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王爷匆匆赶到了宫里,他面对着太后的泪眼迷离,一边分心听着,一边偷偷打量皇上的脸色。虽然皇上气得脸色发白,嘴角抽撸,但他能看得出来,皇上之前没了知觉的右手手指在微微的颤抖。
这是两条人命,两个人完整的一生换来的。
虽说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天下的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为皇上而死是一种荣耀,但皇上这种做法却是让人不齿。哪怕是事先询问两个当事人一声,再事后给两家人一些荣耀和赏赐,也比不声不响将人弄死了再泼一桶脏水要强。
这行为哪有一点为君者的气度,怪不得连他枕边的女人会对他下毒。
不过,这确实是一个机会。他可以借着查下毒之事,将整个宁和殿戒严了,让皇上在短时间内没办法再用无辜的人来做药。
宏王爷飞快的拿定了主意,故意推托:“皇上,这下毒之事过于重大,又事关后妃,应该由太后或者皇后做主核查,老臣如何能插手。”
皇上心底清楚太后没主张,耳根子软,将此事交到太后手上就等于交到了皇后手上,他哪愿意将这事交给皇后,马上道:“皇叔……朕的旨意,放心……”
宏王爷流露出忐忑不安:“皇上,这还是不妥。”
皇上差点没急死,连装说话吃力也忘了装了,径直道:“此事就这样定了,朕的旨意,看谁敢闲话一二。”
宏王爷只能装做勉强应下,送走了太后,宏王爷从殿里退了出来,毫不犹豫的就让人将整个宁和宫戒严了,宫女太监侍卫的名单他都拿在手中,并且列下了一条规定,每日需要点明查实人数,宫内任何人都不得落单,无论大小事,至少要两人一起行事。
当天晚上,皇上又让朱莲丽抽了藏起来的小宫女的年寿。
可是在确定次日人选的时候,暗卫首领为了难。“皇上,宁和殿里的侍卫增了一倍,而且每三个时辰,太监宫女和侍卫需要点名一次,而且不能单独行事。根本就没有办法从外面弄进人来,也没办法从宫里挑人。”说实在的没了药料人选,他心里也松了口气,杀人不过头点地,好歹也有个全尸。这巫咒让人直接化成了灰烬,这种手段太阴损了,他心底也发毛。
“什么。”皇上怒了:“不管怎么样,给朕挑出人来,不然就从暗卫中挑。”
殿内殿外的暗卫们,都忍不住心底发寒。
虽然他们从成为暗卫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没有自主,只是听命行事的杀人工具,但他们宁愿被人杀死,也不愿意尸骨无存的化成灰烬。
朱莲丽倒是巴不得休息一下,她原本就受了重伤,这些天强撑着连续做这几场大咒事,只不过是为了取信皇上。但要再这样下去,宫里的药材再多,她也经不起这样一再的消耗精力,只怕还没到了这月十五她就生生被耗死了。
听着没有药种的来源了,朱莲丽松了一口气,道:“皇上,竟然没了药种,不如休息几天。普通的药种对您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没有明显的改善。不过养精蓄锐准备这月十五的大法事,只要法事一成,您的身体必定会恢复到风华正茂的年代。再说,这夜夜做法事,老婆子消耗的精力过多,怕十五晚上精神不宁。”
皇上皱着眉头左右考虑了一番,最后也只能这样。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的那天。
若伊早早的就吃了饭,并且说累了,要提前休息。
她梳洗好后,躺在床上轻轻的唱起了巫歌,最开始的声音很轻很轻,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几乎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能听到。她在巫歌里还加了魅惑力,所有听到的人都按照着自己的习惯,梦游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内,梳洗更衣,然后上床熟睡。
她一曲巫歌唱完,悄悄的将巫力铺展开来,发觉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睡着了,甚至连团子,小蓝它们都打起了小鼾。
若伊下床叫醒团子和小蓝,还没换衣服,就听到院门响了。她快步走到门边,耙着门缝往外看,见苏君释带着赵书涵和楚轩鑫快步走了进来。
若伊欣喜的将门推开,快步迎了上去:“你们怎么来了。”
“这种事,我们如何能不来。”楚轩鑫习惯性的伸手揉了揉她柔顺地长发:“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关于抽人气运,他也只是见过,并没有亲自实施过,更没有被人抽过,不来亲眼看着,如何能放心得下。若伊这可是头一次正式与巫人对抗,万一慌了手脚什么的,有他在,也好帮她一把。再者,在施咒中的若伊可是最脆弱的,经不起一星半点儿的攻击。他也不放心月樱这个巫女,还有曹陌这个猎巫人,万一这两人想趁火打劫,有他在,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当然。”若伊骄傲的仰头,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赵书涵疾走的腿上:“你的腿好了?”
