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梦试过再也不拉小提琴,可是小提琴对她来说,就像是一种无解的毒药,进入了她的骨髓,融入她的血液,她一天不碰琴弦和琴弓,就会全身感到不舒服,心里会憋闷,会疯狂。
对于小提琴的执念,她竟然比花唯陌还要来得深。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那么爱拉琴,又是怎样学会了拉琴,仿佛那是她的一种本能。
从学校休病假后,她一直被待花唯陌家的卧室里,无法触碰小提琴,可是身体里对音符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卧室里厚实的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上,长期晒不到日光的她,原本白皙的肤色变得更为苍白,精神饱受折磨的她,眼窝深陷,显得更为憔悴。她仿佛一只吸血鬼,吸惯了血,突然有一天,被束缚在荒芜的墓地里,没有食物充饥,坐等饿死,像渴望鲜血般渴望着小提琴。
那些会跳动的音符是流窜在她血液里的毒,解不了也戒不掉。
串联黑色窗帘的是一条韧性很强的钢丝线,忆梦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像猛兽般,用力撕下了遮住阳光的窗帘,动作敏捷地爬到了窗台上,伸着苍白细长的手指轻轻地触碰那根钢丝线。
线很长,绷得很紧,随便触碰,就能变幻出很多不同的音符,有些像琴弦弹出的声音。
忆梦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把金色的小提琴,她的手下是那错落有致的金色琴弦,窗外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刺痛了她的眼睛,却又是那么温暖。
金色的霞光笼罩着她瘦弱的身躯,她危险地站在窗台上,踮起脚尖,倔犟地伸出双手,用指尖拨动着那根钢丝线,静静地聆听着线的音波,如同在弹琴般,闭着双眼,表情陶醉。
这是她的独奏会,陈旧的窗台是她的舞台,金色的阳光是为她闪耀的灯光,窗外电线杆上的麻雀是她的听众,手中的钢丝线,是她的乐器。
忆梦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满足过,音乐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只会让她想起关于花唯陌的记忆,想起这十年来的孤寂,唯独这次,这场简陋的音乐会,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原来,音乐对于她,也可以单纯得只是一种享受。
然而,她还未细细地体味这种惬意的氛围,卧室的房门突然被人撞了开来,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像疯子般举着鸡毛掸子冲了进来,冰冷的手像魔抓般伸向了她。
她被她从窗台上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柔嫩的手被钢丝线割伤,她来不及去感受手上的疼痛,李熏手中的鸡毛掸子已经挥向了她的身体。
学过柔道,防御能力极强的她,完全可以躲避李熏的毒打,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像只受惊的小兽,可怜地蜷缩着身子,任由抓狂的女人用力地将鸡毛掸子挥下,在她的身上烙下一条又一条狰狞的伤痕。
因为习惯,从第一次为保护花唯陌挨打,这十年来,她已经习惯了默默忍受这种剧烈的疼痛,习惯了不反抗不求饶。
李熏朝忆梦尖叫着,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缓。
那是一种病,可悲的病。
忆梦知道,眼前这个疯狂的、时不时毒打自己的女人,其实也很可怜,很可悲,她跟她一样,都是被抛弃的人,两个同样悲惨的人,却还在互相伤害着,多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