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圈伊始,我紧追在第一名身后,一边深呼吸,一边调整自己的节奏。
第二圈,我依然紧追不放,耳畔是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我的心通通直跳,那是欢快的胜利的喜悦。
到第三圈时,虽然我的体力慢慢下降,可第一名的脚步了下来。我意识到,这是我反超的时候了。于是我咬紧牙关,迈开已经不听使唤的双腿,不顾一切地开始冲刺——超越——保持第一!
离终点越来越近,胜利的曙光在望,便在我即将触碰到终点的那一刹那,我身后的女孩突然近距离反超,擦身而过的那一刹,我们的胳膊碰在了一起,巨大的撞击让我措手不及,便在那一瞬,我与成功失之交臂,我们一同摔倒在终点先前,第一名,竟然意外地拱手送给了后来追上的第三名。
胳膊和膝盖火辣辣地疼,我忍着泪水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通过终点,内心却是恼恨与不甘,我只拿了第三名……
可这就是比赛!
瞬息万变,难以捉摸。
我骤然跪倒,浑身无力。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叶雅匆忙将我扶起,看着我血肉模糊的膝盖,心痛不已。
“薇薇,你没事儿吧,走我扶你去医务室看看。”
小护士一面给我消毒,一面给我叮嘱近期注意事项,我忍着疼,咬着牙一句话也没说。
窗外还能传来操场上振奋人心的呐喊声。
那是本次运动会最后一个项目,男子3000米长跑。
“薇薇,疼不疼?”叶雅担忧地看着我,我摇头,失落道:
“看来这一次第一名是没戏了,对不起……”
叶雅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谁知道那个谁会忽然从你背后冲出来,自己摔倒不说,还把你给撞到了!真是太过分了。”
“我们走吧,我好点了。”
当叶雅扶着我返回比赛场地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在欢呼雀跃着。
却原来,3000米比赛中,我们班拿到了第一名,所以加完的总分已经超过了之前的总分第一名,我们终于还是胜利了!
颁奖典礼上,当校长宣布高三一班获得本次运动会团体总分第一名的时候,我们欢呼着,兴高采烈地鼓掌,而卫尧,则代表班级结果了胜利的奖杯。
是他在最后一项比赛中,力挽狂澜,所以,被大家视为英雄。
大英雄凯旋而归,所有的同学围着他鼓掌,我的心也在那一刻无比地开始排斥这个充满光辉色彩的人。
他就像是一道阳光,温暖、明媚、正义、乐观。
他就像是一团烈火,燃烧自我,热情开朗。
他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是同学心目中的骄子,是女孩心中不可多得的暗恋对象。
可是,我却恼怒他耀眼的光芒遮蔽了一切,他让我明白了萤火岂能与耀日争辉,不自量力的好强只是自我麻痹的自取其辱。
我讨厌他,打心眼里讨厌他。
人们永远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座高峰叫什么,却不知道第二高,第三高姓甚名谁。
或许从那一刻开始,我被这种讨厌感蒙蔽了自己的双眼,我看不到他的好,只想永远地躲开他。
直到大学时候的那一次游乐园之旅,才让我透过包裹着卫尧的光芒,第一次近距离地认识了他。
才明白,从前我错过的,究竟是什么。
初见他,他是高高在上,会自来熟的自大狂。
再遇,他是浑身贴满好学生乖孩子标签的“三好生”。
认识他,他是助人为乐、温柔体贴的暖男。
了解他,他是无微不至、处处为你着想的暗恋对象。
爱上他,他是死缠烂打、腻死人不偿命的贱男。
离开他,他是冷若冰山、坚若磐石,做错事不道歉,认死理岿然不动的负心人。
那么现在,他又是什么呢?
我想不明白。
所以,当我把这一段往事都说出来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卫尧的眼中有一丝动容。
因为我读懂了他内心的寂寞,看穿了他伪装的冷漠。
或许也只有我能够剥下他的层层伪装,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卫尧。
可是,这付出的代价,却是要让我用一生去偿还。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现在明白了吗?”
卫尧错愕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原来从前,竟是我理解错了。”
“你说什么?”
卫尧如释重负,他答道:“我以为你喜欢的人,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也以为,只有成为最好的那个人,才能入得了你的眼。”
我惊呆,对他所说的话似懂非懂,他这么说难道是为了我才成为全校的第一吗?可是,为什么高中三年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呢,不可能,他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我了吧?
卫尧看我一脸疑惑,笑道:“说着玩的,这也没什么。时间不早了,一会学生都该下课了,我可不想被当成大熊猫盯着看。”
我点点头,我们一前一后,离开了学校。
分别时,卫尧忽然说,过两天请我到他家做客,我本想拒绝,可是这个未雨绸缪的家伙竟然已经得到了二老的首肯,那么这言下之意,就是我要去见家长了?
