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和王莉两个人回到之前的那家咖啡馆里,每人点了一份简餐和咖啡,坐下来一边吃东西,一边商量这一次报道的切入点到底要怎么确定。
跟封建迷信扯上关系自然是不可以的,可是那个孙大刚的怪病也确实怪的够可以,一不小心就会让人觉得特别的离奇,可信度不高,要是想硬找出个听起来比较科学合理的解释,也是异常的困难,连本地那几家很权威的公立医院都没有办法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结论,她们两个都是门外汉,又怎么解释的清楚呢。
思来想去,两个人都觉得这个报道如果不做,孙大刚的家里人连通过这个渠道来求助的机会就都失去了,可是如果写出来刊登出去,切入点可能就会非常的中规中矩,或者冒着被人质疑真实性的危险,实事求是,写的玄乎一点。
当然了,这件事苏童做不了主,王莉也做不了主,她们两个商量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最后决定吃了饭之后就赶回报社去,再跟老董好好的讨论一下,老董一来是资深主编,经验丰富,二来也是领导,有拍板的权利,交给他最保险。
于是吃过了东西之后,两个人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报社,把整件事的进展和结果都向老董做了一番回报,包括孙大刚家里人的态度,还有拍到的照片。
老董虽然说最早接到这一条新闻线索的,但是并没有机会亲眼见到患了怪病的孙大刚,对整件事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认为即便是有这样的事情,肯定也是不同程度的被夸大和演绎了,不会真的有那么夸张,结果当他看到王莉和苏童拍回来的孙大刚在家中的照片时,惊讶的半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老董才从震撼当中回过神来,有些狐疑的看了看苏童和王莉,试探着问:“你们确认过了么?这个真的是孙大刚么?不会是这一家人想要出名,故意编造故事炒作,让爷爷假装成是自己的孙子来弄假新闻吧?我跟你们说,咱们报社可不是那种专门刊登花边新闻的小报,我们是很严谨的,绝对不能因为一时大意,结果报道了什么假新闻,搞坏了自己的信誉和名声啊!”
“不会的,我们两个是反反复复确认过的,不然早就回来跟你汇报了,哪还会浪费这么长时间去收集线索,找医院方面求证啊!”王莉颇有点委屈的回答。
苏童也点了点头:“对,我们是真的确认过的,也和孙大刚本人聊了很多,抛开其他的证据不谈,就单说孙大刚的谈吐和举止,聊天时候能够说出来的一些比较私人或者说只有在他那个年龄段才能接触到的话题和人,都不像是一个老年人能够装得出来的。而且一个人可能容貌比较显得年轻,或者显得成熟,这都是很常见的情况,但是往往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一个长相再年轻的三十几岁的人,哪怕皮肤状态好得好像十七八一样,眼神也绝对不可能是十七八岁时候的样子,这跟每个人的人生经历有关系。八十多岁老人想要装成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就算背熟了各种背景资料,可以对答如流,眼神也肯定是比较沧桑的。”
老董听她们两个人这么一说,觉得似乎也有道理,忍不住又把孙大刚的照片拿过去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惊讶的连连咋舌,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返老还童的没见过,没想到现在倒是见识到一夜白头这种怪事了。
对于这个报道应该怎么样来处理,老董也着实为难了一番,哪怕不做任何的艺术加工,本身这件事原原本本的摊开来放在报纸上,就已经足够耸动,给人一种不怎么靠谱的感觉,容易让读者认为是胡编乱造出来吸引眼球的假新闻,可是硬是给安一个什么合理解释,倒是比较容易被读者接受了,可是这种行为本身也是违反了客观报道的原则,违背了报道这件事的初衷,真是左右为难。
不过最后,老董还是下了决心,让苏童和王莉两个人把这件事有一说一,实事求是的写出来,既然是怪病,医院都拿不出个结论来,自然就不需要有什么结论,发出来,就是希望好找社会上的其他人,有没有谁听说过或者接触过有类似遭遇的人,能够帮助孙大刚一家摸清楚怪病的根源,早点让孩子重新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能够参加高考,好好的去念大学,这也是功德一件。
