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战争与和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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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L'empereur?C'est la générosité,la clémence,la justice,'ordre,le génie,voilà l'empereur!C'est moi Ramballe quivous e dit.Tel que vous me voyez,j'étais son ennemi il ya encore huit ans.Mon père a été comte émigré…Mais ilm'a vaincu,cet homme.l m'a empoigné.Je n'ai pas puresister au spectacle de grandeur et de loire dont il couvrai.la France.Quand j'ai compris ce qu'il voulait,uand j'aivu qu'il nous faisait une litière de lauriers,voyez vous,jeme uis dit:voilà un souverain,et je me suis dnné à lui.Eh voilà!Oh,oui,mon cher,c'est le plus grand homme dessiècles passés et a Venir.(皇帝吗?他是宽宏、仁慈、正义、秩序、天才——这就是皇帝。这就是我拉姆巴向你说的。你相信,八年前我是他的敌人。我父亲是一个侨居国外的伯爵……但是这个人征服了我。他控制了我。我不能不看到他给法国增添的伟大和荣誉。在我明白了他希望什么的时候,在我明白他要为我们准备桂床的时候,我向自己说:‘这是一个君王,’我把自己献给了他。就是这样,啊,是的,我亲爱的,他是空前绝后的最伟大的人。)”

“Est-il à Moscou?(他在莫斯科吗?)”彼挨尔结结巴巴地带着自知有罪的面色说。

法国人看了看彼挨尔的自知有罪的面孔,冷笑了一下。

“Non,il fera son entrée demain,(不,他要明天进城,)”他又继续说他的话。

他们的谈话被门口几个人的叫喊声和莫来的到来打断了,莫来来报告上尉说,来了几个孚泰姆堡骠骑兵,要把马牵进上尉拴马的院子里来。由于那些骠骑兵不懂得他们的法国话,所以发生了困难。

上尉命令把军曹叫到他面前来,厉声地问他属于哪一个团,他的长官是谁,并且他有什么理由敢占用已被占用的屋子。这个德国人不大懂法语,对于前两个问题,他说出了他的团和长官;但最后的一个问题他不明白,他在德语中夹杂着几句法语回答说,他是团的军需,长官命令他来占据所有这些房子。彼挨尔懂德语,把德国人所说的话翻译给上尉听,把上尉的话用德语翻译给孚泰姆堡骠骑兵听。这个德国人明白了对他所说的话,就服从了,把他的部下带走了。上尉走到门口,大声地发出不知什么命令。

当他回到屋里的时候,彼挨尔还坐在先前所坐的地方,双手蒙着头。他的脸上显得很痛苦。这时候他确实痛苦。当上尉出去时,只剩下彼挨尔一个人,他忽然神志清醒了,明白了他所处的状况。这时候使彼挨尔痛苦的不是莫斯科被占领,不是那些侥幸的胜利者做了城市的主人,并在庇护他,虽然彼挨尔也痛苦地感觉到这一点。但是对于自己的弱点的感觉,更使他痛苦。喝下了几杯酒,和这个好心肠的人的谈话,消除了他的专注的忧郁的心情,就是在这种心情中彼挨尔过了最后几天的生活,而这种心情对于实现他的计划是必不可少的。手枪、短剑和农民的衣服都预备好了,拿破仑明天入城。彼挨尔仍然认为,杀死这个恶鬼是有益的事,是值得做的;但是他觉得,他现在不要做这件事了。为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似乎预感到,他不能实现他的计划。他和自己的软弱无能斗争着,但是他模糊地觉得他不能克服它,他过去的关于复仇、暗杀、自我牺牲的忧郁的想法,在他接触了第一个碰见的人时,便会烟消云散了。

