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眼符!”黄金龙一下子认出了这个念符,这个柳怀古曾经好几次在和李南星的罗汉伏魔阵交手时用过这一招,此符所布的念场能让敌手目不视物。
“柳怀古看招!”黄金龙在双眼发黑之前的片刻陡然大喝一声,抖手抛出天星剑。天星剑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犹如被倒掷而出的匕首,对准柳怀古所在的方向狠狠射去。柳怀古急忙飞快一让,闪开了黄金龙的突袭,身子一侧,滑入了他创造的夜色之中,彻底失去了踪迹。
“想不到星辰海有如此高手!”黄金龙双手空空,失去了对战的凭借,不禁不甘心地嘶声叫道。
“哈……”听到黄金龙的话,柳怀古忍不住开口笑了出来。就在这时,黄金龙右手一翻,一道寒光风驰电掣地对准柳怀古隐藏的方向激射而来。
“啊!”柳怀古此时自以为黄金龙长剑已失,身子被钉,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所以神驰气泄。此刻猛然看到这道驰电般的寒光,不禁浑身一阵酸麻,脑子混乱不堪,根本来不及生出闪避的念头。这道寒光笔直刺入他的胸膛,将他整个人串起来凌空飞出十几步的距离,轰地坐倒在地。他一中剑,他的捉影符、遮眼符效力顿时消失。被钉在地上的黄金龙一个踉跄,浑身无力地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息着。
柳怀古艰难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寒光,赫然发现是黄金龙的剑,他的心底顿时升起一阵令他肝肠俱裂的绞痛。他忽然明白了黄金龙刚才第一次掷剑用的手法:他并不是笔直地射出天星剑,而是以投掷匕首的方法,令长剑凌空翻滚而出。在长剑转到剑柄朝下,剑尖朝上的瞬间,他身子一侧用右臂飞快攥住剑柄,用袍袖遮住剑身,将整把剑隐藏到臂后。如果他的手法足够快的话,人的双眼还在追逐着飞剑的残影,完全看不出他在出手的一刹那又把剑收了回去。这一番造作成就了长剑出手的假象。他用遮眼符藏住自己的同时,黄金龙也藏住了自己的剑,到最后,就是这藏住的剑要了他的命。
脚步声一点点接近,柳怀古抬起头来,看到黄金龙缓步朝自己走来。
“我……我不甘心啊。”柳怀古苦着脸说,“八百钱荼花银的装备,加上双核神兵,怎么就打不过你呢?”
“这位师兄……”黄金龙拍了拍他的肩膀,“人要认命。”说完他一把拔出了自己的天星剑,柳怀古的梦中身随之轰然平躺于地。
“你不该笑的……”当柳怀古的思感回到身上的时候,他身旁的鲁贤小声说了一句。
“你们两个不笑会死啊!”快刀团团长轩辕雄从前排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在青霄堂顶楼默然观战的宗春流、展洪英和岳飞霜看到柳怀古倒地都摇了摇头。在他们看来,柳怀古的优势极大,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没想到却会败在黄金龙的骗术之上,这让他们都感到有些失落。
“黄金龙这小子果然有些鬼心思,占豪,你对于他的机巧要特别小心。”展洪英转头对邱占豪说道。
“这种只凭小聪明取胜的鼠辈必不能长久,我想他下一个对手就会将他击败。”邱占豪冷冷地说。
“这小子的念功实在不值一提,但是他的打法倒让人耳目一新。我想我的弟子能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岳飞霜中肯地说。
“这种投机取巧的打法,只会阻碍人们向武道巅峰挺进。”邱占豪冷然道。
“你最好盼望他的投机取巧能够坚持到擂台赛结束,如果任何人在这里赢了黄金龙,七夕之夜的那一战就失去了意义。”宗春流淡淡地说。
“……”听到门主的话,邱占豪沉默了下来,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
鲁贤和柳怀古连续落败之后,快刀团接下来要上场的团员都有些犹豫。他们都没有想到一年堂的黄金龙在擂台上居然如此难缠。在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快刀团团长轩辕雄手持一对快打刀,亲自走上了擂台。他的出场顿时引爆了全场的热潮。残影刀轩辕雄不但是青霄堂翘楚,而且是近兵堂的高才生,更在忍堂和阴阳堂选修过课业,一身残影快打的功夫在四年堂难遇敌手,一向受到星辰海弟子们的喜爱。
“黄金龙,我轩辕雄今天就亲手终结你!”轩辕雄上得擂台后,只简单报了个姓名,双刀风车般一转,幻化出犹如寒冰团扇一般的滟滟刀光,对准黄金龙直扑过来。
