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了?”门外探进一个脑袋,鬼鬼祟祟的瞄了一圈,这才跳进来哈的一笑,冲着苏默伸出个大拇指来:“哥哥,厉害,小弟服了。”
可不是第一个临阵脱逃的张悦是谁。有心干脆躲了,但是想想过得了初一终是过不了十五啊,估摸着人差不多该走了,便挨挨擦擦的又挨了回来。
苏默还在一直反思自己过往的所有一切,这一次是真把他吓着了。你喵的,好在自己明智,早早的坚决下定决心不入仕。只看看今天的这一幕,就知道他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了。
正想的出神呢,被张悦这一声唤醒。抬起眼眸斜着他,慢慢站起身来,两手互相掐着,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嘿嘿,这不是我的好兄弟悦哥儿嘛。来来来,哥哥正好手痒的很,咱练练先。”苏老师狞笑着,一步步逼了过去。
张悦脸色微变,笑容僵在脸上,慢慢往后退开,一边干笑道:“哥哥,哥哥不要了吧,这大晚上的,刚吃了饭就剧烈活动,对身体没好处啊。这还是你告诉小弟的来着,你忘了吗?”
“忘?”苏默仰天哈了一声,随即咬牙道:“不会,绝对忘不了。好兄弟,刚才速度很快啊,就是去吃饭了吧。晚饭吃的啥,好吃不?”
张悦被逼到墙角了,左右看看无处可逃了,眼珠儿一转,忽然道:“哥哥这说的什么话,你交代给小弟的任务何等重要,小弟哪里有时间吃饭啊。一直盯着呢,中午都没吃。”
张世子一脸的大义凛然,如果眼珠子不是转的有些太快的话,那形象绝对高大。
苏默一窒,悻悻的瞪了这厮一眼,知道这小子是拿这事儿讨价还价呢。
哼了一声,抬手给了他个爆栗,这才转身回去坐下。张悦大松了口气儿,面上却抱着头哼哼唧唧的呼痛,眼神却偷瞄着他,也挨着椅子坐了。
苏默看的差点气乐了。这家伙刚来时骄傲的跟只小公鸡似的,便是对人笑的时候,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傲都收敛不住。可这才多久啊,怎么就变成眼前这猥琐样了呢?
唉,所谓近墨者黑,看来他和徐光祚一直跟徐鹏举不对付,是有原因的。看看,这不都给带坏了?
远在南京的徐小公爷正陪在一个老头儿身前说着话,忽然连连几个喷嚏,不由的疑惑的四下看了看。
刚刚忽然觉得四周冷飕飕的,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真是古怪。眼见没事儿,便又堆起谄笑,继续讨好面前的老爷子。
“今天又进去了?”这边,苏老师无耻的把罪名推到某小弟身上后,这才神清气爽起来,转而问起正事。
张悦也不嬉笑了,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是,不过每次时间都不长,出来后也没见离开庄子,也没和什么岔眼的人接触。”
苏默微微皱眉,凝神思索。他今天特意出门,就是给小七充足的时间作案,让张悦留心观察,想要看看倒地是什么人在其身后。可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很难有所收获啊。
“哥哥,要小弟说,何必那么麻烦。一个小孩子而已,直接抓了拷问就是,就不信问不出来。”张悦不解的问道。
苏默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说话。他总是有个感觉,小七似乎很重要。这纯属一种直觉,并没有什么佐证。但是现在他很重视这种直觉,他知道,这是多多那块神奇的石头给他带来的能力。虽然不敢说百分百准确,却也大差不差。
“再看看。”他缓缓说道。“我总觉得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其中或有别情。”说罢,又着重嘱咐道:“小心些,别被他察觉到。”
张悦皱皱眉,只得无奈的点点头。苏默既然有了决断,他便不再多劝。从两人相交以来,他对这个跟自己同龄的少年,越来越是佩服。
“何老爷子,呃,嘿嘿,没事儿了吧。”正事说完,他眼珠一转,终是忍不住八卦之火,干笑着问了出来。
苏默脸一黑,却出奇的没动粗,脸上露出奇异的神色,似乎又有些走神。这让张悦愕然之余,心中的好奇更如同猫爪儿挠一般。
好在苏默这种状态也就是片刻功夫,很快回过神来。微一沉吟,就将方才何晋绅说的那番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张悦初时还笑嘻嘻的,但是听着听着脸色便凝重了起来。到得后来,也是一头一身的汗,眼神中精光闪烁。
“不行,哥哥,这样不行!”仔细想了一会儿,张悦猛的站起身来沉声道。
“这样下去太被动了。咱们必须尽早离开,如今武清已经成为整件事儿的中心,你留在这儿的时间越长越不利。依小弟之见,还是立即将杏儿姑娘她们赶紧送去京城,然后咱们兄弟马上启程往凤翔府去。”
苏默微一皱眉,想了想,缓缓点点头。眼下这局面看似平静了,但是突然又出现小七这个变数,外面还发生了诡异的命案,种种迹象表明,这平静下面的仍是潜流激荡,确实不可不防。
自己离开也好,如果不是针对自己的,自己离开了自然就不会沾惹这个麻烦;而如果真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自己忽然一走,必然让对方措手不及。到时候只要对方跟着一动,再想隐在暗处也就不可得了。