上尉微微跛着腿,打着唿哨走进了屋子。

这个法国人的谈话先前使彼挨尔觉得愉快,现在却使他感到讨厌了。他那打唿哨的小调、步态、捻唇髭的姿态,现在这一切都使彼挨尔觉得恼火。

“我马上就走,再也不同他说别的话了,”彼挨尔想。他这么想,同时又坐着不动。一种对自己弱点的奇怪感觉把他钉牢在他的坐处:他想要站起身走开,却无法做到。

相反,上尉显得很愉快。他在屋里来回走了两趟。他的眼睛发亮,他的唇髭微微地抖动着,好象他由于某种愉快的想法在对自己微笑。

他忽然说,“charmant,le colonel de ces Wurtembourgeois!'est un Allemand; mais brave garcon,s'il en f?t.MaisAllemand.(孚泰姆堡部队的上校是一个很可爱的人!他是一个德国人,但他仍然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他是一个德里人。)”

他在彼挨尔的对面坐下来。

“A propos,vous savez donc l'allemand,vous?(顺便问一声,你懂德语吗?)”

彼挨尔沉默地望着他。

“Comment dites vous asile en allemand?(避难所,德语叫做什么?)”

“Asile?(避难所?)”彼挨尔重复着。“Asile en allemand(避难所,德语是)Unterkunft.”

“Comment dites-vous?(你怎么说?)”上尉怀疑地迅速地问。

“翁特坑夫特,(Unterkunft,)”彼挨尔重复说。

“昂特考夫,(Onterkoff,)”上尉说,用笑眼向彼挨尔看了几秒钟。“Les Allemands sont de fières bêtes.N'est-ce pas,m-rPierre?(这些德国人是大傻瓜。是不是,彼挨尔先生?)”他结束了自己的话。

“Eh bien,encore une bouteille de ce Bordeau Moscovite,n'est ce pas?Morel,va nous chauffer encore une petite bou-teille.Morel!(哎,再来这样一瓶莫斯科的红葡萄酒,好不好?莫来,再去烫一小瓶酒来。莫来!)”上尉愉快地叫着。

莫来送来了蜡烛和一瓶葡萄酒。上尉在烛光下望着彼挨尔,交谈者苦恼的面色显然使他吃惊了。拉姆巴脸上带着真诚的苦恼与同情,走到彼挨尔面前,向他低着头。

“Eh bien,nous sommes tristes,(哎,我们伤心了,)”他摸着彼挨尔的手说。“Vous aurai-je fait de la peine?Non,vraiavezvous quelque chose contre moi?(是我使你难受吗?不,当真,你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我吗?)”他问着。“Peut-être rapport àla situation?(或者是关于局势吗?)”

彼挨尔没有回答,却亲切地望着法国人的眼睛。那种同情的表情是他所乐意的。

“Parole d'honneur,sans parler de ce que je vous dois,j'ai de l'amitie pour vous.Puis-je faine quelque chose pourvous?Disposez de moi.C'est à la vie et à la mort.C'est lamain sur le coeur que je vous dis,(真的,不用说的,我很感激你,我和你有了友谊。我能替你做点什么事吗?吩咐我吧。这是生死之交。我把手放在心上和你说这话,)”他拍着自己的胸口说。

“Merci,(谢谢你,)”彼挨尔说。

上尉注意地望了望彼挨尔,正如同他知道“避难所’在德文里叫什么的时候那样地望着他,并且他的脸上忽然显出了笑容。

“Ah!dans ce cas je bois à notre amitié!(啊,既然这样,我为我们的友谊喝一杯!)”他愉快地叫着,斟了两杯酒。

彼挨尔端起斟过的杯子喝完了。拉姆巴喝了他自己的一杯,又握了一次彼挨尔的手,并且带着思索的忧郁的姿势把臂肘搭在桌上。

“Oui,mon cher ami,voila les caprices de la fortune,(是的,我的好朋友,这就是命运的摆弄,)”他开始说。“Qui m'au-rait dit que je serai soldat et capitaine de dragons au ser-vice de onaparte,comme nous l'appellions jadis.Et ce-pendant,me voila àMoscou avec lui.Il faut vous dire,moncher,(谁会说,我要当兵,并且做龙骑兵的上尉,替保拿巴特效劳呢——我们以前是这样称呼他。但我还是和他一同到莫斯科来了。我应该告诉你,好朋友,)”他用准备长谈的人的忧郁而缓慢的口气继续说,“que otre,nom est l'un des plus anciensde la France.(我们这一姓是法国最古老的一姓。)”

