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存见一听这话玩味地笑了:
“你当我是白痴吗?咱们的生辰八字都已经合过,婚书也都已经烧去了幽冥殿,你说你已经结婚了?”
婚书?!我有些吃惊,暗想这应该不太可能,我的生辰八字除了九哥就只有我家里人知道,可是爸爸也早就去冥界报到了,他能从哪里弄到我的八字,分明他才是在骗人。
我心里有了底,不惧他的威胁,直接拆穿:
“你真的确定和你合八字的那个就是我的吗?我根本就没有给她我的八字,她拿什么跟你合。”
他一愣,很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也直截了当说:
“首先我还没有死,你所说的结阴亲根本就办不到!第二,我的八字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晓得赵春英是从哪里给你随便拿来的八字。你根本就是上当受骗了。”
我每说一条,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等我把话说完,他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根本不相信我说的,怒道:
“你胡说八道!”
他说着,猛地蹿了过来,两只手如铁钳子一般死死卡住我的手臂,那架势要把我撕成两半似的!
他触碰我的瞬间,一股电流顺着我的手臂嗖的就打在他的手上,仿佛有只无形的鞭子将季存见狠狠震开。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只小金虫摇摇晃晃地从我的胸口飞出来,紧接着从它嘴里吐出一个圈圈,光圈自我的头顶落下来,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光罩,把我锁在了里面。
季存见站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身形被那电击大的有些涣散。
他被伤的不轻,电流击穿的手伤口冒着烟,还隐隐泛黑,他的手指在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
可即便是伤成这样他还不死心,还想靠近我看看这究竟搞什么鬼,谁知道他一靠近光圈,那个光圈就发出呲呲的警告声。
这个小虫子什么时候从蓝色变成了金色,不过越先生的保护神果然是个宝贝,关键时刻起大作用。
这下我不用担心他再忽然扑上来了。
“这不可能,搞错了,这不对……”他被吓到了,连手上的伤都顾不得,只一个劲的反复念叨着,六神无主。
我彻底安下心,季存见黑着脸,远远瞪着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那老女人联合起来耍我么!”
我欲哭无泪:
“谁会这么无聊拿自己开玩笑!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自愿进来的,是有人搞鬼。”
季存见沉默,照此情景,我的人身安全暂时可以保证了!
“别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等我弄清楚,你也别想逃脱!”他真的生气了,连眼神都变得阴鸷起来。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阴亲的事情应该有误会,你被骗了,我也是,咱们都是受害者。现在不是追究谁骗了咱们,而是放平心态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解决。”
他根本不相信,冷笑:
“怎么解决,我的时间没剩多少了!你自不自愿跟我有什么关系,做阴媒的人还能弄错?就算搞错了你活着那又怎么样,我听说活人与死人也是可以结亲的,只要能让我回冥界投胎,你是活还是死有什么区别!”
我气个半死——大骂:“你懂个屁,这差别大的多了去了!”
道理跟他说不通,一低头发现身上还穿着喜服,我三下五除二麻利地脱下来,丢在地上,身上那种麻酥酥的感觉才好受一点。
好在婚服是直接套在我本来衣服上的,看着一地的狼藉,我索性对季存见道:
“要跟你结阴亲真不是我!而且结阴亲和冥婚完全是两个概念,你敢跟我冥婚,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你赶紧麻溜的把法阵解开,咱们回去找颜臻对质。”
我故意放大冥婚的可怕程度,季存见还在怀疑,语气里十分不确定,可是又不甘心放过我,他冷静下来,警告我:
“结亲的法阵一旦开启,只能等完成仪式后从内部自动打开。只要仪式没完成你别想出去。而且,我不认识什么颜臻,趁我还没发火,你赶紧把这破保护罩给撤了!”
他说这话带着威胁,可我也发现他开始着急焦虑,神态也不像之前那样安之若素。
我们彼此沉默了几分钟,干瞪着眼,谁也说服不了谁。季存见看我没动静,跃跃欲试试图用蛮力解决我面前的光圈保护。
时间不多了!
我在脑子里快速地把自己莫名其妙中套的来龙去脉梳了一遍,想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真的是布置法阵的时候出现BUG,我和颜臻调换了位置,结果我莫名其妙地被困在这里被“逼洞房”。
另一种,从一开始这个法阵就是颜臻为我设的,之前所述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铺垫,让我相信她真的是为了帮赵春英化解结亲的危机。
但具体到底是哪一种,估计也只有颜臻她自己知道。
这些都是猜测,现在只有先想办法终止结阴亲,出去再说。
“你先终止阴亲,与其在这浪费时间,咱们出去有话好好说。”
“你先把保护罩撤了!”