事已至此,戏还是要好好的演下去,除了妥协,我还能拒绝吗?
约定了时间,我们礼貌地道别,各自回家去了。
过了两日,在妈妈的“威逼”下,我带着礼物“去见家长”。
我越来越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卫尧计划好的,给我买机票、送我回来、见我爸妈,顺带再让我见他爸妈……
那么后续脑补该不会是,两家父母越看越合适,一拍板——你俩结婚吧!
想到这儿我一个激灵惊醒,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虽然我对卫尧成为我未来的老公这个方向并不排斥,但是这并不代表关于表白被设计这件事我就能假装忘记。
不行,我得找个时间探探底,卫尧既然可以布局引我入瓮向他表白,那么这一次稀里糊涂地见家长,会不会也是他一手精心策划呢?
太可怕了……
想归想,当我被卫尧领进家门,终于轮到我唱主角了!
哈哈,“影后”这个名分不是白担着的,自然也要派上用场不是?
我拿出讨喜的一面,学着卫尧把二老孝敬了一遍,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笑不露齿、行不摆裙,温柔体贴模式的小姑娘应该是老一辈人都比较看的过眼吧,这么演准没错!
好容易和卫尧父母说完话了,卫尧爸爸妈妈去厨房做菜,他妈妈竟然让卫尧带我参观他的卧室!
“这不太好吧……”我有些踟蹰。
卫尧冷眉一挑,道:“这是应该的,你放心,我的卧室一向收拾的很干净……”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就想起之前卫尧怂恿我去他住的地方时候说的话。
……
“老婆,我给家里买了一床新被子,被套是你最喜欢的小碎花,粉色的。”
“老婆,我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好几遍,我保证一定特别干净,绝对不是你想得那么乱七八糟。”
“老婆,你真不要去我那里检阅一下吗?机会难得……”
“检阅?检阅什么,看看你有没有金屋藏娇吗?”
“怎么可能,我这么专一的男人上哪里去找?
……
“进来吧。”
回过神,我已经在卫尧的屋里了。
果然简单整洁。
一张书桌,一排柜子,一张床,就是卫尧卧室的全部。
柜子格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玩具,飞机模型啦,组装手枪啦,竟然还让我发现了魔方!?
我好奇地拿起来,问道:“你小时候还玩这个?”
卫尧脸色阴沉:“怎么,不可以?”
“你会玩儿吗?”
他颐指气使道:“你打乱了试试。”
五分钟后,原封不动的魔方又交还到我手上,服了!
搁下魔方,我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始左瞅瞅右看看,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哎……你小时候长这个样子啊……”
卫尧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流口水的照片收起,脸色不太好看。
“呦,你额头怎么还点红点点,不过还挺妩媚……”
卫尧咬牙:“那是幼儿园跳舞必须这么穿。”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一本正经道:
“算了,我还是不看了,免得你又说我偷看别人的隐私。”
卫尧不置可否,道:“你看吧,我不介意。”
于是我更加肆无忌惮地开始了“嘲笑”模式:
“你小时候字这么丑!!”
“天啊,你还有这么胖的时候?”
“……”
卫尧忍无可忍,终于合上了那本影集,道:“薇薇,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讪讪的合上,又跑去霍霍别的东西。
眼尖的我发现卫尧书桌的一角堆着一些演草纸和试卷,看着像是高三时候用的资料,我不由得好奇道:
“不是吧,卫尧,高中时候的卷子你都还留着呢。”
卫尧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道:“唔。”
我拿了过来,又想开启新一轮的嘲笑,却被自己给惊着了。
那卷子上的字,分明是……我的!
我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又看看他,不明所以。
我的卷子怎么会在他这里?
“这……?”
卫尧冷哼:“你自己的字你不认得?”
“我当然认得,可这不是我……”说话间,我仿佛忽然想起来些什么,呢喃道:“那时候,竟然是你……?”
卫尧神色闪过一丝羞赧,他默不作声,可却在我的心里翻出千层浪。
……
高三的时候,临近高考,所有人都进入紧张的冲刺复习当中。我也不例外,十年磨一剑,高考见真章。
但是我的成绩依然如暴风雨中的孤舟,飘飘荡荡。老师甚至跟我爸妈说,如果再不努把力,考重点大学就很危险了。那段日子简直如同低于煎熬一般,每一天的倒计时就像是一点一点剥夺我的呼吸。
年前的第一次模考,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我考得一落千丈。还记得摸着成绩单孤独地回家的路上,雪下得那么大,而我的心就和天地一样冰冷。
可是我并没有气馁,距离二模还有两个月,那时候我真的是疯了一样地努力着,就在我打算用二模的成绩一雪前耻的时候,家里出了一件大事,我亲爱的爷爷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