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凌燕嗓音稍稍一挑,再度将话题绕了回来。
凤瑶淡漠观她,也未耽搁,低沉而道:“不出来迎接,自有不出来迎接之礼。想必大公主也该知晓才是,本宫先前未出宫迎接,是因身子有故,得御医亲自施针治病。治病当口,自是无暇前来,想必大公主也非斤斤计较之人,自是不会太过为难本宫才是。”
说着,瞳孔微缩,面色也跟着一沉,继续道:“再者,我大旭如今落败,虽成大盛的番邦之国,但好歹也是以国而论。连你大盛的皇帝甚至东宫太子,都不曾将我大旭之国彻底踏平,反倒是任由我大旭屹立于世,是以,我大旭依旧是大旭,而大公主脱口便直唤本宫之名,毫无尊意可言,可是全然未将大旭放于眼里?也未将你大盛皇帝留我大旭在世的决意,未放于眼里?”
淡漠无波的嗓音,低沉厚重,隐约之中,也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冷嘲与威胁。
司徒凌燕面色微沉,瞳孔之中,也漫出了几许复杂,“你也说了,你大旭仅是我大盛的番邦之国。如此,我这个大盛大公主来你这大旭,屈尊降贵的唤你一声名讳,有何不妥?难不成,你还当你你大旭的金枝玉叶,可与我司徒凌燕,平起平坐?”
冷冽威仪的嗓音,也着实未有任何的婉转之意,反倒是直白得令人心底发寒。
一时,周遭气氛越发的森冷沉寂,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却也正这时,坐在一旁一直观戏的颜墨白终于慢悠悠的出了声,“大公主许是误会了。长公主该是未有与大公主平起平坐之意。只是因,大旭虽为大盛番邦,但也是偌大一国,而今长公主乃大旭监国公主,更为大旭的主宰之人,是以,在大盛都未干涉大旭君主制与皇族继位的前提下,大公主你公然在大旭唤长公主的名讳,着实也略有欠妥。想来便是大盛太子亲临,自也不会对我大旭长公主直呼其名的。”
司徒凌燕眼角一挑,似是不曾料到颜墨白会突然如此出声,连带略微英气的面容都漫出了几许压抑与复杂。
她蓦地转眸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问:“颜大哥这是在帮她说话?”
颜墨白勾唇一笑,风雅依旧,“长公主对大公主,并无恶意,是以,大公主对长公主,自也不该刻意为难才是。”
司徒凌燕面色越发一沉,她深眼将颜墨白打量片刻,干练低沉的道:“姑苏凤瑶若对我毫无恶意,又如何会让我长等于此?难不成颜大哥竟还会看不出她是在故意给凌燕一个下马威?”
颜墨白嗓音依旧平缓无波,“长公主方才也解释了,来晚是因身子不适,正得御医施针治疗,也非有意来晚。再者,微臣乃大旭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长公主让微臣特意来皆大公主您,甚至让微臣一直陪同大公主等待,就凭这点,自也不可说我大旭长公主怠慢您才是。”
“多年不见,颜大哥竟会如此搪塞凌燕了呢。记得当初边关塞外,你还曾允诺过我此生定待我为友,一生照顾,而今,颜大哥可是要为了这大旭的长公主,从而对我食言了?”
大抵是心底增了几缕不悦,是以,这言道而出的话也卷了几许质问。
凤瑶神色微动,清冷的目光也幽幽的落向了颜墨白,心底深处,则依旧起伏沸腾,难以平息。
今儿倒是一出好戏呢。
遥想前几日她专程到摄政王府兴师问罪,却得这颜墨白矢口否认与这大盛公主毫无私交,如今倒好,两个毫无私交之人,而今,竟亲昵的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甚至,这大盛的大公主竟还爆出这等旧事。
颜墨白往日边关之事,她姑苏凤瑶知晓得并不多,但就凭颜墨白与这大盛大公主在边关有过私交,就凭这点,这颜墨白与这大盛大公主,都不得不防。
思绪翻腾,凤瑶面上的清冷之色越发浓烈。
却也正这时,颜墨白略微无奈的缓道:“不过是当时意气之言罢了,不料大公主您还记得。只不过,当时微臣也不知大公主真实身份,也不知大公主女子身份,是以当时冒犯,随意许诺,也望大公主莫要计较,忘了便是。”
他答得随意,嗓音温如清风,醇厚悠远。
但待得这话一出,司徒凌燕却蓦地皱了眉。
“颜大哥突然与凌燕如此疏离,倒让凌燕失望。凌燕以为,颜大哥当时那般顶天立地,血性英勇,自也该是一言九鼎,信守承诺之人,但如今,颜大哥这番言词,倒也让我失望。”
司徒凌燕默了片刻,终归是再度出声。
颜墨白稍稍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神色微动,平和幽远而道:“往事便仅是往事了,多记无宜。再者,微臣如今,终归是大旭之臣。”
说着,似也不愿就此多言,待得目光迅速朝冷脸看戏的凤瑶扫了一眼后,他便话锋一转,平缓而道:“大公主方才也说此处炎热,不若,大公主先随长公主一道入宫,先解解暑热,如何?”