黄金龙刚来得及拔出天星剑,轩辕雄的快打刀已经逼到了面门。“铮铮”两声脆响,黄金龙在千钧一发之际横剑封门,连续荡开轩辕雄左右快打刀的猛攻。“飒--”轩辕雄吐气开声,双刀刀面同时向黄金龙所在方向一展,刀面上的兵纹猛然放射出赤红色的光芒。与此同时,轩辕雄的身影犹如长长的屏风朝左右拉开,十几个轩辕雄的影像成对出现,手持双刀,并肩前进,犹如一个整齐的兵阵向着黄金龙碾压。一时之间,满眼的刀光如长江大河,滚滚涌来。强猛的念势如扑岸的海涛贯入黄金龙自身形成的脆弱念场,将他维持的防线冲击得七零八落。
这是轩辕雄残影刀最大的优势,以青霄堂特有的幻影空离步围绕敌人急速走位形成残影,以忍堂的遁术引导当地的时空电流配合残影逼迫敌人产生幻觉,再结合双刀刀面上的留影符,将这种短暂的幻觉延长到百息之久。在这一百息之内,敌人会感到自己正在和十几个轩辕雄交战。而轩辕雄最强的技艺正是快刀,以双刀快走的步法配合残影刀的特质,可以将他的实力发挥到百分之两百,可以说是当者披靡。现在他刚一上场就使出这样的快刀,显然是将黄金龙当成了最可怕的敌人,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取胜,否则就会万劫不复。
面对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的涌动刀光,黄金龙咬紧牙关,扬臂振剑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天门里最让他着迷的武功是快剑,他的沉星洗空剑就是基于天下第一快剑夜落星河剑创制而出。在瑶池之上,他夜观天星,看到落星如雨,感世间至美,无以为报,穷本身之才智心血,终于悟通了相忘诀,创出了与静夜星雨遥相应和的沉星洗空剑。这套剑法刚一创制出来,就承受了毒门尸后花想容控尸术的考验。后来在邀梦犀中面对了魔神不知火,更在鲸吞阵中和戒欲兽王正面决斗,战而胜之。这些战斗为黄金龙积聚了坚强的信心。如果敌人想要以力取胜,或者以机巧念术取胜,也许黄金龙会束手无策,但是敌人想以招式取胜,那他们必须面对沉星洗空剑的挑战。
虽然轩辕雄的残影分身让他在快刀招数变幻上占足了优势,但是想要仅仅以快刀招数淹没黄金龙的剑,却打错了念头。
黄金龙在振腕发力的瞬间,一蓬流星雨般的剑光如星华飞瀑从天星剑上飞扬而起,将他的人隐藏于一片流光驰电之中。轩辕雄如滔滔江水般奔涌而来的满场刀光遇到黄金龙的剑光雨幕,顿时激起了滔天巨浪。一丛丛刀剑相击爆出的金红色火花飞腾四溅,晃花了围观者的眼睛,亦模糊了空中密布的刀剑残影。黄金龙和轩辕雄似乎被淹没在了一片光海之中,正以刀剑做桨,试图冲出这片死亡之海。但是他们每一轮刀剑相击,就会激起更大一片光潮,将他们再次没顶。刀剑相击声密如夜雨袭窗,一轮响过一轮,一轮密过一轮,到最后形成了绵延不绝的波浪之音,以无与伦比的冲击力震慑着人们的感官。
刀光剑雨之中,轩辕雄和黄金龙高呼鏖战,忘情激斗,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浑然不知身处何世。数十招过后,轩辕雄的残影分身忽然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不见,只剩下他的真身在擂台上飘忽不停地游走。
“一百息了!”快刀团的团员们同时惊呼道。
轩辕雄打得兴起,直到听到台下团员的提醒才知道不好,他双手一横刀,刚要继续激发刀上的留影符,却看到黄金龙的身子已经在刀影中鱼跃而起,裹着满天星光,朝着他飞旋而下。他的人似乎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八头八臂的罗汉,每只手上都有剑光如雨。漫天星雨是如此明亮,以至于周围的念火灯都为之失色,似乎整个世界都沉浸在夜色之中,只有他的剑上挑着一天星河。
“完了!”面对如此剑法,轩辕雄心头忍不住生出高山仰止的感叹,整个人呆若木鸡,竟然生不出一点斗心。当黄金龙的剑雨击落之时,满场激起了高扬而起的流光乱影,轩辕雄的梦中身犹如化在了空中,崩散成了漫天飞屑,而黄金龙的身影穿过他兀自飞舞于空中的残渣,巍然立在了台上。
“我的妈呀。”台下的快刀团团员齐声惊呼了出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够这么彻底地将轩辕雄击溃。
人们的感叹还没有结束,站在台上的黄金龙梦中身身子一滑,右腿从膝盖处折断,而他的左臂也咚地一声落在地上,整个人轰地趴在地上。原来他在轩辕雄攻势最强的一百息之内已经断了一手一腿。他最后一招剑法是靠单腿跃起,独臂施展而出的。如果轩辕雄能够在一百息结束之前提前应变,那么他本可以干净利落地战胜黄金龙。
“哎哟哟!”从梦中身上回过神来的黄金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汗出如浆,筋疲力尽,哀号不已。静仪和静湘姐妹连忙将手巾递给他擦汗。
