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三国新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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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章 皇后,饶命啊!

大汉皇后端坐在宣室殿中,娥眉远黛之上不由掠过一丝浓重的忧愁。待她示意刘协也坐下后,她才缓缓起身,对着刘协盈盈下拜,直接俯首在地。

刘协一下惊得差点要跳了起来,要知道汉代女子施礼,极少有这样的。伏寿向他施的这一礼,几乎快赶上兖州谈判对外时最隆重的君臣之礼了,自从成婚两年多来,伏寿几乎没有向刘协施过这样的大礼。

于是,刘协赶紧站起身来,不敢搀扶伏寿,只是同样躬身表示自己也会以礼相待后,才开口战战兢兢问道:“寿儿,你不会打算要跟朕离婚吧?”

“陛下何出此言?离婚又乃何意?”伏寿缓缓抬头,眼中一片不解。

此话一出,刘协就爱死了这万恶的封建制度。古代女子地位低下,大多只有男子休妻,极少有妻子将丈夫踹了的。更何况他刘协还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就更不会出现皇后跟他闹离婚的荒唐事。历史上第一个、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休了皇帝的淑妃,是末代最后一任皇帝溥仪的老婆,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皇后踹了皇帝的例子。

不过,纵然不是伏寿想跟他离婚,夫妻离心这种事儿刘协也是决然不想接受的。他果断放弃了这个话题,决定采用以静制动之法问道:“那皇后施此大礼,究竟所为何事?”

“陛下,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臣妾僭越,恳请陛下戒色醒悟,倾心主政。”

刘协永远不知道,假如他此时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话,那伏寿此刻的心情便已然是惊恐莫名了。身为一个大婚之后两年有余且无所出的皇后,却还要让天子戒色,这在汉代及伏寿个人认知当中,已然绝对属于‘善妒’的行列了。

可是伏寿又不能完全无视圣人的教导、或者说对她父亲的教诲装作听而不闻。伏家淡泊名利、精研五经,那是朝政昏乱时的自保之策,可如今汉室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丝中兴的曙光,他们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伏寿每次回到伏家,总会听到父亲有意无意提及的教诲,都是‘戒之在色’这类的言辞。她当然明白父亲不是在责备她,而排除了这种可能,就剩下伏完希望通过自己女儿来劝导一下当今天子了。

纵观前朝历史,几乎所有英明伟大的君王,都会在功成名就之后走上昏庸自大的道路上。不说汉代已然板上钉钉、被打上这类标签的秦始皇,就算后来的一代天可汗李世民和有着成吉思汗之称的铁木真,都没有摆脱这样的魔咒。

回顾兴平二年这一年,上半年刘协的表现还算可圈可点。可到了后半年,尤其是当吕布和张郃明动天下的时候,再看看长安未央宫中的刘协,这段时间里他的表现可真是够低的,矬得让人都不忍目睹。

刘协这后半年都干了些什么呢?

他在吕布和张郃大展雄才、叱咤风云的时候,像是无事可做,非常无聊似的,勉强做了几件婆婆妈妈的小事情。而这些事情之小,之无关紧要,比起之前头几年那个锐意进取、大力革新的汉室天子而言,简直都判若两人。

比如说,这后半年,刘协用了五日一朝好不珍贵的朝会上,争吵了一上午,就确定了长安的宵禁可以再延长那么半个时辰。

比如说,他将大鸿胪周奂召入宣室殿里,聊了一整天,就为了辩论汉室该如何在礼制上如何区别对待南匈奴刘豹和匈奴旧部。

又比如说,他和钟繇逛了一天皇家苑林,据说就讨论了一下天下各地花木的优劣。哦……中间好像谈及了一些国事,但谈到最后,似乎只说要征召一些老迈无能的家伙充入朝堂。

听说有什么颍川陈纪,此人乃‘神君’陈寔之子,的确名满天下,素有贤名,可今年都六十高龄了;还有扶风那个法衍,除了祖上积德,还有他生了一张好面容之外,又有何能?对,还有一个孟佗,当年阿奉宦官门下,欺世盗名,这样德行有亏之人,有何资格入朝堂庙门?!

