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始终没有实现那个带她伊瓜苏去看瀑布的愿望。——(他)
花店里的花,五彩缤纷,我挑一束风信子,然后付钱,离开。计程车外的风景,不喘气般的往后倒退,那么我们的时间呢?是不是也可以倒退呢?
可是,若是可以,我愿意不再那么的骄傲和坚强。
捧着风信子,看着墓碑上的人,说,对不起,我好久都没有来看你了,你看,冬天都下雪了,你曾说过,你多么想躺在雪地里躺一躺,如今,你是真的躺在这里面了,会不会冷了一点?
我伸手,将积堆在墓碑上的雪花,轻轻的扫开,然后说,你看,我带了你最喜欢的风信子。
轻轻搁下手里的花束,我扫了扫地面上的雪花,却发现雪花下面摆满了风信子。那一刻,我好想痛哭出来,可是,我不能,至少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哭。
我说,韩小絮,原来他没有忘记你,原来他还记得你,原来他还爱你。
我说,韩小絮,你真幸福,可是为什么你又不在呢?
我说,韩小絮,也许有一天,我真的快要支持不住了,我累了,不,我不累,你一定会相信我一定会成功的,是不是?
我说,韩小絮,曾经误会你的时候,我是那么的心痛,可是……你一定很怪我,是不是?程言说的对,都是我的错,他恨我是应该的。
照片上那张永远停留在24岁的脸颊,仿佛绽开了笑颜。
走出墓园,却拦不到一辆计程车,于是,我只好徒步走着。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接起,是简武易的。
他说,一点半要开会。
说完,他就挂了。我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一点零几分了,这摆明的让我迟到,这样突然来的临时会议,让我咬牙切齿。我打了个电话给周韦同,却被告知他正在出差阶段,于是我迫不得已打了程言的电话。我以为他不会来,但还是赶了过来。
他的车停在墓园门口,我迅速的钻了进去,却看见他深深的望了我一眼,然后转头踩上油门。下车时,我说谢谢,他却说,我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他。
就在离一点半还有两分钟的时候,我整理好着装,踩着高跟鞋走了进去,里面的气氛很糟糕,因为我看见总部董事长也出面了。我向各位点点头,然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我不知道最终的判定会是怎样,但是,我始终不会后退。
会议结束,人都走了,连华莉都走了。我坐在会议中心,直到室内灯光突然熄灭,外面的灯光隐隐约约的投在室内软软的毛毯上。
我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我那么去信任那个人,她却陷害我,又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就设计好了一切,就等着时机。
几个小时前,我看着简武易拿出一条条我不敢置信的证据时,我一瞬间望向站在一旁的华莉。是她,在所有的一切都动了手脚,模仿我的签名,将我检查完毕的账目重新拿去改掉……
我不知道她还瞒了我什么,可是,我明明那么的信任她啊,她曾对我说,秦珂真,你真好,要不是你救了我,也许我现在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生活。
我知道她曾经的过去,就像曾经的我一样贫困,所以,我心疼的将她纳为知己,放在身边做事。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谎言?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这个案子由简武易负责,而我则被辞退。表面上,好像我已经不错了,毕竟在外人看来,我成了做假账目的人,还没有被逮捕。我想是董事长先生对我手下留情了,我感谢他,却又讨厌他,因为对我手下留情,就表明他已经相信这个不可能的罪名。
我想喊冤,却张了口,一句话都发不出来。只能等到最后的判定,因为我知道所有的证据都对我不利。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清者自清这个假设,也需要一个清明的人来判定。
生活,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十 每个人都有个谎言,不能说的和能说的,都不会被原谅。——(她)
睁开眼,看见的却不是那个色彩斑斓的墙壁,而是非常刺眼白色。我移动了视线,看见站在我旁边的老爸,他俯视着我,不说话,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我支着臂弯,坐了起来,才知道,原来我在医院,我说,我这是怎么了?
