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辛走后,文修父母又回了国外,临去前还为了张辛的事将文修好一顿唠叨。
具体唠叨了什么,文修一个字也不记得,但张辛临别前的最后一句话,他倒是记得清楚。
——“时间会替我论证这句话。”
证明什么?文修沐浴在盛夏七月中旬的光影里,看着办公室窗台的那盆碧绿欲滴的绿萝,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有一点他无法否认——他挂念那个女流氓。
他拿出手机,再一次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乔夏离开后的一个半月内,他拨过很多次,然而那端永远都是生硬而机械的语音回答:“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果不其然,这次一如既往。
文修慢慢放下手机,坐回桌子前,很久后,轻叹一口气。
就在文修觉得那套睡衣或许再也送不出去时。一个星期后,院里突然接了一位脑中风的病人,病情十分棘手,当他赶过去一看,忽地一惊。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正是乔夏的外公!
那一霎,文修心头涌上复杂的感受,一方面为病床上正承受病痛折磨的老人感到不幸,另一方面,似乎又腾起一丝侥幸。
——老人病的这么重,乔夏会不会回来?
自从这个念头存了以后,文修每天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度过。
工作到一半,时不时瞟一眼办公室的门,每当传来敲门声音之时,便情不自禁腾起细微而难以言喻的忐忑。或者,不止是忐忑,更多的是——期待。
期待门一推开,那个俏生生的人就站在门口,冲他狡黠一笑,用软糯清甜的嗓音拖长了喊他:“老好人——”
这个画面在他脑中勾勒了许多遍,他甚至想好了怎么去跟久别重逢的她打招呼,然而上天没有满足他,对这个场景的憧憬,在一次次期待与失望的交织中,逐渐冷却。
就在文修黯然放弃的第五天清晨,他如往常一样推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房里有些异常。
他转头问外面的秘书,“小陈,早上有人到我这来过吗?”
陈秘书道:“保洁阿姨来做过卫生。”
文修眸光一淡,哦了一声走进屋里。屋外的陈秘书觉得这一刻文修的背影,好像有些沮丧。
文修来到窗台,习惯性的给花浇水——这习惯是从乔夏离开后养成的。
当他的视线落在绿萝上,倏然微怔——绿萝清脆的叶片上,水珠点点,晶莹如露珠,显然是被人浇过了水,再仔细观察,发现花枝也有异常,昨天有几片发黄的叶子不见了,似乎是人为修剪过了。
文修的心没由来腾起一丝异样,他再转向金鱼缸,水被换过,而且水面还漂着一层零散而细碎的鱼食。
文修瞧着金鱼缸半晌,目光浮起喜色,他转身出了门,径直向乔夏外公的病房走去。
五分钟后,文修乘兴而来,失望而归。
设施齐全高档如酒店的VIP病房,乔夏的妈妈跟一位护工在病床旁忙来忙去,根本没有乔夏的影子。
文修在门外沉默三秒,慢慢转身。
就在他转身的霎那,视线陡然凝注。
一步之外,温煦的盛夏日光中,一张比阳光还灿烂还明媚的笑脸,清楚明朗落入他眼帘。那双浸在阳光里的乌黑杏眼正含笑瞅着他,薄唇轻启,嗓音清甜地仿佛含了梅子糖,“老好人,好久不见。”
她明亮到炫目的笑脸,让文修曾酝酿多遍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他怔怔瞧着她,像是半夜梦游的恍惚状态,过了好久,他回过神来,用极缓而极轻的声音说:“你回来了?”轻得像是怕惊醒了一场神游太虚似雾非花的梦境。
乔夏点头,嗯了一声,瞅瞅他脸上并没有喜色,眼珠骨碌碌转了转,有点探询的意思:“你不高兴?”
她微仰着脸看他,水波粼粼的杏眼里似乎带了一点忐忑和紧张,仿佛真怕他不高兴,她试着解释,“那个,我在外面没给你打电话报平安是因为……”
“我高兴。”三个字打断了乔夏的话。文修凝视着乔夏,突然抬起手来,将指尖虚虚地搁到她头上,轻轻地,缓缓地,隔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抚过她的发,神情有些恍然,低声重申,“我高兴。”
——空荡明亮的走廊上,她的笑粲然如六月盛放的花,他的感触似浪潮在心头激荡开来。纵然他一贯是个内敛性子,可也再忍不住这一刻的欢喜,他便用这样的表达方式,亲昵的触了触她的发丝。
她柔顺的头发晒在阳光里,有暖暖软软的触感。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她,他修长的指尖在发丝上摩挲而过,她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拒绝,仍是笑着,眉梢弯弯唇色樱红。
病房内的乔母听到动静走出来,一见是文修,立刻挂满了笑:“夏夏你让文先生站在房外干嘛?”又嗔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前段时间一走了之,不告诉我们也就罢了,文先生也不联系!人家好歹也是你男友,你这样太不对了!”又热情地再转向文修,“文先生晚上跟我们夏夏一起回家吃饭啊,我让阿姨多做点好吃的,这阵子她外公的事可让你****不少心。”
一听又要去乔夏家吃饭,文修一时愣住:“呃……”还没回答,一个护士进来给乔夏外公打针,这个话题才就此中断。
文修回到办公室,乔夏跟着一起来了。走廊两畔的医院员工见女流氓再次出现,表情都很微妙。
进了房间,乔夏道:“老好人,你晚上不用去我家的,等下我去跟我妈妈澄清,你不是我男朋友。”
文修道:“算了,还是去吧。”又补了一句,“正巧晚上我也不知道吃什么,你们家阿姨做饭很好吃。”
乔夏想了想,道:“那我还是跟家里说清楚,免得你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