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许原本的动机确实没有想过要让吴冰死。”唐敖听完他的话,冷淡的开了口,就在温云涛以为找到了肯相信自己说法的人,脸色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之后,他忽然又话锋一转,“但是你也没有想让她好过,首先就算是从常识来讲,那活人来祭祀恶鬼,这对那个被当成祭品的人来说,能有多好?其次,你也许本意确实没有打算直接杀死吴冰,但是你也根本没在乎过她的死活,否则你就不会因为生意谈判遇到了瓶颈,就去求人把吴冰的保护结界给消掉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我之前是迷了心窍了,所以才……我现在这不是想通了,后悔了么,不然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们说这些了。”温云涛一脸难堪的替自己努力的辩解着,他能感觉出来这三个人对自己浓浓的敌意,然而他自己对于他们讲出来的那些东西,以及他们露出来的本事,也是心有忌惮,因此想做到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和立场,也实在是做不到。
苏童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温云涛的最后一点掩饰:“说的好听,如果不是听说了吴冰假如死了,你们一家子都会受到反噬,你现在会良心发现?”
温云涛这下可说不出话来了,就好像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剥了个精光,扔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样,又羞又窘,还偏偏没遮没挡,羞臊到家了。
“那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他憋了好半天,最后终于开了口。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是要钱,还是要命。”唐敖问。
温云涛还真纠结了一下,这个反应让一旁的苏童看得只觉得牙痒痒,觉得这男人徒有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皮囊,实际上里面估计都已经烂透腔了。
“我要命吧。”这是温云涛最后做出来的回答,不过,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还颇有一点委曲求全的意思。
苏童头一次心里面生出了这么恶毒的一个想法,她忽然想,如果能救回吴冰和吴冰那个无辜的幼子,温云涛一家三口的死活,干脆就由他们去吧!都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在一心想着钱,估计也没什么挽救的必要了。
不过当然了,她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首先想要救吴冰回来,就必须得消灭了那个吞噬吴冰生魂的恶鬼,只有把那鬼打得灰飞烟灭,才有可能把吴冰的魂魄都给找回来,否则吴冰的余生,恐怕就只能像现在这样,犹如植物人一样的活着,这样的生命毫无质量,恐怕也不能算真正的“活着”吧。
“好,既然你要命,那现在你就得跟我们说实话,那个鬼被你养在哪里?是不是那个最角落的房间里面?”唐敖其实已经心里有数了,只不过那个房间的房门是紧锁的,就算从浓重的鬼气能够感觉得到,恶鬼就在里面,想要进去,也还是得温云涛肯替他们开门才行,“你现在就带我们过去看看。”
这会儿已经是晌午十点多,接近正午,阳气比较重,这个时候如果能够找到那个恶鬼,或者应该说是恶鬼的寄身物,消灭起来可能会比较容易。
那个恶鬼在温家逗留了这么久,昼伏夜出,白天几乎让人没有办法感觉到它的存在,恐怕和当初苏童遇到的婴灵一样,都是有一个寄身物可以藏身的,这也就比较能够解释的通,为什么恶鬼会老老实实的只呆在那一个房间里了。
温云涛被唐敖告知恶鬼还会反噬到他们身上之后,对那个小房间似乎也产生了一点畏惧的情绪,他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身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一旁的工艺品架旁边,拿起了放在上头的一只小花瓶,从花瓶里倒出来一把门钥匙,然后一伸手丢给唐敖:“钥匙在这里。”
“你跟着我们一起过去。”唐敖朝小房间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温云涛这一次摇头拒绝的倒是挺果断:“不用了,我……不想去。”
恐怕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看他那一脸畏惧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头有多害怕了。苏童对这个男人又多了一层鄙视,自己怕鬼怕成了那个样子,为了发财,谋害算计起自己的老婆,拿自己老婆喂起鬼来,他倒是一点也不手软!
唐敖倒也没有想在这种事情上跟他纠缠太多,温云涛不想去,他也不勉强,迅速的衡量了一下,他拿起钥匙,对谷满仓说:“满仓,你留在这儿陪温先生。”
谷满仓心领神会,点点头:“放心吧,我在这儿‘照顾’他。”
温云涛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不用了吧,你们……你们一起过去好了。”
“那怎么行呢,你就不怕他们一会儿过去,一开门,那个鬼就冲到客厅里头来?到时候如果我们仨都在那边,客厅里就你自己……”谷满仓故意停顿了一下,“你可别忘了,你身上的混淆咒可还没有消除,那个鬼还以为你是吴冰呢。”
如果说温云涛刚才只是偷偷的打了个冷颤,那这一次,他可就是以肉眼可见的大幅度,狠狠的打了个哆嗦,然后白着一张脸对谷满仓说:“那你陪我吧。”
其实谷满仓这么说,当然是为了吓唬温云涛的,现在这样的大白天,除非是像之前遇到的荒宅那种,极阴之地,否则哪个鬼会傻到这种时候冲出来,就算不会直接被客厅里充足的阳气一下子弄得灰飞烟灭,至少也是功力大减,损伤很大,所以假如他们心照不宣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个恶鬼有个寄身物,现在也一定是死死的缩在寄身物里,不会出来的。
只不过这些他们谁也不会去对温云涛解释,一方面凭他的所作所为,让他受点惊吓也是合情合理的,另一方面,谁知道这人心里面有没有打着什么鬼主意,万一把他自己留在客厅里,他又想了什么别的阴损计策,唐敖他们三个着了道,那可就不好了,毕竟这件事,虽然从实际情况来说,温云涛一家损人利己在先,但是那种事毕竟见不得光,也没办法拿出去说,可是如果温云涛不信邪,侥幸认为可以破除掉反噬的困扰,打电话报个警,那可就是他们被动了。
看他方才在要钱还是要命这样的问题上,都能纠结一番的样子,这样的人,谁又敢给他几分信任呢?所以还是凡事多小心才好。
分工明确之后,唐敖拿着钥匙,带着苏童,走向了走廊尽头的那个小房间,走到门口,他停下来,转身向苏童确认:“玳瑁八卦坠戴着呢么?”