有了老董的支持,苏童和王莉就心里面有底多了,两个人离开老董的办公室就立刻着手撰写起关于孙大刚的稿件来,这件事因为太过于蹊跷,所以只写一篇报道很显然是不足够的,以后还需要有进一步的反馈和跟进,又是一个系列报道的题材,既然是系列报道,那么开头就很重要了,苏童和王莉花了不少心思,认认真真的撰写,又反反复复的修改润色,终于在下班之前把稿子拿到了老董那里,让老董过目,老董虽说是个严谨的新闻工作者,但同样也是个普通人,对于这种离奇的事情,说不好奇也是假的,尽管已经是下班时间,他都已经准备离开了,看到苏童和王莉那这稿子来,就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开始认认真真的审起稿子来,看完之后,又帮她们提了一点修改建议,这才下班离开,而苏童和王莉两个人也决定趁热打铁,按照老董的意见把稿子仔仔细细的改了一遍,修改完毕之后才关了电脑,离开办公室,下班准备回家去。
尽管春天之后,白昼也慢慢的延长了,但是她们两个人敬业的又写稿又改稿,弄好了以后还是到了夜幕低垂的时间,好在今天老驴不用加班了,所以早早就开车到报社门口等着王莉,看到王莉和苏童从楼里走出来,连忙闪了两下车灯。
“走吧,上车,我们送你回去!”王莉示意苏童跟自己一起走。
苏童摆摆手,王莉的住处跟自己家根本不算是很顺路,她可不好意思给朋友添麻烦,更何况前一天老驴加班了一整晚,不在家,现在人家小两口也算是小别之后,她可没有那么不解风情,非要这种时候去给人家添乱。
“你走你的吧,我还有别的事,不打算马上回家,跟你们不顺路,别管我了!”苏童婉言谢绝了王莉的好意,随即她又意识到,自己刚刚急着和王莉一起下楼,居然把随身的小皮包给忘在了办公室里,虽然说办公室的钥匙方才为了锁门,她随身带着呢,可是家里面的钥匙却在皮包里,一同被锁在了办公室。
她只好无奈的摊开手,对王莉说:“你瞧我这臭脑子,就觉得好像手里面少了点什么似的,还觉得特别的轻松呢,弄了半天把包给忘在办公室了!老驴都等了你这么久了,你快别让人家着急了,走吧走吧,我先回去拿包了!”
王莉见她一再推辞,也就没有继续坚持,虽然说她并不介意让苏童坐自己的顺风车,不过女人的心思始终是比较缜密的,就像苏童怕影响了他们小两口小别之后的欢聚一样,王莉也担心非得拉着苏童坐顺风车,苏童会不会因为看着自己和老驴你来我往的互动,触景伤情的想到她和唐敖之间的问题。
为了怕触碰到苏童的伤心事,王莉便也没有强求,叮嘱苏童路上小心,不要太晚回家,一个人终究是不太让人放心的,之后才上了老驴的车离开了。
苏童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说不羡慕王莉是假的,之前遇到加班的时候,唐敖也会和老驴一样,不需要吩咐,早早就来到单位楼下等着,只可惜现在物是人非,唐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唐敖,自己想再多也是没有意义,索性不想了。
苏童一个人又折返回了办公室,楼里面虽然还有零零星星的几个部门有人在加班没有离开,不过大多数的人还是已经走掉了,白天还算热闹的走廊里顿时就安静下来,每走一步,鞋底和地面碰撞发出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在乘电梯上楼的时候,苏童还没有明显的感觉,而到达了她办公室所在的那个楼层之后,她却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了,虽然说走廊里因为没有窗子,一天到晚没有日照,所以比办公室里自然是要多几分凉意,可是她很确定现在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自己这次折返回来取东西的时候,周围的温度比起和王莉一起下班离开那会儿,似乎低了不少,隐隐的让人觉得透出些许的寒意来。
结合自己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事,这意味着什么,苏童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并且细细想来,她忽然意识到,这种有“那东西”在周围的感觉,今天打从回到报社之后,也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只不过白天的时候阳气重,办公室里面人来人往也比较热闹,所以她只有零星的一点知觉,并不敏感,所以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现在就剩下自己了,那种感觉倒强烈起来了。
难道说有什么真的跟上了自己,而不是白天凑巧路过的?
稍微这么一想,苏童就从头到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赶忙在心里面给自己叫停,想起之前唐敖曾经教过自己,那种东西也可以感受到内心的恐惧,越是胆战心惊,畏畏缩缩,反而容易受其害,这种时候,哪怕是强撑着,也得装出一副很勇敢的样子来。
于是她强打着精神,好像感受不到周围逐渐浓郁起来的寒意似的,昂首阔步,大步流星的朝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