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吃完饭,才迟迟收到来自安琪的电话。
“四姐,我对不起你——”
“安啦,不就是没有陪吃一顿饭嘛,下回补上。”
“不只因为这个……”安琪那边纠结道:“刚才我得到消息,今天下午的拍摄取消了,你也不用来等了,汐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呆住,想到刚才的飞天酒店……
那边安琪又道:”大牌果然够腕儿的,说不拍就不拍了。我们头都快气炸了,我是顶着枪林弹雨给你打的电话。呜呜……”
“呃……怎么回事啊,她……应该是临时有事的吧?”
“谁知道,我依稀听同事八卦,好像是她不满意赞助商送来的珠宝,就不干了,消失了。”
“呃……”
为什么别人嘴里的汐滟和我遇见的感觉不是同一个人……我有些迷惑了。
“四姐,我对不起你,害你还特意空出一个下午来……”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见不到以后……还有机会。”
“那好吧……那你下午怎么办?”
我想了想,道:“假都请了,总不能再回去上班吧。一会我在你们公司附近逛一逛吧。”
“四姐,你是有什么事情要见汐滟吗?我看能不能给你要一下她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我想了想躺在手里的汐滟的电话号,忽然觉得有些心虚。
“哦……也没什么大事,没关系,这次不行再找别的机会吧。”
“那好,你先转着,我下班了过去找你,晚饭我向你赔罪。”
“好啦,自家姐妹,不必计较这些,你先忙吧。”
挂了电话,我脚下一个转弯,就去了离安琪工作大楼最近的一家商场,既然已经放假了,没事做的话,逛逛街散散心也不错。
谁知道,这一逛,竟然碰上了熟人。
“林采薇?”
彼时我正在一家银饰柜台前看耳钉,忽然身后就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一转头,一位衣着时尚、面容端正的男人正略带惊喜地看着我。
很是面熟……我盯着他看了好久,一时还真有些想不起来是谁,他调侃道:“不会吧,才几年不见,你就把我给忘了?小辣椒?”
小辣椒?!
这个外号我的确是记忆犹新,我下意识道:“你是……游靖云?”
男人得意大笑道:“算你有点良心,还记得我的名字。”
茶水厅坐定,游靖云同学毫无掩饰地打量我,笑得很奇特,我心虚道:
“你看什么呢?”
“女大十八变啊,惊为天人……”
我尴尬笑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你也是变化不少,我险些没有认出来。游靖云同学,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坐在我对面的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帅到流鼻血,可是这份俊秀的背后,更多一份生活的打磨和沧桑,倒是比我印象中那个不学无术,成天花花肠子不断、在别人眼中被定义为“坏学生”的学长好了不少。
“从我高三毕业,我们就再没见过了。小辣椒,你真是华丽蜕变啊,大美人儿,不知你可否恢复单身?”
“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拉倒吧,还整这文邹邹的套路。你怎么在这儿?”
“要说小辣椒对我还是不够关心呢?我都已经在这里工作三年多了。”
我微微点点头,他又道:“你呢,你不是出国了吗,这是回来工作了?”
我惊讶他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不可否认地点点头:“嗯,我来Q市出差。”
“那正好,今晚一起吃个晚饭吧,我做东。”
我微有迟疑:“今晚约了人……”
“那就改天,你不会不赏脸吧?”
“嗯……”
游靖云看着我闷头不说话,也有些尴尬,他看着我,过了好久才道:
“小辣椒,你不会还在因为当年的事情生我的气吧。”
我没想到他这会还能旧事重提,急忙否认道:“哪有,我早都忘记了。我是真的有约了。”
“从前年少轻狂,做了许多错事。我自负没有对不起谁,但唯有你,我心里充满愧疚。小辣椒,如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以老同学的身份略尽地主之谊。”
“好啦,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他讪讪止住话题,而我思绪万千。
与游靖云的认识,真的是一件郁闷到死的误会。
初三上学期,我转入市三中念书,有一次上体育课偶然捡到了一副耳机,那个时候MP3对于初中生来说还是个奢侈品,所以很少有同学随身带着,更别说是耳机了。
我看那个耳机还挺新的,只是上面染了泥土,连商标签都脏了,就好心把它擦干净了送去了收发室。
然后就出事了。
那副耳机是游靖云的,他自己说那耳机线上的标签被我撕了,本来要退的耳机结果退不了,于是凶巴巴地找到了我班里。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不是市三中的学生,而是市一中高中部的坏学生。传说如果谁被游靖云盯上,那就考虑赶紧转学吧,因为如果惹到了他就会被整得很惨。
可是我那个时候傻乎乎地什么也不知道,当他倚在门口手里甩着那副耳机要我赔,还说我是故意撕他的商标,好让他亲自来找我,说我花痴犯傻云云时……
我怒了,而且非常不顾后果地——把他给得罪了!
