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短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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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希望化成泡影(4)

关于选择这个城市的这所学校,其实不单单是因为大堂姐在这个城市,还有一个原因看起来是很荒唐的,很多人觉得既然考大学填报志愿了,就该选外地,选本地的学校多窝囊,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几二十年了,结果大学还是在本地上的,太丢人了,你要是在外地上大学,人家说起来某某某在什么什么地方上个什么什么大学,其实那地方你压根都不知道,但别人听起来会觉得特别牛,越是陌生的地方越有神秘感,越有神秘感越有人恭维你,这个不错,那个不错。为了这荒唐的理由,选择了一个陌生的城市,随之而来一肚子的吐槽,包括父母情绪上的起伏,这些负面的东西一点点冒出来,头都大了。

到了泰州汽车客运站,可以看到有迎新的学长,在他们的指引下,乘坐公交车到学校,学校的规模不大,看起来比我所上的职高大不了多少,只是新建的教学楼很引人注意,泰州市区的高楼还不多,学校里能有一幢十几层的高楼确实是很难得了。

交了学费、住宿费、生活用品费用、饭费和浴票费,领了生活必需品、饭卡和浴票,生活必需品包括两条盖被,一条垫被,两套床单、枕头套、枕巾,一个热水壶, 一个茶缸,两个搪瓷饭盆,一个搪瓷脸盆,一个搪瓷脚盆,一条席子,一副蚊帐,一副蚊帐挂钩,被子装进了印有编号的行李袋,我的编号03——0883,在我们报到前宿舍便已经分配好,领这些东西的时候,老师按照名单上的分配告诉我们该去哪个宿舍,我们计算机单招班男生分在了一号楼一楼,进男生宿舍区第一栋楼就是,我的宿舍是106—1,每个宿舍被划成三间卧室,配有一个大厅、一个水池间、一个卫生间,大厅里安放着柜子,根据床号找到对应的柜子,给我们放置行李,门口还放着一部电话机,自己买电话卡,或者等别人打进来,虽然不方便,但比没有要来得好,水池间长年供应冷水,夏天冲凉倒是挺爽的,三个卧室二十四个床位,全靠四个水龙头来供水,早上的时候应该会很挤吧!卫生间有三个蹲位,看起来又会是一个很挤的地方,这住宿条件甚至比不上我们职高,价格却又不便宜。

生活必需品的质量无疑又是吐槽点,被子又薄又硬,两条盖被加起来也就是十斤左右,等到冬天的时候盖这被子真不知道能把人冻成什么样。

送子女来学校报到的不单单是我,狭小的宿舍里在这一天里挤了不少人,有父母送子女来,有父母加兄弟姐妹一起来的,好不热闹,真的是又热又闹,三十几度的高温,就一个吊扇在拼命扇着风,走进宿舍的那一刹那,感受到的不是凉风,而是一股又一股热浪,若不是考虑到彼此之间还陌生,且有家长在场,我真的很想赤膊。

我的床位还是在上铺,高中时也睡过上铺,所以并没有任何不适应,初中半年加高中三年的住宿生活,让我不需要多余的时间花在适应集体生活上,快速将床铺好,将蚊帐挂起来,厚的盖被放在柜子里,薄的盖被则叠好了放床上,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和我差不多同时到的是来自姜堰的胖子黄亮,黄亮是我从小到大最胖的同学之一,说是之一,是因为高中时也有一个很胖的同学,又高又胖的胖子,当然还很白,我们给他取了一个“白胖”的名号,眼前这位个子不算矮的胖子要比白胖还要胖些,一米七几的身高,体重重达一百一十公斤,我总说自己胖,但站在真正的胖子面前,我也只能算是小巧玲珑了。

黄亮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新同学,我算是到的比较早的,接着陆续认识了即将相处三年的舍友,分别是顾育付、何瑞、韩杰、徐海军,我们宿舍虽然是八个床位,但只有六个床位属于我们班,空着的两个,属于电子单招班。我们班其他男生都分到105去了,二十四个床位都满了。

跟新同学一一打了招呼,做了自我介绍,才得知宿舍里一个老乡都没有,黄亮是泰州姜堰人,顾育付、何瑞、徐海军都是盐城的,其中顾育付和何瑞都是盐城响水人士,徐海军是盐城大丰的,他祖上是海门人,所以会说启海话,我把他当成了半个老乡,韩杰来自徐州沛县,刘邦故乡,虽然一直听说徐州那地方穷,但对于这座历史名城,还是很想去看看的。

整理完床铺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学校有两个食堂,一食堂和二食堂,也不知道口味如何,只是听学长说二食堂饭菜尚可,于是盲目听从了学长的建议,二食堂就在我们宿舍后面,走过去两三分钟就到了,在二楼,地方挺大,人也多,饭盆还没洗,只能吃快餐了,排了许久的队才轮上我,三荤两素,只要三块五,确实不贵,但我爱吃的菜却不多,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挑食,这一点不知道被人批评了多少次了,无奈总是改不掉。眼睛扫了半天,才看到几样自己爱吃的菜,将就一下吧,只好如此了。传说中口味不错的二食堂其实也很一般,可能是不符合我这个身处江北的江南人的口味,我们****沙上人是从江南移民过来,至今还保留着很多江南文化,包括语言和饮食,所以属于淮扬菜的泰州菜,是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的。