假如是平时,这些林林总总、婆婆妈妈不值一提的小事,朝臣们也都懒得管。可问题是刘协毕竟将摇摇欲坠的汉室给掰了回来,给所有汉臣都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让他们认为汉室在刘协的英明领导下,很快就可以天下一统。

现在谁都看得出,朝廷有一大堆必要且重要的事件要做。如今朝廷三公空缺,无论是刘协要大权独揽,还是整顿朝廷体系,都应该在这个和平的后半年至少确定出个基调;还有,科举改革一事已经喊了将近有一年多时间了,可刘协就是这样光打雷、不下雨,一场科举都不召开,实在让那些朝臣不知所措。

最后,关中之外,山河动荡,河北袁绍大举进图幽州,听说已经逼迫地公孙瓒都开始阖关自守、龟缩不出;江东孙策那只幼虎已然展露.乳牙,在江东一地大展威风,自成一股新兴势力。天下局势纷乱扰扰,各地诸侯鹰扬踊跃,可汉室兵精粮足,又挟裹关西大胜却毫无作为……

可以想象,就在整个汉室勃勃上进、欣欣向荣的时刻,刘协竟一反常态放浪形骸、疏懒朝政。他不是跟新归长安的马超纵马狩猎,就是在宫中与温侯之女和蔡琰男女共处,要么就是干脆入长安市井乱逛、活脱脱当年他那便宜老爹汉灵帝的模样,这让那些朝臣怎能不忧心忡忡,怎能不让他们痛心疾首?

伏寿几乎一字一顿,将这些她认为犯上僭越的条条事实摆在刘协面前,随后她低低垂下自己的臻首,等待着刘协的幡然悔悟,当然,也可能是勃然大怒。

可等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或许比这时间还要长,伏寿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刘协的一丝反应。她怀着难以描述的忐忑心情,缓缓抬头,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看到了刘协那明显有了男性刚硬坚毅线条的下颌,竟微微翘起了一丝弧度。

紧接着,刘协不可抑制的大笑就荡漾在了整个宣室殿:“皇后啊皇后,朕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原来就只是这些……哈哈哈,笑死朕了,害朕还白担心了一场……哈哈哈。”

“陛下!天子一言一行皆攸关社稷。纣残于暴,乃有周朝八百年基业。幽王嬉于荒,而烽火戏诸侯大失民心。臣妾闻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望陛下三思。”伏寿说不出自己这时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对眼前的夫君有些失望、有些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无尽的担忧。

“寿儿,你不用这么上纲上线,把朕都比作商纣、周幽王了。”刘协摆了摆手,带着还笑得肚子痛的弯腰,想将伏寿搀起来,可伏寿却一动不动。直到刘协耍无赖要同样拜在伏寿面前时,伏寿才被吓得站了起来,随后才不情愿地被刘协硬拉到了床榻上坐下。

“朝臣担忧的那些事儿,朕心里都清楚,不过都是些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破事儿。人不可能同时去追几只乱跑的兔子,最后的结果只可能一只也追不上。他们只看到了朕没做的事儿,可朕这半年都做了什么,他们哪个又看出来了?”

“臣妾这半年,除了看到陛下飞鹰走犬之外,便是同温侯之女和蔡大家越走越近……”伏寿本不愿将这些说出来,可毕竟女人天性,这些小妒忌她是憋不住在心里的,尤其还是对着她深爱的夫君。

“怎么可能?”刘协斩钉截铁地否认到,正当伏寿期待着刘协说出他为天下做了何等隐秘而重要的事时,刘协却坚定地说道:“朕这半年跟貂蝉呆在一起的时间,足足是勾搭她们两人的好几倍!”

这话一出口,宣室殿里的气氛忽然就凝固了。宫门外的冷寿光正忧虑地偷听着室内动静时,猛然便听到了一声惨无人道的嚎叫声:“皇后,饶命啊!”

冷寿光悚然一惊,可随后待万物复归平静后,他忽然又若有所思地微微笑了起来。接着,才对宫外的宫娥和侍卫轻声喝道:“今夜之事,乃绝密,敢泄露半句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