唉……如果当时我知道后果有这么严重的话,打死我也不会去捡那副耳机啊。从那以后,我和游靖云“不打不相识”,他虽然是市一中高一的,但是那个时候他的小女朋友是三中的,所以他经常借机来我们班“骚扰”我。
那段日子我的确吃了不少苦头,该死的游靖云仗着自己有几分厉害,又有一群追随他的俗称“小弟”,于是我的课桌,我的凳子经常被莫名被翻乱,或者被浇上水。那个时候我刚转入三中,还不熟悉环境,惹了这么大的篓子,我也不敢和家里人说,也只能一个人忍着。
可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头啊,有一天我是在忍无可忍,逮着他来看女朋友的当口,在众目睽睽下,打了他……
“游靖云,有本事咱们一对一打一架,你以为我会怕你!可是你怎么这么无耻让别的同学欺负我,捉弄我。还一中老大呢,呸~!——人渣!我告诉你,如果你再敢让他们来招惹我,我就打110报警!”
我当时好像就是这么说的吧,真的是气糊涂了。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小动作其实并不是游靖云指使的,而是他的那个小女朋友,而我当面把这件事给捅了出来,他面子难堪,很快就和那个女生分手了。
从那以后,流言四起。
林采薇是一中游靖云女朋友的事情就传开了,开玩笑,我怎么会看上他!
虽然游靖云长得比别人帅一些,举手投足比别人酷一些。可是我知道,他绝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我也不能任这种流言污蔑我。所以,在我动手打了游靖云两次之后,我第三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真的是有些害怕了,略带服软道:“你要我道歉也可以,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游靖云邪邪一笑:“做我女朋友。”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上大学前绝不再谈恋爱。”
“再?看来我不是你的初恋喽,没想到你这样的乖学生也会早恋。”
我气结,瞪他一眼:“要你管!”
“既然你说你大学前不谈恋爱,你是说真的?”
我以为他知难而退,一仰头,道:“当然。”
“那好,等你上大学了我们再谈。但是我也会盯着你,你要是敢找小男友,哼哼——”
他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从那以后,我就被游靖云“定”下来,碍于他的“淫威”,倒是再没有男生招惹我,我也能安宁消停地好好学习,有时候我们在路上遇见了也会聊两句,“不打不相识”嘛。
这件事到初三下学期就被大家淡忘了,我自己也没当回事,却没想到等我上了高一,旧事重提。
游靖云三天两头来班里找我,送水送吃的有时候还很“不要脸”地跟我借课本。
一个高二的找高一的借课本,简直是烂到不能再烂的借口!
后来我也慢慢了解到,游靖云的确是坏道骨子里、离经叛道的那种学生,老师恨得牙痒痒,但也无可奈何,只烧香希望他能快一点毕业。
其实当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高一一年,我战战兢兢地活在游靖云的阴影之下,敢怒不敢言,再加上学习压力太重,我根本没有心思谈什么风花雪月。
可是游靖云就像是阴魂不散一样,他女朋友不断,朝秦暮楚,三心两意,可是却惟独不肯放过我。
不过他从来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顶多就是占嘴上便宜,每一次失恋了,都对我说:
“小辣椒,你真的就不再考虑一下吗?其实我还是蛮喜欢你的。”
我抽抽嘴角,暗想游靖云其实也蛮可怜的,跟他认识的久了,知道他父母离异,从小长在奶奶身边,没有人呵护,性格难免乖张诡戾,就算他再不好,可是人家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
但同情归同情,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接受他成为我的男朋友。
“游靖云同学,我是不会同意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记得当时我就是这么回答他的,每次这么说,他都会好几天不来找我。
后来,好容易他终于高三了,马上就要从学校里滚蛋了。当时学校里出了一件大事,游靖云纠集学生在校门口打架,险些惊动警察。事后游靖云被学校勒令回家思过,直到那一年高考结束我都再也没有见过他。
群殴的原因是在那之前,他的现任女朋友曾经私底下找过我,并且狠狠地“教训”了我一番。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他耳朵里,据说他红着眼睛把那个女生以及帮那个女生教训我的人打的很惨,之后事态严重到两派斗殴,学校震惊,不过最后还是不痛不痒地处置了。而我这条小池鱼也不能幸免,被班主任狠狠批了一顿,还被叫了家长,高二那个暑假我活的很凄惨。
那时候其实真的很讨厌很讨厌游靖云,他害我不浅,虽不是有心,但那个时候的流言真的让我步履维艰,直到高三下学期,我才慢慢从阴霾中走出来。
高考结束,他托人给我带了一句话,说他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来骚扰我。
现在回想起来,我和游靖云最后一次见面竟然已经是十来年前的事情。
都说相逢一笑泯恩仇,如今再想起这一段往事,也只有年少时候的冲动与狂妄,我竟然生不出一丝悸动。
而今的游靖云,看上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狂妄不羁,快意恩仇的坏男孩了,而我,也不是曾经那个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