“嗯,好了。”赵书涵温柔地笑着:“不过暂时还不能与人说。不过,很快了。”等皇上一死,他就不用装了。
楚轩鑫左右张望了一番,“布置在哪里。”这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午夜,他得抓紧一分一秒的时间看看还有什么不地方不妥当的。
若伊将他们领进了自己的小书房。
这里已经被布置好了成一个咒阵,她查到的可能用得上的东西都一一准备妥当摆在旁边。月樱化成一尺高的人儿,正在做最后的检查。
楚轩鑫将屋内的布置的情况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实如若伊所言,一切都准备得很妥当,他记忆中所需要的物件该有的都有。而且这些物件都有些年头了,有些还是难得的精品,想必是月樱这个老巫女所有。
“哼。”月樱哪瞧不出楚轩鑫的意思,冷笑了两声:“原来不放心啊。”
楚轩鑫对月樱的话无动于衷,眉眼都是冷漠的,一点波澜都没有。他从来都只在意自己所在意的东西。
若伊瞧不出来他们之间的暗中官司,认真地道,“一会儿我就躺在这榻上等着?”
楚轩鑫看着若伊,目光中的冷漠化尽,“是,你等着,等那边先动手。不过,时机你可得要把握好,要是有什么觉着不妥,也别强撑着,有我们呢。”
若伊点点头,“我知道了。”
楚轩鑫看向苏君释:“大阵可打开了?”
苏君释点头:“都已经开了,府里能进不能出,这个院子这外都成了迷阵。”
赵书涵更不用楚轩鑫问,他将自己带过来的药箱子打开,把里面的巫药一一摆了出来,放在他随手可及的地方:“一会儿我就坐在这里。”他所指的地方是榻头。
楚轩鑫赞成,确实是需要赵书涵在儿,他转过头,看着月樱:“一会儿你在哪里。”
月樱伸手指了指屋顶上吊着的那处琉璃花灯:“我会坐在花灯上。”那儿是屋正中间,也是若伊所躺的正上方。
楚轩鑫犹豫了,紧紧地皱着眉,他心里猜不准月樱挑那个地方的用意,是真的担心着若伊呢,还是那个地方最好下手。他神色有些迟疑,没有出声。
若伊倒是先应了:“好啊,要是我哪儿做错了,老师还能提醒我。”
月樱板着的脸好看了许多,眼下这个时候不是内讧的好时机,要对付不尊长辈的小子,日后有的是机会,犯不着拿自己宝贝弟子的安险来冒险。
楚轩鑫只得应下,他指着榻角:“那我就在这里。”
苏君释见四周的人都将他给落下了,连忙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呢,那我呢。”
“你带着那只懒猫与臭蛇去屋顶上呆着。”楚轩鑫凉凉地道,“不管谁只要进了院子,杀了再说。”
苏君释不太乐意了,他也担心小妹啊,为什么不能呆在屋子里,就算院子里有动静,从屋顶上下来与从屋内出去,不是一回事吗。
二哥这是明显的公报私仇,报复他私藏小妹的事,才让他与猫蛇为伍,去屋顶上吹风。
“还不快去。”楚轩鑫眼睛一瞪。苏君释当下熊了,灰溜溜一手拎着团子,一手提着小蓝出了屋子,跃身上了屋顶。
眼见离子时只有一刻钟了,若伊在榻上躺好,双手反合在一起,压在了自己的胸前,尽量让自己体内的巫力放松开来。
月樱坐在灯上,出声:“给她一颗失痛药。”
赵书涵闻言,迅速的取出一颗药,差点就塞进了若伊的嘴里,他手碰到若伊的唇时,又停下了,不由的抬头看向月樱,不知道是该听她的,还是不该。
若伊夺过药,塞进嘴里,还不忘道:“发什么楞,听老师的没错。”
月樱心头一暖,好心解释了一句:“这抽气运可是痛的,不让她失痛,她未必经受得起这痛,她一叫,你们还不都慌了。”
“听她的。”突然冒出来的人声音让众人都吓了一跳,转眼才发现声音来自于窗边的一只纸鹤。
楚轩鑫过去伸手拎起纸鹤,“老大?”