人在外地,本不该这么挑剔的,但习惯这个东西确实是需要时间来改变的,很多东西不是不能将就,比如饮食,但太将就了,则成了一种任务,而不是享受,如果条件允许,我倒真想每天自己做饭吃了,这是一种奢望,且不谈宿舍有没有地方有没有条件给你做饭,就是有,还得看看学生守则和住宿条例允不允许。我只是瞎想想,仅此而已。

用完午餐,父母便动身回家了,再不回家,就要错过今天的车了,虽然学校也有招待所,但是父母是那种能省一分钱就一定省下这一分钱的人,他们断然不会在学校过夜的。

送走父母,我便开始了一个人在异乡读书的生活。

在自己宿舍没有找到老乡是一件极其失落的事,我还不死心,不断认识新的同学,不断询问着他们的籍贯,再不断地失落,想不到多达三十个的同班男住宿生中,竟只有我一个****人,再放大一点,也只有我一个南通人。说到这里,后悔之心就更甚了。想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班里同学填的最多的就是常州和南京,接下来是南通和徐州,我不走寻常路,最后等来的只有孤独。我不知道如何跟外地学生打交道,交际也并非我的长处,我极为内向,孤僻,寡言,沉默,但并非不合群,这看起来是很不合理的,但事实上三年半的住生生活中,我与同学之间相处很融洽。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呢?我的心里有问号,试图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热络起来,是一开始就很热络,主动与人沟通,尽量多交朋友,一个人在外面没有朋友可以说是寸步难行的,我深知这一点,况且大家有缘能成为同窗,应该很容易沟通的。

这便是我交际能力差的原因所在,对人对事看得太简单,所以一出手就吃了瘪,新生报到的第二天下午,学校在报告厅开新生大会,新生大会及其枯燥,内容和高中时的新生大会差不多,听着昏昏欲睡,无意间看到坐在前排的同学在看报纸,那同学之前没见过,但估计是我们班的,所以我不客气地向他借报纸,“这位同学,麻烦借给报纸,谢谢。”却不料他给我来了白眼,“你一个乡巴佬也能看得懂报纸?”听到这话,先是楞了一下,心想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同学之间没必要这个样子吧,不借就不借,何必出口伤人?算了,不借就算了,老老实实听学校领导给我们开会。

后来听人说,那出口伤人的学生是泰州本地人,我指的本地是指泰州市区,而非市区及辖下几个县市,其实先前就料到了,不是住宿生,基本上只有一种可能,本地人才不需要住宿。对于本地人对外地人的排外情绪,我是了解的,通常来说,本地人有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不管是自身的条件如何,但会认为这个地方是自己的地盘,外地人来这儿,就该乖乖屈居人下。这种想法你不能说它不正常,它确实是普遍存在的,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外地人来说,确实很不窝心。这是不公平的一面,这种不公平是一直循环下去的。

杀人者恒杀之,武侠小说里一直强调这句话,佛教中则是用因果循环来说明,现实也是如此,这些地头蛇们到了外面又何尝不会被人看不起?假设这名同学不是在泰州上学,而是在南通,也许遭受到的是差不多的待遇。

我确实是个乡巴佬,这一点我不否认,但如果连报纸都看不懂,那我该是有多么蠢,而更蠢的是这个学校居然收下我这个脸报纸都看不懂的乡巴佬,能与这么蠢的人做同学,这个人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心里就释然多了,同时又坚定了一个信念,我们这些外地学生一定要团结,否则被本地人的歧视会越来越严重。这并非是要跟本地学生对抗,而是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团结,看到我们的能量,仅此而已。

班里的泰州学生并不少,我有些担心其他十几个本地学生也如此人一般,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人数上虽远不及我们这些外地学生,但他们占了地利人和之优势,我们只能在学习或者其他方面超越他们,或许才能和他们平等相处。

与其被人俯视,不如让人仰视。

班主任也是本地人,刚从南师大毕业,年纪大不了我们几岁,脸上还是稚气未脱,在班会上伊给我们做过自我介绍,伊叫钱晶,虽算不上特别漂亮,但给人的感觉很温暖,和煦春风的温暖,轻柔,和气,我甚至担心这么年轻这么没经验的女老师能不能带好这么大一个班级,那可是八十多号人呐,要我,我肯定带不好。没有刺头还好,要多上两个刺头,还不如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得了。

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失败的理想主义者,一个胡思乱想主义者。我很想把世界想象得很美好,想把这个世界上的人想象得很美好,但现实往往太过残忍,残忍到你无法想象,也许对一些人来说是何其平常,但对我来说是不可想象。