对于明面上的敌人,苏默不怕。怕的就是隐藏在暗处,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被人算计了。只有一日杀贼的,从没有千日防贼的,便是这个道理。
“明天准备一下,三天后进京。”他眼中露出决然之色,缓缓的说道。略一停顿又道:“让三儿跟着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张悦一愣,随即省悟,点头赞道:“好,便是如此。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竟敢惹到咱英国公府头上来。”
定国公那边既然有过让徐光祚回去的意图,那便让其回去好了。所谓用人不能用尽,定国公跟苏家无亲无故的,给予的帮助已经很多了,此番正好圆了人家的心思。
而且,如此一来,苏默这边便只剩下张悦一人,力量落到了历史最低点,要是暗中的对头要对付苏默,这绝对是最佳的时刻。哪怕对方猜到了是诱敌之计,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的。
张悦出身大家,又是军旅世家,自小便多读兵书,苏默话一出口,他便立时明白过来。
二人计议已定,这才各自回房歇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来,苏默将众人寻来,开始安排迁往京城事宜。除了韩老爹略有失意外,其他人都是兴奋不已。便连韩杏儿这丫头也是如此。
京城啊,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别说去京城居住了,便是去一趟都是值得宣扬长脸的事儿。
于是,在苏默宣布后,整个苏家庄顿时热闹起来。到处都是鸡飞狗叫之声,间中不时夹杂着卫儿的欢呼声。
小家伙不知情况,只是单纯的喜欢热闹。眼见家里众人都是喜笑颜开的,当然是欢喜不已。最重要的是,这次自己没被人再扔下,默哥哥说了,卫儿仍是跟大家在一起。福爷爷、杏儿姐姐都一起。只可惜韩爷爷为什么不肯走,这让卫儿有些小遗憾。
所以,在兴奋了一阵后,小家伙跑到韩老爹跟前儿,两只小手捧着韩老爹的脸,很认真的安慰着老头儿,并一再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看他的,还会给韩爷爷带很多很多好吃的回来。
韩老爹被哄的满脸褶子都晕开了,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那点因为和闺女分开的别情,却也大大消退。
苏默冷眼旁观着,心下暗叹。也不知自己这个决定对于卫儿来说,究竟是对还是错。
虽然他至今搞不清卫儿的身份,但是既然抚养卫儿的楚蛇儿跟宫里扯上了关系,一旦被人发觉了,恐怕就绝不是什么小事儿。
不过就算如此,让他把卫儿抛下那也是绝无可能。他既然承诺了卫儿永远不会抛下他,那就一定会做到。哪怕是面对再艰苦、再危险的局面,他也绝不会食言!
再说了,不是有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恰恰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想来只要卫儿老实的呆在英国公府中,以英国公府的深阔,绝对比在武清这个小小的苏家庄更不容易被人发觉。
正是想到这些,苏默才最终下定决心迁居。不过迁居归迁居,苏默终是不愿长期寄人篱下。不但他是这个想法,想必老爹苏宏亦是如此。
打从穿越以来,父子俩虽是聚少离多,但彼此之间却似乎很有些知己的感觉。许多事儿不需多言,都会有种无声的默契。
“……你先行一步,到了后仔细些,房子不需要多大多好,但是必须要幽静敞亮。这些银票你拿着,我和何家那边打好招呼了,咱们去兑银子不用缴纳手续费,十足十的兑,能省下不少……”苏默拉着楚玉山站到一旁,低声细细的嘱咐道。
楚玉山双手接过一个小包裹,只觉阵阵感动涌上心头,不可自抑。公子对自己这是何等信任啊,就这么把全副身家尽数交于自己。
自己一个区区流民,何德何能竟让公子如此相待?这份信重,哪怕是刀山火海,自己也必将万死不辞、以死相报才是。
他深深吸口气,将那份激动压下,重重的点点头应诺,暗暗在心中发着誓言。
“不够!”
一个声音忽然从旁响了起来。二人一惊,愕然循声看去,却见徐光祚冷着脸,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此刻,眼神在楚玉山手上的小包裹上一转,又再次重复道:“不够!”
苏默倒是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毕竟相处了这么久了。便皱眉道:“不会吧,整整八千两啊,怎么不够?”
“京城大,居不易。”徐光祚面色万年不动,冷硬的扔下这么一句,转身要走。
苏默急叫道:“那要多少才够?”
徐光祚脚下一顿,头也不回,只随风飘过来一句:“少则两三万,多则五六万,或有所得。”言罢,大步离去。
苏默和楚玉山呆立原地,相互看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之色。半响,苏家庄上空忽然响起一声长长的哀嚎:“钱啊,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