“是我。”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有些低哑,与平常楚轩森的声音不太一样:“我在宫里守着,万一状况不对,我就杀了那巫人。”
楚轩鑫原本不太安的心一下子镇定了许多,实际上他也在宫里安排了人手,瞧着不对劲,他放信号,宫里的人就动手强杀朱婆子。但宫里要是有大哥盯着,那就比他安排的人要可靠得多。
“好,有事及时联系。”
转眼就到了子时,若伊将体内的巫力都安抚了下来,她现在体内存在于三种巫力,她自己的,从月樱那得来的还没吸收的,以及从四个哥哥那得来的没有吸收的。这三种巫力各盘踞一方,泾渭分明,要是不安抚下来,那朱婆子的巫力一来,不管碰上了哪一股,必定会被她体内的巫力绞杀,到时候咒事必定中断,她没有机会反抽皇上体内的龙运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吃下了失痛药,但真正带着恶意的巫力冲进来时,刺痛让若伊的脸一下子变了形,浑身的血液都要嚎叫了。
疼死了!
若伊感觉得到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碎了。
可是通道还没的搭好,她不能动。
宫里朱莲丽感觉到了一丝不妥,也只认为是长乐县主的气运太旺导致的,并没放在心上,她加快的巫舞的速度,嘴里的巫咒也越来越快。
屋内皇上期盼地看着院子里做法的朱莲丽,心头充满了期盼与惊喜。
朱莲丽终于将巫咒念完了,她将若伊的血与生辰八字都烧成了灰,然后和着巫水,一起在皇上的额头上画下了咒纹。
当她的最后一笔画妥,皇上的脸上冒出了紫色的光,朱莲丽大喜:“成了,皇上放松,舒展身体接受这气运。”
皇上依话行事,他感觉得到一股年轻充满了活力,甚至充满了希望的热流朝着他的额头而来。
但那热流到了他的额头后就停在了那里,并不往他身体里进。
皇上已经吸收过三个人的年寿和气运了,也算是有些心得,他更加放松自己的身体,在脑海里道:“来吧,朕愿意。”
若伊一直强忍着,任由两人之间的气运通道搭好,也放任着自己身上的气运到皇上那边,只是在贴近皇上时,强行止住了自己的气运不再前进。
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通道一搭成,皇上亲口说出愿意,两边都有巫力做引,真正就是狭道相逢勇者胜了。
若伊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气运收了回来,同时还扯动了皇上身上的龙运。
龙运一动,皇上也觉着不妥了,痛啊,无比的痛!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吸及在抽取他体内的力量,他甚至感觉自己每一寸的骨头都在断裂,自己的脑子在爆炸。
皇上的眼睛里流出血泪来,眼睛血红一片,已经看不见瞳孔了,整个人的身子缩成了虾米状,痛苦的哆嗦着。他想嚎,可惜他根本发不了声,可身体的痛楚让他实在承受不住了。
另一边的若伊却状态反了过来,之前痛的痛楚都消散了,现在却是无比的舒坦,一股温热的暖流涌进了身体里,让身体的每一根汗毛都舒展开来,令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