而他依旧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好半天,才叹气道,为什么瞒着我们?
什么?我有点不太懂的问道。
过几天,我帮你安排去美国的班次,你去那边治疗。
我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不,我不去那边了,反正已经是晚期了,反正已经救不了了……
他仿佛突然恍然大悟般说,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你跟我约定要我给你四年上大学的机会,怪不得你会突然答应我的要求……
的确,我是打着那样的心思。我诚实的说道。
他突然怒吼道,简亦信,你好样的啊,你干的不错啊……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却听见他好似很伤心的语气,他说,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是不是还在恨我?
我躺了下去,用被子捂着整个脑袋。而他使劲的拽着我的被子,我恨恨的掀开被子,说,是,我到现在还怪你,还恨你,到死都不原谅你!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然后,又将被子盖住脑袋。“喀嚓”我知道,他走了。可是,我却难受极了。是的,我生病了,一个很严重的病,谁也救不了我。我突然想起刚才说的那句话,我想某一天,他看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他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可是,我也会很难过。
这样的结果,是不是也很好?可以毫无牵挂离开。
程言进来的时候,我已经穿着病服正站在阳台上,我说,我不想说话。然后听见门“喀嚓”一声,我以为他走了,却突然有双手环抱着我的腰际,我惊吓的回身,却发现是秦珂真。那瞬间的惊喜我努力的压抑着,冷着脸说,你来干什么!?
她不说话,只是将头埋在我的胸怀里,使劲的摇头。我想推开她,她却更加使劲的拥抱。好久好久,她才放开我,抬眼看着我说,我带了清粥,我去盛一碗给你尝尝。
她抬腿离开,我忍不住抱着她的后背,说,你都知道了?是不是?是不是?
她安抚般的摸着我的手掌,说,不要随意的放弃生命,好吗?
我点头,却依旧不放开她。
我不知道这样的怀抱,我能拥有多久,我也不知道这样的她,我能牵绊到多远,我不甘心,我舍不得,却也只能无能为力。
程言说,看来只有秦珂真才能救你,你看,你现在好多了……
程言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很多道不清楚的东西,仿佛很纠结,仿佛很难过。
于是,在我出院很久之后,开始渐渐接管公司的事的时候,我终于明了了他那般纠结的原因。我开着车,看见了程言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在商店里买东西,而在那个女生转身面朝我的时候,我突然记起了她是谁,她就是大学那些年,程言和贺苒惟一一次争吵的原因,而我又知道她也是秦珂真的真心好友。那个时候,秦珂真和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到她,那个时候,秦珂真说,告诉你们,我可是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好朋友哦,她叫韩小絮,长的可是非常的可爱哦。
看着他们互相相牵的手,我忽然不知道怎么办了。脑袋里只有一个意识,就是不能告诉秦珂真,因为我知道她会失望,会难过。
那一晚,我打了一个电话给程言,我说,下午我看见你了,和韩小絮在一起。
他突然不说话,然后又捂着话筒,对我说,简亦信,对不起,但是不能告诉贺苒。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爱韩小絮吗?
他好半天才回答我,说,我不知道,但是我喜欢她。
那贺苒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不爱她了,但是我又无法丢弃她。
那算是亲情吗?
或许吧。
我希望你能很好的解决这件事。
刚合上电话,秦珂真就打电话来了,她问,你刚才和谁说话呢,怎么打都打不进去。
我说,和程言呢。
她在电话切了一声,然后说,你们男人还跟女人一样爱唠叨啊?
我笑着说,是啊,因为我们也是一个小气的男人啊。
那边传来她低笑的声音。她说,你要准时吃药,注意好自己的身体,要定期去医院检查,知道了吗?
我说,是,长官。
嗯,乖,那我挂了,我等下要去上班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好的。
合上电话,想着还在美国出差的她,我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而这一年,我们都还是个只有24岁的拼搏者,不,也许,不能算上我。而秦珂真,一定是拼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