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我似乎觉得全身的血管都爆于一刹,如狂涛卷起千堆雪,重重击在心口。眼前无数金色光点,斑驳灿烂,轻盈起舞,织就了一幅璀璨星空。一股奇异的气息在血脉中奔流,脉脉无声地催发了心房里万物竞生的三春盛景。
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醺然忘机如在无边云海,直到耳畔响起一声温柔至极的低问:“这下,不遗憾了吧。”
抬眸是他的笑靥,暖如春波,瑰如云霞。这唇上的轻轻一碰,竟长如半生。再望他,如同已是半世辰光,弹指而逝。
元宝捂住眼,从手缝里道:“神医姐姐你还有什么遗憾的,让这位哥哥一并满足你吧。”
“咳、咳,没了。”
我慌乱地移开眼神,心里雷鸣一般。他为何这样?只是单纯地为了不让我遗憾?那也不用这般牺牲自我。
我捂着脸沿着墙边散步,隐隐觉得自己那陀金刚不坏之心开了一条裂缝……我不敢看他,竟然莫名其妙的生了一丝愧疚之心,他明明是眉妩喜欢的人。
元宝好奇地望着我:“神医姐姐你在干吗?”
我捂着脸道:“啊,我消消食。”
容琛噗的一声轻笑,将我堵在墙角:“如其在这里坐立不宁,还不如去碧月湖,若是有人受伤,你也能及时救治。”
一句话点醒了我,我立刻走到窗前对把门的何公公道:“何公公,烦请转告陛下,我想去碧月湖。”
昶帝虽然暴戾,也未丧失理智,当即准了我的请求,派了一辆辇车将我送到了碧月湖边。
碧月湖本是京城郊外的一处风景胜地,四季游人如织。七年前,湖中突现骊龙身影,且连着伤了数人性命,自此,湖边成了凶煞之地,白日里也人迹寥落。
我赶到碧月湖边时,水军与骊龙刚刚结束一场鏖战,十四名水军殒命,元昭被骊龙所伤,我来的正是时候。
水军副将连维将我引到湖边的一处民宅,元昭躺在床上陷入昏迷之中,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血并未止住,白布染成了红布。我立刻动手,剪开裹布,他的身体颀长劲瘦,是一种武者独有的英武矫健,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从肋骨一直延伸到腰际,肌肉翻开,几可见骨。
我径直剪开了他的下裳,亵衣也一直剪到了大腿处。
连维站在我身后,紧张急促的呼吸,喷在我的后颈。
回头放剪刀的时候,我无意瞥见了连维脸上的一片窘色,便故意问道:“怎么,你没见过男人的身体么?”
他脸色通红,磕磕巴巴道:“我,我自然见过,但你是个女子……咳,咳。”
我淡定地答道:“医者父母心。我只当他是阿猫阿狗。”
连维扶着额角,哀哀道:“阿猫阿狗……万幸我家英明神武的将军没听见。”
我哑然失笑,小心清理元昭的伤口,再用金蚕丝一针一线细细地缝合,敷上朝颜膏,用白纱轻轻地包扎。直起身来,我才发现自己满额细汗,沙漏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连维搓着手掌,惴惴的问道:“仙姑,这就,好了?”
我不禁莞尔:“不用拍我马屁,朝颜膏可是世上最好的止血良药,他已经无碍。”
连维不好意思地嘿嘿:“大家都说莫归先生是神仙,所以叫你仙姑也不错啊。”
“见过我这么丑的仙姑么?”
连维又嘿嘿了几声。
许是我和连维的笑声惊动了他。元昭睁开眼睛,目光堪堪落在我的脸上,用暗哑的声音说了两个字:“多谢。”
“不用谢,这里有一颗药丸,你服用之后,会利于伤口愈合。”
我把药放进他的口中,指尖触碰到他的嘴唇,突然觉得异样的一热,嗯,不该看的都看过了,还是淡定吧。他仰头吞药的一刹,我突然发现他颈下有一道细小的红痕,我下意识地抬住他的下颌。
他脸色一僵,目光如炬。
我这才发觉自己这挑下颌的动作十分轻佻放浪,最应景的一句话莫过于:将军,给本姑娘笑一个。
难怪他的脸色都变了,我不好意思的放手:“我以为你颈下是道伤痕。”
他神色有些窘迫:“不是,这道红痕生下来就有。”
一旁的连维仿佛看了一场好戏,意味深长地嘿嘿一笑,带门出去。于是,屋内只剩下我与他,安静的有些令人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