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黄金龙忽然感到极度的不妥,“她回去是什么时候?”
“凝眉吗?大概是戌时正回去的,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一天的大堂课是戌时开始的。”静仪说道。
“阿?”黄金龙大吃一惊。当初他之所以调查知道自己身份的七位讲师在自己遭袭(戌时一刻)前一个时辰,也就是酉时一刻的不在场证明,是因为根据何不寿的尸检,墨凝眉在自己遭袭时已经死亡了一个时辰。但是现在根据静仪所说,墨凝眉在戌时可还是活着的,而且她回静园取书和黄金龙遭袭几乎是前后脚的事情。那么之前所有的不在场调查都作废了,真正的凶犯肯定是在戌时一刻左右下的手。
“怎么了黄大哥?”静仪和静湘同时问道。
“不,不,不,没什么,你们帮了我一个大忙,回头我请你们吃盆州小吃!”黄金龙兴奋之极地站起身,来回地走动着。
“太好了!”静仪和静湘高兴得同时雀跃起来。
就在这时,苏浣虹已经展动身形飘飞到他的身边:“有消息了。”
看到她过来,黄金龙连忙朝静仪姐妹挥了挥手,让她们散去,接着凑到苏浣虹近前,低声问道:“记录上怎么说?”
“花门主的确在墨凝香遇害之时正在瑶池天牢。就算用最绝顶的青霄术也无法分身两地。墨凝香不可能是她杀的。”苏浣虹低声道。
“什么?”黄金龙的脑子顿时又糊涂起来,如果凶手不是花月容,他实在找不出别人了,难道是冷秋魂,梅梦华,赵建德,寒川这四个人中的一个动的手?他们并没有任何毒门方面的联系,怎么可能会僵尸引?黄金龙用力地挠着头,痛苦地思索着,脸胀得通红。
“你还好吧?满脸通红的……人有三急,你先去上厕所,其他以后再说。”黄金龙全力思索的时候样子的确不堪,连苏浣虹都有些看不过眼,信口说道。
“我不是……,”黄金龙尴尬地苦笑了一声,忽然脑子一亮,想起一件事,“对了,浣虹,我让你从乘风会调来天门七位讲师的资料,你怎么还没有消息?”
“呃,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这种身世隐秘虽然难查,但是几个月了,应该多少有些结果,莫非乘风会出了事情?”苏浣虹也恍然拍了一下手掌,“我再派一只念鹤去问问。”
“嗯……”黄金龙终于出了一口长气,如果不是花月容的话,那么凶手就应该在冷梅赵寒这四个人当中。无论如何,花月容的嫌疑解除,这让他心头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毕竟,和师父当年的挚友天门十三英作对,这让他感到极为别扭。当他的心中石头落地,他的思路顿时清晰了不少,一连串的想法顿时冒了出来:“对了,浣虹,我刚才听静仪和静湘两姐妹说过,墨凝眉在案发当日戌时正的时候还活着,她的遇害和我的遇袭几乎发生在同一个时间。你有什么想法?”
“这不可能吧。你曾经跟我说过,何不寿的尸检确认她已经死了一个时辰……”苏浣虹失声道。
“对,但是别忘了凶手打了她一记僵尸引,中了僵尸引的尸体顷刻间就会僵硬,也许何不寿的尸检被僵尸引的症状误导了。”黄金龙沉声说。
“也就是说,僵尸引可以严重混淆尸体死亡时间,那么之前建立起来的不在场证据就全部作废了。我们必须重新寻找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据!”苏浣虹惊道。
“我们是否可以这么想,凶手用僵尸引杀死墨凝眉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混淆死亡时间,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那么在那个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凶手!”黄金龙兴奋地问道。
“正是如此。但是,我有一个疑问。”苏浣虹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什么疑问?”黄金龙问道。
“你当初让我查天门七讲师的底细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跟我说因为你的身份很重要,所以引得了凶手的抢夺,对不对?”苏浣虹问道。
“是啊。我的确这么说过。”黄金龙点点头。
“但是,凶手既然主要的目标是要出手擒拿你,那么他应该就不在乎形迹败露,因为他在出手的时候形迹早就败露,谁都会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失踪的。”苏浣虹沉声道。
“是啊,怎么了?”黄金龙莫名其妙地问道。
“那么,他用僵尸引杀死墨凝眉就没有必要了。因为在他出手的时候,根本没有必要隐藏形迹。他使出僵尸引,只会泄露他和毒门的关系,对他有百害无一利,除非……”苏浣虹说道。
“除非……除非,凶手的主要目标不是我,而正是墨凝眉!他就是要杀墨凝眉,这样他才有施展僵尸引的理由,他需要混淆死亡时间,制造不在场证明。”黄金龙恍然大悟,只感到醍醐灌顶,以前一直想不清楚的东西全都贯通了起来。一直以来他都因为自己身为燕紫瑶秘密徒弟的身份而担惊受怕,把所有的怪事都算到了自己身上,同样的,殷承侠,何不寿和花月容也因为在意他的身份而轻易地把凶手的目的总结成对于黄金龙的捕杀。没有人想到凶手杀墨凝眉的目的,也许本身就是墨凝眉自身。