“你——你是不是傻啊!”我急了道:
“我都跟你说了……唉,要不这样,咱们换种角度考虑,如果我有办法让你不通过结阴亲就能去投胎,你是不是就可以考虑先结束法阵了?”
季存见眼前一亮,但依然半信半疑:
“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着急投胎,你知道投胎的流程吗?你知道冥界的规矩吗,什么都不懂你就听别人半吊子的话瞎来,笨!”
我努力回忆九哥之前跟我的那几本关于冥界的手札笔记,还有他以前修炼法术的一些心得,充分发挥我的联想能力,东扯西扯给季存见描述了一副可怕阴森的冥界情景:
“人死以后,除了正常死亡的阴魂可以直接由阴差渡魂带往冥界。像你这种自杀的情况比较复杂,至少要在自杀的地方逗留满一年后被阴差带回十八层地狱里受刑罚,等罪孽消除了才可以去投胎。结阴亲只能弥补人生前的遗憾,对你的情况根本没用。你就没有想过,你的阴亲一直结不了真的只是因为前三个女人跟你八字不合吗?”
他觉得我说的有点道理,可又不会全信,我也是暗咒那个好管闲事的赵女士,终于知道她死乞白赖求见凌睿救命是为啥了。
她把自杀消罪孽的事和结阴亲绑在一起,那能不出事才怪!
肯定是她贪财,想着季存见的执念也没那么深,随便配个阴魂打发一下他的家人,反正季存见的魂魄过段时间自然有阴差把人领走,季存见的家人又不知道,她一方面拿钱,一方面也不碍阴差拿人的事,两全其美,何乐不为呢?
最重要的是,她还可以趁机赚一笔。
可她没料到的是,谁季存见执念太深,他见自己三次结亲失败也不能如愿回冥界,而且逗留人间越久,他心里的怨气越深。
季存见一怒之下,就把原因归结到了赵春英身上,所以她才会被法术的力量反噬瞎掉了一双眼,她害怕了,急忙找高手收拾烂摊子,可凌睿才懒得管她死活!
绕来绕去,这不——还把我给扯了进来。
所以,现在季存见的执念根本不是要化解没有结婚的遗憾,而是想化解自杀的罪孽尽快重新开始。
只有对症下药,他才会如愿离开。
搞清楚了这个逻辑,我就知道下面该怎么做了。
不知不觉地,我已经从被害者的视角自动切换到中阴先生的身份上。
我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如果能够帮他消除执念,早点去投胎,也不失为善事一桩。
这么想着,我决定试试看,先把这条逻辑给他滤了一遍,然后看当事人怎么说。
季存见一撩袍子,席地而坐,拿眉毛示意我——暂且相信你,有什么你问。
“你为什么要自杀?”
“我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自小体弱,从我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活不长。活着的时候,每天都当最后一天活,后来我实在没熬住就想着还不如自杀一了百了,谁知道冥界还有这破规矩,自杀的没法投胎,所以家里人才想办法找人帮我。”他严肃绷起脸开始解自己的衣袍,我吓得往后躲,却见他敞开前襟,我往他肚子上扫了一眼,就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
他裸着上身,胸前皮肤比他的脸和脖子的青紫颜色要淡一些,那种病态的没有见过阳光的肤色此时看来就已经相当渗人。
但是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肚子中央竟然鼓出来一块肉,那块肉像是有生命一样,还会自己跳动!
他把右手搭在那块肉瘤上,说:
“一切的根源都来于它,从出生开始,我就和别人不一样。”
“那……那是什么?”
季存见隔着金色的光圈,看我,幽幽道:
“我有两颗心,一颗在胸腔里,一颗在肚子里。”
他的话让人匪夷所思,长两颗心?这怎么可能!
他见我不相信,又道:
“起初我也不信。我母亲怀我的时候吃过药,后来因为不懂就把我生了下来,我早产,身体也不是很好。医生断言我活不过二十岁。小的时候我除了不能跑跳和正常人也没什么不同。可年纪渐长,十几岁时,我的肚子里鼓鼓的有个东西,我没敢告诉别人,可是那个东西越长越大,把肚子上的皮肤都给撑开了,也就瞒不住了。”他苦笑着,陷入自己的回忆当中,也不用我在追问提示,他自己一股脑全都倒出来:
“二十岁的时候,它已经非常大,就像一个泵似的,跳得十分有力。我摸着胸口,那里也能感知到心跳。我觉得是自己长了两颗心,母亲吓坏了,带我去做检查,医生说是心脏发育不全导致部分心脏长到了腹腔里,建议最好还是维持现状。”
说来也奇怪,一个人死以后,心脏就会停止跳动,可是眼下他肚子上这颗心还在跳,蓬勃有力,节奏就像一个健康的年轻人的心脏,充满了力量。
我紧盯着那颗奇怪的心,忍不住问:
“那后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