上尉带着法国人那种轻松的单纯的坦率的心情,向彼挨尔叙述他祖先的身世,他的幼年、少年和成年时期,他的所有的亲戚、财产和家庭的关系。在这个叙述中,ma pauvre mère(我的可怜的母亲)当然占一个重要的地位。

“Mais tout ca cen'est que la mise en,scène de la vie,le fond c'est'amour.L'amour!N'est-ce pas?m-r Pierre?(但是这一切只是生活的背景,生活的实质还是爱情。爱情!是不是,彼挨尔先生?)”他活跃地说。“Encore un verre.(再来一杯。)”

彼挨尔又喝了一杯,替自己斟了第三杯。

“Oh!les femmes,les femmes!(啊,女人,女人!)”上尉把他的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彼挨尔,开始说到爱情,说到他恋爱的险事。险事很多,一看他的自满的英俊的军官面孔和他说到妇女时的热烈生动的样子,就不难相信了。虽然拉姆巴所有的恋爱故事,有着法国人认为是爱情的唯一魅力与诗意的那种淫秽的性质,上尉却带着那样的真诚的信念说他的故事,相信只有他一个人尝试过并且知道爱情的魅力,并且他那样诱惑性地形容妇女,使得彼挨尔好奇地听着他说了。

显然,法国人所那么欢喜的l'amour(爱情),既不是彼挨尔一度对他的妻子所感觉的那种卑下的简单的爱情,也不是他自己所设想的他对于娜塔莎所体验的那种浪漫的爱情(拉姆巴同样的轻视这两种爱情——他认为一种是l'amour des charretiers(粗人的恋爱),另一种是l'amour des nigauds(愚人的恋爱)),法国人所崇拜的l'amour(爱情),主要是限于和妇女的各种不自然的关系以及使感官受到刺激的各种丑事的结合。

于是上尉叙述他的动人的爱情事件,他爱一个三十五岁的妖艳的侯爵夫人,同时又爱这个妖艳的侯爵夫人的女儿,十七岁的妩媚天真的姑娘。母女之间在宽宏大量的问题上有了斗争,结果是母亲牺牲了自己,让女儿和自己的情人结婚,这个斗争虽然早已成为过去的回忆,现在却还使上尉激动。后来他又说了一个情节,在这里面丈夫扮演了情人角色,而他——情人——扮演了丈夫角色,又在他的souvenirs d'Allemagne(德国回忆)中说了几段喜剧的情节,在德国asile(避难所)叫做Unterkunft,在德国,les maris mangent de la choux croute et les jeunes fillessont trop blondes.(丈夫们吃酸泡菜,而年轻姑娘们的头发过于金黄了。)

最后一个情节是新近在波兰的事,在上尉的记忆中还很清楚,他带着迅速的手势和发热的面孔叙述着,内容是他救了一个波兰人的命(总之在上尉的故事中不断地说到救命的情节),这个波兰人把他的妖艳的妻子(Parisienne de coeur(她具有巴黎妇人的心肠))托他照顾,他自己到法军中服役去了。上尉是幸福的,妖艳的波兰女子要同他私奔;但是上尉受了她丈夫的雅量的感动,把这个女子交还给了她的丈夫,并且向他说:“je vousai auvé la vie,et je sauve votre honneur!(我拯救了你的性命,我还要拯救你的名誉!)”上尉重述了这句话,拭了拭眼睛,并且颤抖了一下,好象是要在这种动人的回忆中,去掉他的软弱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