“但是他没有想到你会因为厌倦程大师的大堂课提前回来,而小红察觉到了静园的危险,尾随你而来。于是他想到了在墨凝眉胸口用蛇信补上一下,第一用来掩饰僵尸引,第二用来诬陷我和小红。”苏浣虹兴奋地补充道。
“可惜他万万没有想到,墨凝眉的心脏长在右胸,白白暴露了他毒门的底细。于是他再次出手,用僵尸引杀死了墨凝香,嫁祸同样有毒门背景的何不寿。这样一切都连起来了!”黄金龙激动地用力一挥拳头。
“但是这样的话,我们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起点……”苏浣虹渐渐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之后,脱口道。
“怎么?”黄金龙身上的兴奋劲儿还在,没想到苏浣虹会说出这么扫兴的话,连忙问道。
“凶手为什么要杀墨凝眉,你可曾想过?”苏浣虹问道。
“呃,嗯……”黄金龙费尽心机才把自己的思路从凶手想要擒杀自己的歪路上纠正过来,认真地思索了片刻,说道,“也许是因为墨凝眉的身份,她是墨家人,是和毒门仇恨最深的家族族员,也许她知道一些毒门人比较细微的特征。也许她无意中发现了毒门内鬼的蛛丝马迹。那么……”说到这里他恍然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那么凶手就应该是和毒门有关的人,我了个去,又回到这条线上来了!”
“没错,你仔细想想,整个天门能够造成像蛇信一样伤口的控灵师数不出几个,其中就有花门主的月下桃花溪!”苏浣虹沉声道。
“而且……”黄金龙忽然感到浑身发冷,“我记得程大师的大堂课上,天门的讲师几乎都在场旁听,唯独没有看到花门主。”
“和毒门有关系的人中除了何门主,殷门主,就只有花门主。”苏浣虹又补充道。
“而且,我两个月前说出僵尸引真相的时候,只有三个人在场,何门主,门主还有花门主!”黄金龙越想越是心惊胆战,“如果凶手是花门主,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唯一令人疑惑的,就是花门主在墨凝香遇袭的时候,有着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而且,花门主本身不可能会僵尸引,会僵尸引的是她的孪生姐姐花想容。她仍然被囚禁在瑶池天牢。”苏浣虹叹息着道。
说到这里,苏浣虹和黄金龙默然对望,只感到案情的真相已经近在咫尺,但是横亘在前的迷雾是如此厚重,几乎让他们没有穿越而过的信心。
“我们该怎么办?”苏浣虹失声问道。
黄金龙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我们有必要去一趟瑶池天牢,亲自去调查一下天牢中的一切!”
“一起去瑶池?”静园水舍十三号里回荡着白算计,蓝彩儿,英传杰,李南星,童百练吃惊的声音。
“没错。”发出这个提议的黄金龙严肃地点了点头。
“黄老大,不是我说丧气的话,现在距离斗阵可就剩十余天了。我们虽然都有长足的进步,但是对手可都是三年堂和五年堂的高手,除了彭独绝,都已经是入门的相忘师。我们如果还要花时间去瑶池,那还有什么时间进行修炼?到时候肯定会被痛扁的。不如等到斗阵之后再去吧。”童百练苦口婆心地劝道。
“对啊,这一次斗阵打的可是彭家的那群王八蛋,所有人都希望我们能够打垮他们为门主出气。我们可不能让天门弟子失望啊。而且,嘿嘿,我英传杰就靠这次机会在天门扬名立品,赢得天门女弟子的青睐了。我在天门已经将近半年,还没有开斋,都快素死了,这么大的露脸机会要是让我错过,我可要犯错误了!”英传杰青着脸威胁道。
“耽误我练剑,一百斤驴打滚也换不回你的命。”蓝彩儿一边擦着手中的青霜剑一边冷冷地说。
“瑶池路上特别危险,什么鬼怪都有,如果折在路上就不划算了,还是天门之内安全。”李南星哆哆嗦嗦地劝道。
“大少,斗阵的盘口已经开出来了,四十比一,我们不能输啊!”白算计失声道。
“你不会是把零花钱全都押上了吧?”黄金龙皱眉看了白算计一眼。
“没有……”白算计连忙说道。
“呼……”黄金龙刚松了一口气,白算计随即开口道:“我把柜上卖盆州小吃赚的钱全押上了,赌咱们赢……”
“你就不怕我老娘把你拉出去点天灯啊?”黄金龙大吃一惊,身子差点从床上摔倒地上。
白算计打了一个寒战,可怜巴巴地说:“我也是练成青霄之后脑子一蒙,就把钱都给朴师父了。所以,大少,别去瑶池了,咱们还是好好修炼,准备斗阵吧。”
“各位,个人荣辱何足道哉!”一旁的苏浣虹听到众人的言论,顿时不满了起来,“这一次去瑶池天牢,我们是去查杀墨案的凶手,为横死的墨氏姐妹讨回公道,为天门清除一个毒瘤,完成门主最后的嘱托,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
众人将目光停驻在她脸上片刻,随即又转移到黄金龙身上,异口同声地说:“别去瑶池啦,还是好好修炼斗阵,赢下彩头再说。”
“呼……”苏浣虹气鼓鼓地噘起嘴,双手抱臂在胸,赌气不再说话。
“各位……”黄金龙从床上跳下来,来到将军案前,双手支住台面,笑嘻嘻地说,“大家都是剑师堂的同窗,最近剑道修炼得如何了?”