司徒凌燕浓眉一蹙,低沉而道:“虽不知颜大哥这几年经历了些什么,但在凌燕眼中,颜大哥自该如往年一样,顶天立地,有情有义。颜大哥今日帮着姑苏凤瑶说话,凌燕自不责怪,毕竟,亦如颜大哥所说一般,你身为大旭之臣,加之情义兼有,是以定也不会不维护大旭脸面。只不过,今朝你为大旭之臣,明朝,凌燕便能书信一封给父皇,将你调入大盛为官。如颜大哥这般能力非凡之人,想必入我大盛为官,我父皇,自也会欣悦才是。”
颜墨白面色不变,平和温笑,“大公主过奖了,只是……”
凤瑶瞳孔一缩,勾唇冷笑,未待颜墨白后话道完,便已淡漠出声,“堂堂大盛公主,竟来我大旭之地蛊惑我大旭官员入大盛为官,如此说来,可是大盛一战过后,竟人才流失严重,且已严重到需要来我大旭挖掘人才了?”
颜墨白后话一噎,一双深邃平和的目光朝凤瑶落来。
凤瑶分毫不躲,极是从容的迎上他的目光,继续道:“摄政王有大盛大公主赏识,想必日后更可平步青云。本宫在此,便先恭喜摄政王了。”
说完,分毫不顾颜墨白微微而沉的脸色,凤瑶目光一挪,望向了那满身英气的女子,“大公主初入我大旭,想来自是舟车劳顿。而今,天气着实炎热,大公主便是不体恤自己,自也该体恤摄政王,是以便该启程随着本宫入得大旭皇宫避暑休息才是。毕竟,摄政王的身子骨,还伤着呢,伤口的结痂也未完全结好,倘若伤口被汗水浸着,一旦伤口感染,越发的发红发肿的话,说不准摄政王的这条命,便要废了呢。”
这话一落,颜墨白眼角一挑,瞳孔之中,略有微光滑动。
司徒凌燕则突然皱了眉,目光静静落在颜墨白面上,略微干脆干练的问:“颜大哥双腿的伤势,竟才刚刚结痂?”
颜墨白笑得温润,清俊的面上也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从容,随即平和无波的道:“虽是刚刚结痂,但已并无大碍。只不过,此际天热倒是是真,不若,大公主先随长公主一道入城?”
他似也不愿就此多言,嗓音温和得当,却也显得略微婉转无奈。
司徒凌燕瞳色稍稍深了半许,英气的面上也漫出了半许复杂,则是片刻,她才缓缓出声,“颜大哥身上有伤,便该差人提前告知凌燕一声,如此,凌燕自也不会让颜大哥亲自出城迎接了。”
颜墨白微微而笑,面色从容温雅,脱口的嗓音也平缓依旧,“微臣身为大旭摄政王,此番出城迎接大公主是应该。再者,腿脚之伤,不过伤在皮肉罢了,并无大碍,大公主无需担忧。”
“记得当年沙场拼战之际,颜大哥满身是伤,也是如此言道的。只不过,虽为皮肉之伤,但也不得不重视,毕竟身体要紧,凌燕这里,便是颜大哥不来亲自迎接,凌燕自也不会怪罪。”
司徒凌燕嗓音极为难得的增了几许不曾掩饰的关切,待得这话一落,她未再顾颜墨白的反应,仅是稍稍转眸,略微责备威仪的目光朝凤瑶落来,干练森硬的问:“你大旭摄政王既已受伤,你为何不提前差人告知本公主?”
凤瑶眼角一挑,面上顿时冷笑连连。
当真是恶人先有理呢,不得不说,这司徒凌燕,虽的确干练英气,但终归是被大盛之人阿谀奉承的传得神乎其神了,如这种女子,四肢发达脑袋不聪之人,如莽夫无疑,这种人,也配称作大盛威风历历的女将?
再者,最初收到大盛的奏折,便觉这大盛公主专程要颜墨白亲自迎接之事便极为怪异,而今亲眼目睹,倒觉这大盛公主不止莽夫无脑,更还对颜墨白肆意发痴。
不得不说,大盛谣言,终归是不得信呢,这司徒凌燕给她的印象,也着实差得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