“****龙,现在你可是一个半人在使沉星洗空剑,怎么打一个玩双刀的还需要打得这么惨烈?这样下去,你接下来能不能撑住啊?”苏浣虹关心地问道。
“我已经尽力了。这些星辰海的弟子太强了,如果我们真的平等交手,我估计一招都走不了就要被干掉。你们没看见他的本事吗?十几个人一起砍我,我只让他们砍掉一手一脚够不错了。”黄金龙喘息着说。
“****龙,你可要挺住,一旦你在白天的擂上被打败,晚上就别想有人来帮我们活捉丁佐麒了。”墨凝香提醒道。
“让我歇歇,歇会就好。”黄金龙用手巾擦着汗水,喘息着说。
就在这时白算计从前台探头进来:“大少,好了没有,台下等得不耐烦了。”
“急什么,我的梦中身还需要换一个,马上好。”黄金龙不耐烦地说。
白算计上上下下看了他半天,摇了摇头,低声嘟囔道:“奇了怪了,你怎么就是输不了呢?”说完他缩回头去,重新登上竹台。
看到黄金龙的最后一剑,青霄堂顶楼天台上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是夜落星河剑的变种,没想到还有人能够在这样的剑法上再创新招,我们也许真的老了。”宗春流默然半晌,终于开口道。
“门主,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让占豪去学上古四神枪,此举果有先见之明。”展洪英长长吐了一口气,转头道,“占豪,你……”当他朝邱占豪站立的地方望去,却发现这个少年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天台。
“展主事,占豪也许是回去继续苦练枪法了,能够看到这样的剑法,对他是很大的激励。”岳飞霜微微一笑,柔声道。
“唉,以他的性格,看到黄金龙的剑法,必起嫉恨之心,七夕之夜的夺枪之战恐怕会演变成一场生死搏杀。”展洪英担心地摇头道,“以前有顾天骄的染金枪制住他的骄狂。现在,恐怕无人能够阻挡他的野心了。”
“展主事,你立刻回去安抚邱占豪。七夕之夜绝不能出人命,否则星辰海百年清誉就要一朝尽毁。”宗春流沉声道。
“是!”展洪英低头领命,转身而去。
“也许染金枪选择黄金龙是有原因的。”岳飞霜沉思着说道。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晚。戏台已经搭起,大戏就要开锣,我们都已经尽力,就让这些少年人去做未来的主角吧。”宗春流淡淡说道。
快刀团之后是陷阵团,陷阵团之后是镇妖团,镇妖团之后是真武团。当黄金龙换了一套梦中身出场之后,迎接他的仍是一场接着一场的车轮大战。快刀团团长轩辕雄的战败,让人们看出了黄金龙的后继无力,都希望趁着他力气没有恢复,赶紧上台抢功,捉到暴打他的良机。
继轩辕雄之后上场的弟子或者砍断了他的手臂,或者击伤了他的膝盖,或者刺中了他的肋骨,或者削飞他的半边脸颊,但是到最后总是让黄金龙以各种各样精灵古怪的方法反败为胜。自始至终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将他打倒在地。
在快刀团全员战败,而陷阵团的阵牙阵甲也全军覆没之后,陷阵团团长欧鹏终于粉墨登场。他本来的兵刃是月牙双钩,以龙虎锁骨钩在近兵堂领一席之地。他还在降堂兼修降术。星辰海的降堂几乎可以说是靠宗春流一人之力振兴的,其中很多讲师当年都是宗氏弟子。他的空中楼阁降也成为了降师弟子必学的科目。这种空中楼阁降的概念玄之又玄,但大致上属于灵降的一种。降师平日依靠自己的修为和领悟,将自身念能凝聚自身精气神三元核心,寻找自己与整个世界磁场和时空流动之间的联系,建构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念术领域,人们称之为空中楼阁。在空中楼阁之内,降师可以随意制造适合自己技艺发挥的环境,取得先天的优势。一旦敌人进入他的个人领域,他们就好像进入一块完全不属于这个天地的空间之中,进退维谷,仓皇失意,信心和力量都会大减。这种空中楼阁降如果运用灵妙,甚至可以在不知不觉之间囚禁人的魂魄,不战而屈人之兵,实是相忘师中的佳艺。
欧鹏通过前面十余场的战斗发现了一个黄金龙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的念势极低,念力微弱,一旦被敌手抓住机会以念势压制,他将会束手无策。为此他在上台之前就改变了自己身上的空中楼阁降,设计了一种奇特的环境,令黄金龙别无他法,只能和他硬碰硬。然后他放弃了自己熟识的龙虎双钩,而找远兵堂力量最大的弟子要来了一对八棱紫金锤,以此将自己念力称雄的特性发挥到极致。
当他手持八棱紫金锤上场的时候,台下紧张地分析着黄金龙弱点的弟子们顿时发出一阵恍然大悟的呼声,对于欧鹏聪明的选择发出了阵阵喝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