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爱晖
母亲喜欢吃一种咸味型的饼干,四五片饼干外带一杯白开水就是她的早餐,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一种生活习惯。
这种饼干在超市卖十几块钱一盒,并不是很贵,母亲一般一个月会吃掉两盒,两盒饼干加起来二十块多一点,这笔钱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笔很重的负担,所以每次买饼干的任务都是由我来完成。虽然每次我把饼干买回来的时候,母亲都坚持要把买饼干的钱如数交还给我,但我都坚持没有要。身为人子,我觉得以这种方式尽一点孝心是应该的,更何况母亲每月暗中塞给她孙女的零花钱要远远超过这笔买饼干的钱的数倍,我为母亲买点饼干还要让她自己掏钱,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这种默契一直延续到我下岗后的第三个月。那天,当我象往常一样买了一盒饼干放在她的床头柜前时,母亲叫住了我,她从枕下拿出了一叠早已准备好的崭新的票子递给了我,我接过手一看,十二块五毛,正巧是买一盒饼干的钱,我以为母亲又是象往常一样客套的做样子,所以有点很不耐烦把钱还给了的她,假装着生气的样子对她说“妈,每次你都这样,烦不烦啊?”
没想到这次母亲却没有将钱收回去,而是沉着脸很坚决的把钱又塞回了我手里。
“这盒饼干多少钱一盒?”她冷冷的对我说,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
“十二块五毛啊”一时我不知母亲明知故问的用意,懵懵的如实回答。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能力每个月为我支付这十二块五毛吗?”母亲一字一顿的说着,故意把音调拉得很长。
“为什么不能……”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但“能”字未说出口,话就在我嘴里硬生生的给收住了。此时我猛然想起,自己下岗快三个月了,至今四处求职未果,不要说给别人买东西,自己的生活费还没有着落呢,母亲的问话用意很明了的。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以前工作那么多年,多少还有点积蓄,为母亲买盒饼干的钱应该还是有的。
“妈,您不用担心,虽然我暂时还没有找到工作,但为您买盒饼干的钱还是有的”我不想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我的落魄和不尴,强装笑脸,作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对她说。
“就凭你那点积蓄,你能为我买几个月的饼干?你能为你的孩子买几个月的饼干”母亲没有给我任何台阶下,她严厉的眼神直逼着我,尖酸略带着刻薄的语言一时将我怔在那里,无言以对。
“你把钱拿去,什么时候你领到新的薪水,再给我买饼干吧。从这个月起,你不用再给我买饼干了,我有退休金,我自己吃的饼干我自己买,你先养活好你自己再说吧。”
面对着母亲冷峻的面容,我没有再说一句话,收起钱默默地走出了母亲的房间。
也许是母亲的话深深的刺痛了我,也许是一个已成家立业的男人的责任驱使,在走出母亲房间后的那些日子里,我仅花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自修完了计算机专科的全部课程,并在一家朋友开的电脑维修部边实习边进修了三个月,学完了维修电脑所需要的所有技能。十个月后,我通过考试,在二十多个应聘者中以最高的技术等级分顺利的进入了一家大型电脑公司的维修部,成了他们旗下的一名正式员工。在拿到第一月的薪水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进那家我熟悉的超市,买了两盒母亲喜欢吃的那种咸味饼干。
当我把饼干送进母亲的房间时,母亲没有拒绝,也没有客套的拿出钱给我,而是当着我的面拆开了其中的一盒,当她用她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颤巍巍的把饼干送进口中时,我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欣慰的笑容和噙在眼里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