海或者迷恋爱河,但是她只能处于紧绷的状态中,她明白如果她不努力,就不会有未来。大学期间,她一边打工,一边拼命完成功课。她成绩优秀,获得多种荣誉,优秀的光环笼罩着她。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些光环后面,有她自己多少个暗夜的挣扎。
有一个叫屈奇的男孩很关注她,瘦弱精明的年轻小伙爱上了何欢。二十岁的何欢落落大方,扎着马尾,健康活泼,她时常穿着牛仔裤和白色T恤,活跃在校园里每一个地方。曾爷爷的爱让何欢的少年时代充满了快乐。
屈奇很关注她,去图书馆的时候,屈奇喜欢坐在她的对面,会跟她打招呼介绍自己;去上课的时候,他总会找她附近的位子坐下,会向她借东西然后跟她说话……渐渐两人就越来越熟悉。屈奇会带她去喝咖啡,两人一起逛逛小店,或者一起去找最新的电影看……大学恋爱的内容其实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