“黄老大,我们可都没闲着,按照顾师父的话拼命读剑史,对于剑道的理解可以说是非常深刻啦。”童百练得意地说。
“是吗?大家心里对于练剑有干劲了没有?”黄金龙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支吾了半天,蓝彩儿首先开口:“没看出啥东西,好像时间都浪费了。”
“各位,看过夜落星河剑的剑史吗?”黄金龙满脸神秘地问道。
“你已经看到夜落星河剑的剑史了!”苏浣虹大吃一惊,夜落星河剑是顾云帆留下作业中最后一套剑法。她自己都没有看到这一块,实在没想到黄金龙看书的速度比自己还快。
“没有……”众人纷纷摇头。
“这套剑法初创于南北朝之间。创立者乃是当时的天山弟子孙太湖。孙太湖本为丹青名家,擅画山水花卉。他初投天山派时,夜练剑法,观天星穿云,心有所动,欲绘诸笔端,几经曲折,终不如意。后来他终于悟到天星夜雨,云月交辉之境,虽世间妙手亦难以画笔所绘。孙太湖了悟此理,豁然开朗,顿悟剑道,将毕生难绘之景,以剑绘之,遂成夜落星河剑七十二式。后世天山弟子以夜落星河剑名扬天下,有诗为证:往来三百六十剑,横空一路无飞雁,长夜云起落星河,原是天山快剑仙。这路剑法发展到今天已经不是最犀利最有效的剑法,但是世上最强的剑师练剑之时,都会用这路剑法起兴。从古至今,从这套剑法发展出来的剑法多达三千五百余套。顾天涯的倾城剑法,便是因为这套剑法的灵感所激发而出。天山剑法史称第一,更是由此而来。”黄金龙口若悬河地娓娓道出夜落星河剑的来历,只听得宿舍中的众人无不心驰神往,感慨良多。
“长夜云起落星河……以剑绘天地至景,需要怎样的豪情逸志,文采风流才能说出这通神的话。孙太湖,好一个孙太湖!”苏浣虹心醉神迷地柔声道。
“横空一路无飞雁,哼哼,我喜欢。”蓝彩儿阴沉沉地一笑,动情地说。
看着苏浣虹,蓝彩儿痴痴迷迷的表情,英传杰啪地打开折扇,感慨地长叹一声:“活着风流并不难,死后风流才是最难最难的啊。孙太湖,真男人也。”
看到所有人的兴致都被调动了起来,黄金龙得意地一笑:“不如大家猜一猜,孙太湖是在哪里悟到夜落星河剑的?”
时近隆冬,西京州的天山山脉正值大风雪。天如穹庐,峰似白骨,松涛如怒,雪压草甸,风凌松柏,除了滚滚风声,万物都陷入了死寂,仿佛整个天地化为了霜雪地狱。
从天门上施展轻功千辛万苦来到天山圣灵峰附近的黄金龙一行人等,被滚滚卷来的雪浪吹打得动摇西晃,苦不堪言。英传杰,白算计,蓝彩儿一路不停抱怨,毫不掩饰地对黄金龙大声咒骂,以泄心头不平之气。
“姓黄的,你有种,把瑶池说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却把本少爷骗到这个冰窟窿里喝风,下次我再听你胡扯,我英字倒着写。”英传杰用手中的扇子遮着面颊,躲避着兜头罩脸批来的雪团,开口骂道。
“黄大少,每次你一张嘴,肯定是我倒霉,我怎么就不长记性,猪油蒙了心跟你到这来。这一次斗阵要是败了,我攒下来的老婆本就都没了。”白算计苦着脸抱怨道。
“你不是说你只押上了柜上的小吃钱吗?”黄金龙吐了一口风塞到嘴里的雪,质问道。
“我……我撒谎了,行不行,又不是第一次,我连你藏在枕头底下的零花钱都押上了!”白算计脱口而出。
“什么!你……”黄金龙转过头来,刚要破口大骂,却看到蓝彩儿冰冷的右眼正在死死盯着自己,似乎已经等不及拔剑把他穿出个透明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