苏童点点头,怕他不放心,连忙把挂在脖子上的坠子拉出来给唐敖看看,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藏回到衣服里面去,唐敖这才放心下来,如果不是考虑到有八卦坠护身,尤其又是在大白天,轻易也不会有什么邪祟能够近身,他也不会那么放心的让苏童跟着自己过来。
这个小房间位于房子的最角落里,是一间朝北向的房间,即便是现在这么个接近正午的时候,屋子里也只有亮度,没有什么阳光直晒,唐敖推开门的时候,还感觉到屋子里一阵阴寒的风猛地吹了出来,而房间里的窗子却并没有打开。
苏童谨慎的跟在唐敖身后,亦步亦趋,不敢有任何的大意,之前自己遭遇到过最凶猛的鬼魂,也无非只是那个婴灵而已,那婴灵却也没有吞食活人魂魄的功力,最大的企图也不过是借由苏童的肚子,重新转世为人罢了,所以这一次他们遇到的恶鬼,比那个婴灵可是要凶上许多倍。
小房间里面的布局非常的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其余就只有空荡荡的四壁了,那桌子还摆放在屋子的一角,避开了窗口,处在阴影当中,桌上似乎有一个类似于盘子的东西,上面盖着一块黑色的漆布,也是完全不见光的,唐敖眯起眼睛,感觉到屋子里面阴气最重的地方,正是在那张桌子上黑漆布的下面。
唐敖走过去,仔细的看了看那块黑漆布,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揭开,黑漆布下面盖着的果然是一个托盘,托盘本身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地方,好像就是温云涛家里寻常的果盘一类,而托盘里的东西,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托盘里面端端正正摆放着的,应该是一条骨头,骨头细长,上面密密麻麻的雕刻着许多像是符箓一样的东西,又都用金漆涂了一遍,看起来金灿灿的,只可惜纵然是金灿灿,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富贵气或者稀奇,反而更加阴森。
“这就是那个寄身物吧?”苏童在这件事上也算是比较有经验的人了,毕竟之前的婴灵可就是寄身在了它自己尸身的一截骨头雕刻成的骨雕上面,只是可能情况比较不同的是,婴灵是被人恶意的封在了自己的骨雕上面,等于是被绑住了,离不开,现在这根明显大上许多的骨头,一看就是成年人的,被附在上面的那个恶鬼,究竟是被强迫绑定在寄身物上的,还是拿这个东西当成了自己的老窝。
唐敖拿着那根骨头端详了半天,皱了皱眉头:“看样子像是人的小腿腓骨。骨头上面刻的符箓,我认不出来,不过从这个恶鬼的所作所为来看,至少肯定不是用来镇邪的就对了。苏童,你退后一点,我试试看要怎么解决了这东西。”
苏童点点头,向门口方向退开了一点,唐敖把拿给金灿灿的腓骨重新放回到托盘里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然后迅速的把符纸贴在了那根腓骨上,就在符纸刚一触碰到那根骨头的时候,轰的一下,符纸燃烧起来,这股火来得十分突兀,唐敖也没有预料到,差一点点被火星烫到了手,赶忙迅速的退开,看着符纸在腓骨上面被烧成了一团黑灰,然后吹过的不见踪影了。
“怎么会这样?”苏童看得出来,那火绝对不是唐敖有意想要烧起来的。
唐敖摇摇头,没有立刻吭声,而是又捻起指决,虚空画符,打向了那条腓骨,一道红光在腓骨表面闪现了一下,继而就又消失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下子唐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他又拿起那条腓骨,仔仔细细的端详起来,苏童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只等他观察完之后的结论。
“不对,这事儿和我原本以为的不太一样。”唐敖终于放下了那条腓骨,转身对苏童说,“我原本以为上面的那些符箓是用来禁锢那个恶鬼的,把那恶鬼束缚在这根骨头上,但是方才试了两种方法,你也看到了,全都不见效,所以我怀疑,那些符箓的用途和我最初的判断是正好相反的,非但不是用来束缚恶鬼,反而还是用来保户它的,只要它藏身在这根骨头里,外界的符咒就动它不得。”
“那有办法把这个骨头上面那些东西给消掉么?”苏童问,“用刀刮掉?”
“我觉得希望不大,你看方才符纸着火,骨头都没有被烧到,不过……还是姑且试一下吧!”唐敖没报太大希望,只是听了苏童的建议,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准备随便尝试一下。
他让苏童去客厅里拿了一把水果刀进来,用刀刮了刮腓骨上面的符箓,那腓骨坚硬的好像石头一样,刮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刮掉。
“这可怎么办?”苏童也没有想到居然找到了根源,却又再次碰壁,不禁有些着急起来,“那个鬼要是一辈子躲在里面不出来,咱们岂不是一辈子也动不了它了?”
唐敖放下腓骨,对苏童摇摇头,示意她跟自己出来,两个人离开房间,关好门,一边朝客厅走,他才一边对苏童说:“咱们先问问谷满仓有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如果他知道怎么解决,那就更好,如果他不知道,那咱们就想办法,把那个鬼给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